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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学的顶峰(上)

时间:2022-07-1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司马光作《通鉴》,辨定年月,得他的助益不少。在这些灿烂的群星中,司马光是最明亮的一颗。治平三年,司马光在进《通志》之后,即奉命编修《历代君臣事迹》。“有为而作”,即司马迁所说的《春秋》长于治人,也就是我国史学的优良传统。因此,司马光在挑选助手时,是十分慎重的。司马光说他史学最精,“举世少及”。范祖禹说他对魏晋以后历史,特别精详,考证前史差错,极为司马公所信赖。[17]祖禹的从祖范镇和司马光最相得,祖

范祖禹在《和张芸叟左司被赐〈资治通鉴〉》中说:

网罗遗佚三千载,采撷精华十九春。

这样一部空前的编年史书,于元元年(1086年)在杭州镂板,书成,遍赐宰执。范祖禹因参加修书,所以也被赐一部。芸叟即张舜民,那时他为金部员外郎,故称左司。[1]

北宋君主,极重历史。宋真宗景德二年(1005年)九月命王钦若、杨亿编修历代君臣事迹,钦若请以直秘阁钱惟演等十人同编修,至大中祥符六年(1013年)编成,赐名《册府元龟》,共一千卷。[2]《册府》所采,多半是正史,间及经、子,小说尽所不取。用真宗的话来说,即“朕编此书,盖取著历代君臣德美之事,为将来取法”。[3]

仁宗嘉六年(1061年)八月,又命三馆、秘阁校宋、齐、梁、陈、后魏、北周、北齐七史,现在的七史都是嘉校刊过的。后魏、北周、北齐三史有阙,则以《高氏小史》或《北史》补,校者间在卷末写几句话;《南齐书》、《梁书》、《陈书》还保存当时校订诸臣的序,如孙洙、孙觉、赵彦若、曾巩,他们在当时俱以学问见称。[4]仁宗时复有《新唐书》之作,这部书以欧阳修、宋祁为主,宋敏求、范镇、刘羲叟也参加了。刘羲叟是当时年代学的专家,“精于推步,其所为《长历》,曾见采于邵雍”。司马光作《通鉴》,辨定年月,得他的助益不少。《新唐书》经过十七年编成,事增于前,文省于旧。立《兵志》,也是一项创举。

宋代史学的发达,既远逾汉、唐,也不是明、清所可比。作者辈出,真如群星灿烂。在这些灿烂的群星中,司马光是最明亮的一颗。南宋史学名家李焘、李心传,都承其余绪,为我们留下两宋真实的历史。

治平三年(1066年),司马光在进《通志》之后,即奉命编修《历代君臣事迹》。他说:“我进呈给你的是战国时的八卷。你叫我编的,是这样接着编下去,还是另作新编?倘照战国八卷续编,就请仍以《通志》为名。这部书上下贯穿一千多年,我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我希望你派刘恕、赵君锡帮助我。他们都是史学专家,为大家所推许。”英宗叫他按所进八卷编集,等书成后再定新名。赵君锡因遭父丧,不能参加编书,后来改派刘窸。[5]

不久,英宗死,神宗即位。司马光被命为翰林学士,忙着修书,以至暂时免除翰林学士院有关文字的撰写。[6]在第一次为神宗读所编书时,神宗对所编的书很喜欢,亲自写了一篇序,当面赐给他,又赐给做颍王时的藏书二千四百零二卷。[7]这篇序很重要,不仅对作《通鉴》的目的说得很明确,对其书估价很客观,还使这部巨著在新党专政之日,避免了一场毁板的灾害。[8]

熙宁元年二月,司马光又进读《通鉴》,神宗当面对他说:“我听你读这些东西,终日忘倦。”后来司马光去西京,书局即随光西去。元丰七年(1084年)《通鉴》编成,神宗叫人把它送到政事堂,在每页缝合处盖上睿思殿的图章。睿思殿是神宗读书的地方。神宗称赞这部书,说:“比荀悦的《汉纪》好多了!”[9]《汉纪》是《左传》以后一部著名的编年史书,荀悦奉汉献帝之命而作,“词约事详,论辨多美”,甚为唐、宋人所重。[10]

《通鉴》是一部“有为而作”的史书,司马光在《谢赐资治通鉴序表》中说:“穷探治乱之迹,上助圣明之鉴。”在《刘道原十国纪年序》中,更说他作这部编年史,凡有关国家兴衰,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的史料,都在搜讨之列。“有为而作”,即司马迁所说的《春秋》长于治人,也就是我国史学的优良传统。

因此,司马光在挑选助手时,是十分慎重的。被他第一个提名的刘恕,是位刚直有勇的馆阁英才。皇初诏进士有能讲经义的,听别奏名。数十人应诏,其中一人答得最精详,先引注疏,次述先儒不同之说,最后断以己意。凡二十问,所答都如此。主考官为之惊异,擢置第一。考卷是弥缝的,开卷后,即进士刘恕,那时才十八岁。司马光那时在贡院工作,刘恕给了他深刻的印象。那时候,科举内容和史学关系不大。太史公以下书,学者多不读,刘恕却十分爱好。他记忆力极强,纪传之外,闾里所录私记杂说,无所不读。司马光说他史学最精,“举世少及”。有一次,他们出游,在洛阳万安山路旁,发现一块碑,是五代时一位并不知名的将领的。刘恕原原本本地讲这位将领的生平,司马光将信将疑,回家以后,检阅史籍,和刘恕所说的丝毫不差。五代十国的历史,“传记讹谬,简编缺落,岁月交互,事迹差舛”,只有刘恕那样精博的人,才能整治。范祖禹说他对魏晋以后历史,特别精详,考证前史差错,极为司马公(即司马光)所信赖。[13]

刘恕和王安石原来很要好,安石参政之后,想要他去修三司条例,他以不习金谷为辞,并向安石进言,以为不当先财利之事。后来吕诲和安石龃龉,出知邓州,他去见安石,说所更法令,不合人心。安石发怒,脸色都变了。后来就不再来往。司马光离开汴京,他也就以亲老乞监南康军酒税。书未成,便死了。[14]

司马光曾与道原一书,说:“五代长编,若不费功,计不日即成。若与沈约、萧子显、魏收三志,依隋志篇目,删次补葺,别为一书,与南北史、隋志并行,则虽正史遗逸,不足患矣。”他还一再说到修书之时,史事之纷错难以整理的都由刘恕负责,讨论编次,也以刘恕之功为多。[15]

刘窸字贡父,他的哥哥名敞字原父,他的侄儿刘奉世,并称三刘,是汉史的专家。贡父也不同意安石新法,被逐出外。作《东汉刊误》,参加《通鉴》编修工作,专职汉史,在编书局五年。[16]

范祖禹参加编书工作比刘恕、刘窸晚,熙宁三年六月司马光才从龙水县(今四川资阳西南)令任上把他调来汴京;但他是始终其事的。《通鉴》编成了,司马光特别向神宗推荐他,说他同修《通鉴》首尾十五年,好学能文,很谦虚,从不自以为是,现年四十余,“行义完固,常如一日”;因为这部书久久不能完成,耽误了他的前程,使他滞留下位。他希望神宗特加提拔。元丰七年十二月,他被命秘书省正字,掌校雠典籍、判正讹谬的工作。[17]

祖禹的从祖范镇和司马光最相得,祖禹事光如父师。他是一位唐史专家,作《唐鉴》最有名,人们称之为“唐鉴公”。《唐鉴》不以武后纪年,和《通鉴》不同。祖禹在《唐鉴》神龙元年条下说:“黜武后之号,以为母后祸乱之戒。窃取《春秋》之义,虽获罪于君子而不辞也。”这里所说的君子,指的就是司马光。[18]

熙宁六年,他请求以他的儿子司马康检阅《通鉴》文字。康参加编修《通鉴》工作也逾十年。

《通鉴》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下至后周世宗显德六年(959年),凡一千三百六十二年,是我国包括时间最长的一部编年史。秦二世三年以前八卷,即所谓《通志》,是司马光独力完成的。汉纪以下,由助修诸人先作长编。汉事归刘窸,魏至南北朝归刘恕,唐事归范祖禹,五代长编刘恕没有完成,也由祖禹担任。[19]以年月日为丛目,丛目成,乃作长编。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凡事不能定哪一日的,则系以是月;哪一月也不能确定的,则系以是时(春、夏、秋、冬);时不能定,则系以是岁,记之于岁末。丛目比次异同,如工厂的原料品;长编则稍加修辑,如工厂的粗制品。[20]

长编的分量很大,相传唐代长编原有六百多卷,经司马光删定,只剩百余卷,最后定稿不过八十一卷。司马光死后,洛阳有两间屋子的残稿,多半是长编的底本。[21]

《通鉴》采摭之书,除正史之外,还有杂史、传记碑碣、奏议、别集、地理、小说和诸子。“兼收并蓄,不遗巨细”。正史二十五种,西汉全采《史记》、《汉书》,东汉多取范晔《后汉书》;三国史事,王沈《魏书》、韦昭《吴书》,亦有所取,但以陈寿《三国志》为多。司马光极重李延寿的《南史》和《北史》,称赞这两部书是“近世之佳史”,叙事简净,无烦冗芜秽之辞,以为可亚陈寿。唐修《晋书》,十余部晋史都废。因之《通鉴》两晋南北朝事,多取《晋书》和《南史》、《北史》。《新唐书》和《新五代史》采择不多,《旧唐书》和《旧五代史》也如此。

编年史二十九种。孙盛的《魏氏春秋》、《晋阳秋》,习凿齿的《汉晋春秋》,干宝的《晋纪》,裴子野的《宋略》,均为司马光所重。裴子野之论,引用最多。唐史编年的很多,柳芳《唐历》最受到重视。芳谪居黔中,和高力士相遇,开元、天宝及禁中事,都是亲自访之于高力士的,又善叙事,其书更有核实之长。

别史五十一种,最多的是实录,唐代实录当时几乎全部完整,此外还有会要、起居注。凡两唐书与实录不同的,《通鉴》多取实录。杂史即所谓野史,尽是私人著述,《通鉴》所取,多至七十二种,除《西京杂记》、《九州春秋》等数种,都是有关唐代著作。《通鉴》叙王世充、李密事,用《河洛记》,述魏徵谏诤,用《谏录》;参考了这些不尽可信之书,取其可信部分,在《考异》中还指出其谬误所在。

霸史三十四种,其中崔鸿的《十六国春秋》、萧方等的《三十国春秋》,《通鉴》叙五胡十六国事多用之,故条理秩然。刘恕《十国纪年》,五代纷乱之事,亦赖以整理。

传记碑碣,也是作《通鉴》时拾遗补阙之资,于李繁的《邺侯家传》,述李泌事多用之。但家传的虚美之处,《考异》尽皆驳斥。五代史事,用诸国石刻,征其岁月,纪其情事。诸家奏议,魏徵、陆贽、李德裕所取最多。韩愈取《争臣论》、《谏佛骨表》、《与浮屠文畅序》,柳宗元取《梓人传》、《种树郭橐驼传》,杜牧取《罪言》、《战论》、《守论》、《注孙子序》。

诸子自荀卿、扬雄至虞喜凡六家。

《通鉴》所引书,有人说有三百二十二种(一作二百二十二),有人说不包括文集有二百七十二种。[22]

司马光不信虚诞,不书符瑞。他认为这些东西都是没有用的。贞观十五年(641年),唐太宗命太常博士吕才整理阴阳杂书。才一一为之叙,叙《宅经》、《禄命》,叙《葬》,《通鉴》俱录其辟怪说之言,如:以五姓分属五音,义理乖僻;以“同年同禄而贵贱悬殊,共命共胎而寿夭更异”,说禄命之书不可信。在《叙葬》文中,吕才说古人葬死者不择年,不择月,不择日,不择地。以为葬书说的“子孙富贵、贫贱、寿夭皆因卜葬所致”为无稽。这就是借吕才之口,以抒己见。

隆安元年(397年)九月甲子晦,拓跋皀进军攻后燕首都中山城。太史令以为不吉,说商纣王以甲子日亡,甲子是个忌日。拓跋皀反驳说,纣以甲子亡,周武王不是以甲子兴吗?

对于奇节,他认为不可信的亦不取。《史记·留侯世家》说汉高祖欲废太子立戚夫人子赵王如意,张良为太子出了个主意,以礼请来了隐居商山的四位老人,和他们来往。高祖破黥布回到长安,大摆筵席,这四位老人和太子一道出现在高祖之前。高祖觉得很奇怪,以为这四位老者我请不来,却和我的儿子这么亲密。四位老人极口颂赞太子。废立之事就作罢了。司马迁写这件事写得淋漓尽致,司马光在《通鉴》中却不取,《考异》以为不可信。

晁公武在《郡斋读书志》中,说《通鉴》“不采俊伟卓异之事”,如屈原的怀沙自沉,严子陵和做了皇帝的老朋友汉光武帝同宿,把脚加在光武的腹上,以及姚崇向玄宗开说的十事(为政当以仁恕为先,宜尽废垂拱以来峻法;不癰边功;行法自亲近开始;宦官不可参与政事;租赋之外一切不取;外戚贵近不入台省;接大臣以礼;群臣都可以批逆麟,犯忌讳;停止营造佛寺和道观;汉以外戚乱天下,国家当以此为戒,使为万代之法。)都不合事实,削去不录。

司马光认为文学是“儒之余事”,[23]《通鉴》不载文人,司马迁极力称赞屈原,说他可与日月争光,但屈原之名《通鉴》不书。杜甫是个诗圣,假如不是他的“出师未捷身先死”之句为王叔文所吟,也不会在《通鉴》中出现。《史记·项羽本纪》记项羽困于垓下,悲歌慷慨,自为歌诗说:“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高祖本纪》记刘邦还乡,与故人父老纵酒,酒酣击筑,亦自为歌诗,说:“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但《通鉴》记项羽此事,只说是悲歌慷慨,泣数行下;记刘邦还沛,只说他自为歌,慷慨伤怀,其歌辞都被删落。人们对于这一点,有不少意见,以为不能因为其书因资治而作,就把文学排斥在外。[24]

但司马光在宋纪中,书前废帝刘子业,十六岁即位,狂暴淫乱,是一个比暴君更恶劣的衣冠禽兽。他姐姐山阴公主说他后宫以万计,她却只有一个男人,太不公平。他便为这个妇人置了三十个“面首”(男妾)。他还把自己的叔伯、兄弟的妻子和自己的姐妹聚在一起,强使他的左右去侮辱她们;刘铄的寡妇江氏抗拒,便把她三个儿子杀死。[25]

写南朝皇室内部自相残杀也费了一点笔墨。萧鸾阴险丑恶,把伯父高帝和堂兄武帝的子孙都杀光了,他一一细书,说这个人多疑,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事,却妄想鬼神赐福;相信巫觋,每次出门,必令先占利害;往东则声言往西,往南却声言往北。[26]

【注释】

[1]《宋史》卷三四七《张舜民传》。

[2]《长编》卷六一、八一。

[3]《册府元龟·考据》。

[4]参看《十驾斋养新录》卷六。

[5]见《进新唐书表》,刘羲叟事据《通鉴学》第82页。

[6]《长编》卷二八治平三年夏四月辛丑条。

[7]《长编拾补》卷二治平四年十月甲寅条。

[8]《清波杂志》卷九《毁〈通鉴〉》条。

[9]《邵氏闻见后录》卷二一。

[10]《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第1025页。

[11]《宋史》卷二八六《王益柔传》。

[12]这一段采张须《通鉴学·自序》之意,欧阳修的沾沾自喜,见陈师锡《五代史记序》。

[13]《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六五《十国纪年序》,卷五三《乞官刘恕一子諸子》,《范太史集》卷三八《秘书丞刘君墓碣》。

[14]《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六五《刘道原十国纪年序》。

[15]《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六二,《资治通鉴外纪序》及前引《乞官刘恕一子諸子》。

[16]《宋史》卷三一九《刘窸传》,在编书局时间见《长编》卷三五元丰七年十二月戊辰条。

[17]《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四五《荐范梦得状》。

[18]《唐鉴》卷四。

[19]此据《玉海》卷四七,前引温公与道原书,及《乞官刘恕一子諸子》可证。《通考》卷一九三与《玉海》同。

[20]见《通鉴学》第33页。

[21]《史学丛考》第183—184页。

[22]《史学丛考》第181页。

[23]《通鉴》卷一二三,三八六八页。

[24]这一章材料,凡取自张须《通鉴学》者,均不另注出处。

[25]《通鉴》卷一三明帝泰始元年。

[26]《通鉴》卷一四一明帝永泰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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