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西方哲学中调和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的倾向

在现代西方哲学中，不仅可以看到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的影响，也可以看到那种力图调和这两者的倾向。如前所述，这种调和倾向在逻辑实证主义中表现得尤为突出。他们以逻辑分析来补充实证经验，用数学中的公理方法来补充经验归纳方法，力图把数学和哲学结合起来，而这一点又以逻辑实证主义的先驱罗素的哲学最具特色。

罗素认为，数学的基本概念可以从逻辑的概念中推导出来，而且他认为这种推导方法可以应用于知识的一切部门。罗素的这种逻辑主义是在研究数理逻辑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而对数理逻辑的研究，罗素是直接受到近代理性主义者，特别是莱布尼茨的影响的。早在笛卡尔那里就已经有了把数学方法运用于一切科学领域，运用于哲学的思想。虽然在笛卡尔那里数学方法还只是表现为几何学的方法。后来，莱布尼茨继承了这种思想，并且力图创造出新的数学化的逻辑方法来。对此，“莱布尼茨热情地追求了一生，并为它献出了他那惊人的全部智能”。^[42]“但是由于尊重亚里士多德，而受到了阻碍。”^[43]罗素承认自己对数理逻辑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莱布尼茨的影响。和近代理性主义一样，他把自己的逻辑公理系统看作是先天的，并且力图把它看作是研究现实世界的框架、模式。他说:“逻辑命题是可以先验地认识的，不须对于实际世界作一番研究。”^[44]在他那里，“纯粹逻辑”和“原子事实”是两个极端:一个是完全先天的，另一个是完全经验的。或者说，一个是理性主义的，另一个是经验主义的。罗素就是这样机械地把它们结合在一起，或者说把它们调和、拼凑在一起。

罗素调和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除了容纳理性主义的公理化方法而外，还表现在认识论上，主要是对认识对象的把握上。在这方面，他除了重视经验的方法而外，还注重对认识对象的逻辑结构的分析。罗素把认识对象归结为事件，认为这种事件有其经验的来源，并且把这种对象或事件看作是物理—心理的。但是，在对于这些事件的研究上，他的重心还是放在其逻辑结构上，放在对事件的关系的研究上，并且还提出了他的关系理论。罗素承认，他“第一次意识到关系问题的重要性是我研究莱布尼茨的时候”。^[45]在莱布尼茨看来，任何一个命题都可以归结为主谓形式的命题，都具有主谓关系。正是由于每个主项所具有的谓项各不相同，因而事物之间具有“不可辨别者的同一性”。罗素对关系的看法不同于莱布尼茨。但是，在对认识对象或命题进行逻辑的、关系的分析这一点上，他是直接师承莱布尼茨的。后来，到了维特根斯坦那里，这一点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对语言、语义的逻辑分析成了哲学的主要任务。

维特根斯坦除了以逻辑分析的方法容纳理性主义的思想方法外，正如我们前面提到的，在他的证实原则中也表现出调和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的倾向。也就是说，对一个命题的有无意义的检验，一靠逻辑证明，二靠经验观察。然而这并非理性与经验的辩证结合，而是两者的机械凑合。

在逻辑实证主义者卡尔纳普那里，我们也可以看到这种调和倾向。和莱布尼茨一样，卡尔纳普把真理分为逻辑的真理和事实的真理两种。逻辑的真理是符合逻辑句法规则的逻辑陈述，而事实的真理(又称为经验的真理)则是为经验所证实的经验命题或事实命题。逻辑的真理是具有普遍必然性的真理，事实的真理则只是或然性的真理。这些说法和莱布尼茨的理论并无本质的区别。不同的只是，莱布尼茨是企图用事实的真理来补充必然的真理，并且最终在上帝那里一切真理都是逻辑的必然的真理。而卡尔纳普则正好相反，他的哲学的基本点是站在经验主义一边的。他是试图用逻辑的真理来补充事实的真理，即补充那种由经验归纳而得到的仅具或然性的真理。而且，当卡尔纳普对逻辑法则又提出所谓“容忍原则”，即认为逻辑法则既不是客观事物逻辑关系的反映，也不是理性主义者所认为的那种先验原则，而是人们约定的时候，他在实际上也就把逻辑的真理最终归结为经验的或事实的真理了。因为所谓约定，其根据无非是多数人的主观意见的体现，是人们的主观体验或经验而已。所以在这里，逻辑的真理的基础又回到了人的主观意识之中，回到个人体验的经验之中去了。

逻辑实证主义者对理性主义原则的容纳，反映了经验主义和理性主义结合的必然趋势。在一定程度上，现代西方哲学中的逻辑实证主义等学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而且也表现出将两者结合起来的愿望。但是，由于他们找不到两者的结合点，又不愿意接受马克思主义关于实践的学说，因而也就只能把两者形而上学地并列在一起，或者拼凑在一起，不能达到两者的辩证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