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法国启蒙运动是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反封建思想的继续和发展

18世纪法国的启蒙运动，那些在法国为行将到来的革命启发过人们头脑的启蒙思想家们，以其磅礴的气势，向法国的封建专制制度，向维护这种制度的宗教神学的信仰主义、蒙昧主义发动了猛烈的攻击。而他们在这场反封建斗争中所用的思想武器，则是以17世纪的经验派和理性派哲学中的先进思想为材料，在当时的阶级斗争的血和火中锻造出来的。

我们知道，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就认识论的基本观点而言是相互对立的。然而，就其哲学的阶级性质而言，即就它们同是早期资产阶级先进思想的表现而言，它们又有许多一致的地方。这种一致突出地表现在反对封建专制和宗教迷信，提倡理性和科学上。两派的哲学家们以理性，以健全的理智去反对宗教神学的信仰主义;以科学反对迷信;以提倡人权，宣扬人的平等自由来反对封建等级压迫;以天赋人权来反对君权神授等等。总之，他们是以不同的哲学形态，宣扬了共同的反封建的先进思想。正是这种先进的思想为18世纪法国启蒙思想家们所继承和发展。这种继承和发展突出地表现在下列几位杰出的启蒙思想家的思想之中。

比埃尔·培尔(1647—1706)是对17世纪来说的最后一个形而上学者和对18世纪来说的第一个哲学家，是启蒙运动的重要代表人物之一。他早年曾经是笛卡尔哲学的信徒，可算是笛卡尔学派的成员之一。因此，他在思想上是深受笛卡尔的影响的。后来，他起而批判17世纪的形而上学，乃至一切形而上学，其中当然也包括笛卡尔的形而上学在内。但是，这并未使他连笛卡尔哲学中的先进思想一并抛弃。他继承了笛卡尔哲学中的反封建、反神学的思想。他用来反对形而上学的武器，用马克思的话说，就是“用形而上学本身的符咒锻铸成的怀疑论”，这显然来自笛卡尔所倡导的普遍怀疑的思想。以此为武器，他怀疑和批判了一切宗教迷信，教会劣迹和专制制度的罪恶;怀疑和批判了17世纪形而上学中的各种错误思想。这种怀疑论实质上是以理性为尺度对一切现存思想的审判，是资产阶级思想家们试图建立的“理性法庭”的体现。事实证明，培尔不仅是17世纪形而上学、乃至一切形而上学的批判者，同时也是17世纪形而上学家的先进思想的继承者。

法国启蒙运动的领袖伏尔泰(1694—1778)，他是英国唯物经验主义者洛克的忠实信徒，也是洛克思想在法国的传播者和宣传者。他在其书信集《哲学通讯》中有一封信专门介绍了洛克，从而较早地把洛克的思想介绍给法国人民。他声称:“也许从来没有一个人比洛克头脑更明智，更有条理，在逻辑上更为谨严。”^[1]他以同意洛克的思想而感到荣耀。他以洛克的唯物经验主义为武器去反对教会的至上权威，否定神的启示和奇迹，否认灵魂的不死。他对天赋观念和天赋道德原则等唯心先验论观点进行了批判。他还和洛克的另一些追随者一样，信奉和宣传自然神论，竭力取消传统宗教所信仰的人格神对人间事务的干预。他继承发展了洛克的自由主义思想，主张信仰自由，言论自由，反对宗教迫害。他揭露教会的暴行，为受害者伸冤叫屈。他揭露宫廷和贵族的腐败，反对封建专制，鼓吹君主立宪，甚至向往民主政治。他的一生是和教会及专制制度斗争的一生。17世纪经验派和理性派哲学反对封建专制制度的思想在他那里得到大大发扬。

孟德斯鸠(1689—1755)作为法国启蒙思想家的杰出代表，也是17世纪经验派和理性派哲学反封建思想的继承者和发扬者。孟德斯鸠早先是一个笛卡尔主义者，他信奉笛卡尔物理学中的机械唯物主义。后来他旅居英国，又受到当时英国政治和哲学的影响。他以英国的政治为镜子，对照法国的社会政治，从而尖锐批判了法国的专制制度。与此同时，他还以洛克的分权说为基础，并加以改造，提出了他自己的立法、行政、司法三权分立的学说。这种学说有利于削弱封建贵族在政府中的权力，有利于资产阶级政治权力的增强。它对于反对封建主义，建立资产阶级的政权形式起了巨大的作用。孟德斯鸠还提出了著名的“地理环境决定论”的理论，这种理论正是受到笛卡尔“物理学”中的机械唯物主义和洛克的唯物经验主义影响的结果。从笛卡尔关于整个物质世界是一个机械体系，服从于机械规律的思想出发，他认定人类社会也和物质的自然界一样受到客观必然规律的支配，也就是说受到“法”的支配。在洛克唯物经验主义的影响下，他又认为，人类社会的一条重要规律就是:一个国家的法律，它的政体是由该国的气候、土壤、领土大小等地理条件，以及该国的经济和占统治地位的宗教、政治机构等共同决定的，然而其中起主导作用的，却是地理环境。孟德斯鸠的这种学说表现出一种希望用客观的物质存在去说明人为的、属于意识形态的东西的唯物主义思想，这是历史观中的唯物主义因素;但是，由于他不能正确地区分自然存在和社会存在，不了解地理环境对上层建筑的作用是以生产力、生产关系作为中介，因而试图用自然的存在去直接说明社会意识，其结果当然是错误的。但是，这一学说在当时却表现出了反对把国家、法律归之于神的神学观念的进步倾向，因而也一度是反对封建专制的有力思想武器。

17世纪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的反封建思想对启蒙运动的另一伟大代表卢梭(1712—1778)的影响也是很大的。这种影响，除了使他在思想上表现出一定的唯物主义感觉论倾向，并把这种倾向运用于他的教育思想之中而外，更主要地是表现在他的政治思想之中。在那里，卢梭继承和发展了自格劳修斯以来的自然法学派的思想，继承和改造了霍布斯、斯宾诺莎、伽森狄以及洛克等人的社会契约论思想，使这一学说更加带有资产阶级革命的激进色彩。卢梭的社会契约论，不仅宣扬了君权人授，天赋人权的思想，反对了君权神授的宗教教条，而且为资产阶级民主制的建立提供了理论依据。卢梭还继承和发扬了17世纪哲学家们所宣扬的平等自由的思想，并力图把人类在自然条件下的平等变为现实政治生活中的平等;把17世纪先进思想家们仅仅停留在思想中的自由，变成现实政治生活中的自由。这种自由不是向内寻求，而是向外寻求，不是通过反省自身而是通过变革环境而得到。卢梭的思想把自17世纪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所开展的反封建的斗争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即使它由思想走向了现实。

在法国启蒙运动的伟大斗争中，还有一支反神学、反专制的劲旅，它就是“百科全书”派的思想家们。他们是一批唯物主义者和无神论者。他们的思想，从理论渊源上看，正是来源于17世纪的经验派和理性派哲学，是这一哲学向前发展的必然结果。关于这一点，正是我们下面需要专门讨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