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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黑格尔主义传统

时间:2022-08-30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四、超越黑格尔主义传统对于当代中国马克思哲学阐释中的黑格尔主义的作用,笔者以为,应该给予充分的肯定。就对马克思哲学阐释而言,卢卡奇的哲学可以说是达到了黑格尔主义的极致。因而,在黑格尔主义对马克思哲学阐释所作贡献的意义上,卢卡奇是功不可没的。超越黑格尔主义的阐释范式,并非意味着由此又走向一种康德主义的阐释范式。

四、超越黑格尔主义传统

对于当代中国马克思哲学阐释中的黑格尔主义的作用,笔者以为,应该给予充分的肯定。这是因为,马克思哲学的直接理论来源就是黑格尔哲学,正是通过对于黑格尔哲学的批判性改造,马克思哲学才得以成立。作为直接的理论来源,马克思在创立其哲学中不可避免地吸收了黑格尔哲学的因素,或者说,黑格尔哲学的基本论断都以被唯物主义地改造了的方式保留在了马克思哲学之中,构成了马克思哲学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不能想象,如果从中将黑格尔哲学的成分全部清除掉,马克思哲学将会变成什么样子。人们之所以把传统教科书体系视为一种旧唯物主义范式,正是因为在其中黑格尔哲学的基本元素全然被放逐了。而从主体性哲学阶段开始,黑格尔哲学的元素则逐渐得到了肯定。最后直到当今的实践哲学范式中,黑格尔哲学的诸元素的作用,得到了最为充分的阐发。可以说,在当代中国马克思哲学研究中,如果没有黑格尔哲学诸元素的不断增长的作用,就不会有马克思哲学阐释范式的发展变迁,就不会有这一理论本身的发展。从某种意义上说,当人们在20世纪提出回到马克思的时候,其实际上的意义是与回到黑格尔同一的。在那一理论背景下,如果不回到黑格尔,就不能回到马克思。

这里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卢卡奇的哲学。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他通过将历史设想为一个包含自然在内的总体,“将无产阶级看作真正人类历史的同一的主体—客体”,“创世的‘我们’”[17],而在最大程度上吸收了黑格尔的精神活动性的元素,并通过物化和物化意识的分析,解释了现代社会矛盾对立的发生,以及人们陷入对物化现象直观意识的原因,特别是探讨了无产阶级在哲学上如何超越资产阶级思想之二律背反的物化意识的可能性。就对马克思哲学阐释而言,卢卡奇的哲学可以说是达到了黑格尔主义的极致。在历史上,卢卡奇哲学对于纠正第二国际理论家对于马克思哲学的机械论解释和新康德主义解释,是产生过巨大的积极作用的。在当代中国,对于超越教科书体系和主体性哲学,亦是有着重要意义的。因而,在黑格尔主义对马克思哲学阐释所作贡献的意义上,卢卡奇是功不可没的。[18]

但对于当代中国马克思哲学阐释中的黑格尔主义的作用应给予充分的肯定,这并不意味着对马克思哲学的这种黑格尔主义的阐释就是没有问题的,无需改变的。恰恰相反,就当下中国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而言,正是这种黑格尔主义构成了理论进一步发展的一种障碍,因而必须突破黑格尔主义的束缚,走向对于马克思哲学更为确当的把握。

突破黑格尔主义的阐释范式之所以必要,首先在于,无论如何,马克思哲学是通过批判地改造黑格尔哲学而形成的,而且这种改造并非细枝末节的修补,而是根本原则上的变革,是在根本性原则上超越了黑格尔哲学的,因而在学理上绝不可以将马克思哲学按照黑格尔主义的方式或某种变相的黑格尔主义的方式去加以理解。这里最为根本的区别,便在于黑格尔哲学的主体是绝对精神、理念、理想之类的东西或存在物,而马克思哲学的主体则是现实的个人。显而易见,前者是无限性的,而后者则是有限的存在物。这种主体的无限与有限的区别,决定了其能动性的限度。在黑格尔,精神的活动性或能动性是无限制的,而在马克思,主体既然是现实的人,其能动性便不可避免地是有限制的。在黑格尔,基于精神活动性的无限性,思维与存在便能够达到一种无限制的同一性,即主体与客体、思维与存在、精神与自然、自由与必然之间对立与矛盾的绝对的解决。而在马克思,这些矛盾与对立的解决在有限的历史中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得到有限的解决。进而,作为矛盾对立之解决方法的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法,在黑格尔那里便是一种绝对的方法,即一种从主体出发,能够最终回到主体的辩证方法。而在马克思,由于主体的有限性,由于外部自然的优先性,人与自然对立完全克服的不可能性,这种方法便只能是一种有限的方法,即不可能从主体出发回到主体,达成主客体的完满统一。

就卢卡奇而言,他以无产阶级作为“人类历史的同一的主体—客体”,似乎与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之类主体相比,是一种现实的主体。但二人的这种差别只是表面上的。如果卢卡奇把无产阶级视为“创世的‘我们’”,那么,就与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没有什么区别。这是比马克思早期著作中的“类本质”更为黑格尔化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比黑格尔更有过之而无不及。此点卢卡奇自己后来也认识到了:“将无产阶级看作真正人类历史的同一的主体—客体并不是一种克服唯心主义体系的唯物主义实现,而是一种想比黑格尔更加黑格尔的尝试,是大胆地凌驾于一切现实之上,在客观上试图超越大师本身。”[19]

从主体的有限性与无限性的差别,还进一步派生出马克思哲学与黑格尔哲学或黑格尔主义的马克思主义阐释的一系列差别或对立,诸如理论与实践的有限同一性与无限同一性的差别与对立,在理想性与现实性之间的有限同一性与无限同一性的差别与对立,理论对象与实践对象或实在的有限同一性与无限统一性的差别与对立,历史与自然的有限同一性与无限同一性的差别与对立,等等,而这些差别与对立又会导致实践上的种种根本性的差别与对立。例如,如果像卢卡奇那样,认为理论与实践之间的同一性是无限的,那就不可避免地要否认理论之外的实践的独立性,否认实践对于理论的优位性。再如,如果认为理想性与现实性之间能够通过某种历史过程达成同一,即将理想完全地实现出来,则人们对于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实质性差异便会视而不见,便会将现实视为实现理想的一个过渡性环节,便不会建构现实性的行为规范。这方面的一个实例,就是社会主义国家建立半个多世纪之后,还没有人试图建立一种能够对社会主义现实政治生活规范进行理论考察的马克思主义的现实性政治哲学。显然,这些问题的存在也要求我们超越以卢卡奇为典范的黑格尔主义阐释范式。

超越黑格尔主义的阐释范式,并非意味着由此又走向一种康德主义的阐释范式。当然,在德国古典哲学的语境中,如康普·斯密所言,黑格尔哲学与康德哲学在是否“致力于建成一种理智一元论”这一根本问题上,是延续了古代柏拉图哲学和亚里士多德哲学的对立的,[20]因而,对黑格尔哲学的背离,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对于康德哲学的接近。而且,如果我们承认马克思哲学是对于德国古典哲学的批判继承,而德国古典哲学不仅仅是黑格尔哲学,也包含康德哲学在内,那么,说马克思哲学中包含有对康德哲学的批判继承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是,无论有什么样的接近,无论有什么样的继承,我们也不能把马克思哲学归结为先前的任何一种哲学。马克思哲学就是马克思哲学,它既不是黑格尔哲学的简单延续,也不是康德哲学的简单延续。我们不能因为以卢卡奇为典范的黑格尔主义阐释范式的存在,就把任何试图超越这一范式的努力都看成是康德主义的。我们的努力的目标应该是将马克思哲学与康德哲学、黑格尔哲学的实质性区分界划清楚,将马克思在哲学上所实现变革的革命性意义充分地揭示出来。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这里把以卢卡奇为典范的黑格尔主义阐释作为实践哲学研究范式的表现而欲超越之,并不意味着对于实践哲学这一研究范式本身的超越。实践哲学是一个范围极广的概念。若以倪梁康先生之见,在反形而上学的意义上理解实践哲学,[21]那么,实践哲学便如哈贝马斯所言,包含了一个相当宽广的系谱,即“不只是指可以追溯到葛兰西和卢卡奇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如批判理论和布达佩斯学派,萨特、梅洛-庞蒂以及卡斯托里亚迪斯等人的存在主义,恩佐·帕奇到南斯拉夫实践哲学家的现象学),也包括主张激进民主的美国实用主义(米德和杜威)以及分析哲学(泰勒)”[22],而在伯恩斯坦看来,这个系谱中甚至还可以包括像克尔凯郭尔这样的哲学家的思想。[23]显然,这样一种宽泛地将实践视为第一性的活动、将实践哲学视为第一哲学的意义上的实践哲学,是不可能被超越的。这里所要超越的只是像卢卡奇以及萨特这样的思辨的实践哲学。称其为思辨的实践哲学,是因为卢卡奇和萨特都在有意无意间预设了理论的全能性,预设了自身的理论能够全然把握现实实践总体,即都以在理论中将现实实践整体构建起来作为其理论的目标,从而在暗中预设了思维对于存在的优越性,在实际上取消了实践活动的第一性,背离了唯物主义而滑向了唯心主义。因此,超越卢卡奇等人的黑格尔主义的实践哲学范式,并非超越实践哲学,而只是超越那种具有唯心主义倾向的思辨的实践哲学,而走向一种笔者称之为“有限理性论”的实践哲学[24]

【注释】

[1][德]黑格尔著,杨祖陶译:《精神哲学》,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4页。

[2][德]黑格尔著,贺麟译:《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78、79页。

[3][德]黑格尔著,贺麟译:《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80页。

[4][德]黑格尔著,贺麟译:《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19、120页。

[5][德]黑格尔著,贺麟译:《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26、127页。

[6][德]黑格尔著,贺麟译:《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95页。

[7][德]黑格尔著,贺麟、王玖兴译:《精神现象学》(上),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15页。

[8][德]黑格尔著,贺麟译:《小逻辑》,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423页。

[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78页。

[10]《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163页。

[1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7页。

[1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54、57页。

[1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11页。

[14]《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第76~77页。

[15]Martin Jay.Marxismand Totality:the Adventures of a Concept fromlukacs to Haberma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86:2-7.

[16]Lucien Goldmann.Lukacs and Heidegger.London:Routledge and Kegan Paul Ltd.1977:1-24.

[17][匈牙利]卢卡奇著,杜章智等译:《历史与阶级意识》,商务印书馆1992年版,第228、275、318页。

[18]笔者以为,在国内学界,卢卡奇对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所作的巨大的贡献,至今并未得到较为深入的研究和公正的评价。

[19][匈牙利]卢卡奇著,杜章智等译:《历史与阶级意识》,商务印书馆1992年版,“新版序言(1967)”,第18页。

[20]参见[英]康普·斯密著,韦卓民译:《康德〈纯粹理性批判〉解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28页。

[21]倪梁康:《欧陆哲学的总体思考:海德格尔思想比较研究·主持人话语》,《求是学刊》,2005年第6期。

[22][德]哈贝马斯著,曹卫东等译:《现代性的哲学话语》,译林出版社2004年版,第72页。

[23]Bernstein,Richard J.Praxis and Action,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1971:123.

[24]关于“有限理性论”的实践哲学的较为详细的讨论,可参见拙作:《马克思哲学在何种意义上是一种实践哲学》,《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7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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