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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蠹第四十九(第四十九篇

时间:2022-08-28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49.1 上古之世①,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②。民食果蓏蜯蛤④,腥臊恶臭而伤害腹胃⑤,民多疾病。古代把长江、淮河、黄河、济水称为四渎。当时民众吃野生的瓜果和河蚌蛤蜊等水产动物,腥臭难闻而且伤害肠胃,所以人们经常生病。不事力而养足,人民少而财有余,故民不争。今之县令,一日身死,子孙累世絜驾,故人重之。故罚薄不为慈,诛严不为戾,称俗而行也。

49.1 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兽众,人民不胜禽兽虫蛇。有圣人作,构木为巢以避群害,而民悦之,使王天下,号曰有巢氏。民食果蓏蜯蛤,腥臊恶臭而伤害腹胃,民多疾病。有圣人作,钻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说之,使王天下,号之曰燧人氏。中古之世,天下大水,而鲧、禹决渎。近古之世,桀、纣暴乱,而汤、武征伐。今有构木钻燧于夏后氏之世者,必为鲧、禹笑矣;有决渎于殷、周之世者,必为汤、武笑矣。然则今有美尧、舜、汤、武、禹之道于当今之世者,必为新圣笑矣。是以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论世之事,因为之备。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触株,折颈而死,因释其耒而守株,冀复得兔。兔不可复得,而身为宋国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当世之民,皆守株之类也。

【注释】

①上古之世:远古时代,这里所指,相当于原始社会的原始群时期。②胜:能承受。不胜:经受不住。③有巢氏:传说中的人名,因为他发明了巢居,所以称为有巢氏。④果蓏(luǒ):瓜果。古代木本植物的果实叫“果”,草本植物的果实叫“蓏”。蜯:同“蚌”。⑤臭(xiù):气味。恶臭:难闻的气味。⑥燧(suì):古代用来钻火的材料,有金属和木材两种,晴天用金燧反射太阳光来取得火种,阴天用木燧来取火。钻燧取火:就是钻木取火,是用钻子钻木,让它摩擦生热而取得火种的一种方法。⑦说:通“悦”,喜爱。⑧燧人氏:传说中的人物,因为他发明了钻木取火的方法,所以称他为燧人氏。⑨中古之世:中古时代,这里所指,相当于原始社会的氏族公社时期。鲧(ɡǔn):见34.3.3注。鲧其实并没有采取“决渎”的方法,韩非在这里只是连带提及而已(古人的文章中,经常有这种情况),并不是肯定他在治水方面有功,所以下文没有提“鲧”。禹:见10.6注。决:掘开堵塞水流的地方,疏通。渎:河流,河道。古代把长江、淮河、黄河、济水称为四渎。近古之世:近古时代,这里所指,相当于奴隶制社会。桀、纣:见10.3注。汤:见3.2注。武:周武王,见1.5注。今:假如。殷:见4.2注。修:学习,遵循。法:效法。常:永久的,固定不变的。可:合适,可行。常可:指永远合适的制度和办法,等于说“常规”、“惯例”、“老规矩”。

【译文】

在远古时代,人口稀少而禽兽众多,人们敌不过禽兽虫蛇。这时有一位圣人出现了,他教人们架起木头搭成像鸟窝一样的住处来避免各种禽兽的伤害,因而民众爱戴他,让他统治天下,称他为有巢氏。当时民众吃野生的瓜果和河蚌蛤蜊等水产动物,腥臭难闻而且伤害肠胃,所以人们经常生病。这时有一位圣人出现了,用钻擦木燧的方法取得火种来除去腥臭,因而民众爱戴他,让他统治天下,称他为燧人氏。在中古时代,天下洪水泛滥,因而鲧、禹疏通河道。在近古时代,夏桀、商纣王残暴昏乱,因而商汤、周武王起兵讨伐。假如在夏王朝统治的那个时代还有人架起木头搭成鸟窝似的住处来居住或者钻擦木燧来取火种,那就一定会被鲧、禹耻笑了;假如在商朝、周朝那个时代还有人整天去疏通河道,那就一定会被商汤、周武王耻笑了。这样的话,那么如果在当今这个时代还有人赞美尧、舜、商汤、周武王、夏禹的政治措施,那就一定要被新时代的圣人所耻笑了。因此圣人不指望学习照搬古代的一套,不墨守常规,而是考察研究当今社会的情况,从而给它制定相应的措施。宋国有一个翻地的人,他田里有一个树桩子,一只兔子奔跑的时候撞在这树桩上,折断了脖子死了,他便放下自己手中的木锹而守在树桩旁边,希望再捡到兔子。兔子当然不可能再得到了,而自己却被宋国人所耻笑。现在假如想用古代帝王的政治措施来治理当代的民众,就都是些守株待兔之类的笑话了。

49.2 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实足食也;妇人不织,禽兽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养足,人民少而财有余,故民不争。是以厚赏不行,重罚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孙。是以人民众而货财寡,事力劳而供养薄,故民争,虽倍赏累罚而不免于乱。

【注释】

①丈夫:泛指成年的男子。

【译文】

古时候成年的男子不耕种,野草树木的果实也就够吃了;妇女不纺织,禽兽的皮也就够穿了。不从事耕种纺织等体力劳动而给养充足,人口稀少而财物有余,所以人们不互相争夺。因此优厚的奖赏不必实行,严厉的刑罚不必使用,而人们自然安定无事。现在一个人有五个儿子不算多,而每个儿子又有五个儿子,祖父还没有死就有了二十五个孙子。因此人口众多而财物缺少,从事劳动很辛苦而给养却很微薄,所以人们才互相争夺,即使加倍奖赏、屡次处罚而仍然不能避免祸乱的发生。

49.3 尧之王天下也,茅茨不翦,采椽不斫;粝粢之食,蔾藿之羹;冬日麑裘,夏日葛衣;虽监门之服养,不亏于此矣。禹之王天下也,身执耒臿以为民先,股无胈,胫不生毛,虽臣虏之劳,不苦于此矣。以是言之,夫古之让天子者,是去监门之养,而离臣虏之劳也,古传天下而不足多也。今之县令,一日身死,子孙累世絜驾,故人重之。是以人之于让也。轻辞古之天子,难去今之县令者,薄厚之实异也。夫山居而谷汲者,巣腊而相遗以水;泽居苦水者,买庸而决窦。故饥岁之春,幼弟不饷;穰岁之秋,疏客必食。非疏骨肉爱过客也,多少之实异也。是以古之易财,非仁也,财多也;今之争夺,非鄙也,财寡也。轻辞天子,非高也,势薄也;争土橐,非下也,权重也。故圣人议多少、论薄厚为之政。故罚薄不为慈,诛严不为戾,称俗而行也。故事因于世,而备适于事。

【注释】

①翦:通“剪”。②采:栎木。③粝:粗米。粢(cí):通“餈”,稻饼,用整粒米做成的饼。粝粢之食:指粗劣的食物。④蔾:一种野菜。藿:豆叶。⑤麑(ní):小鹿。麑裘:泛指质量粗糙的兽皮衣服。⑥葛:葛麻,一种多年生的蔓草,茎的纤维可以织成布。葛布粗糙,俗称夏布。⑦臿(chà):挖土的农具。⑧股:大腿。胈(bá):肥肉。⑨胫不生毛:形容禹奔走劳苦,连腿上的汗毛也磨光了。古:通“故”。絜(xié):约。絜驾:约车,把马套在车上,此指享受富贵,出门乘车。周礼规定,大夫以上的官员,出门乘车不步行。(lóu):楚国人二月间祭祀饮食神的节日。腊:古代年末(冬至后第三个戌日)祭祀百神的节日。遗(wèi):赠送。庸:同“佣”,被雇用的人,出卖劳动力的人。买庸:雇工。窦:通“渎”,沟渠,水道。决窦:疏通水道。食(sì):供给食物,拿食物给……吃。土:当作“士”,通“仕”,做官。橐:通“托”,依托,依附,指依附诸侯、大夫等贵族。称(chèn):适合,适应。俗:习俗,指社会情况。

【译文】

尧统治天下的时候,茅草盖的屋顶也不加修剪,栎木做的椽子也不加砍削;吃的是粗米、稻饼之类的粗粮和野菜豆叶之类熬煮的菜羹;冬天只穿小鹿皮做的皮衣,夏天只穿葛布做的粗布衣;就是现在看门人的衣服给养,也不会比这更少的了。禹统治天下的时候,亲自拿着木锹铁铲把自己作为民众的带头人,累得大腿上都没有肥肉,小腿上都不长汗毛,即使是奴隶们的劳役,也不会比这更苦的了。根据这种情况来说,那么古代让掉天子的职位,就不但是丢掉了看门人的给养,而且还摆脱了奴隶般的劳役,所以把统治天下的大权传给别人并不值得称赞。现在的县令,一旦自己死了,他的子孙接连几代都享受出门乘车的特殊待遇,所以人们才很看重这个官职。因此,人们对于辞让职位这件事,可以轻易地辞去古代的天子,却难以舍弃现在的县令,这是因为待遇上微薄优厚的实际情况不一样啊。在山上居住而从山谷中取水的人们,每逢祭祀的节日就把水作为礼物互相馈赠;在洼地居住而被水涝害苦的人们,却要雇佣劳力来开沟排水。所以在荒年的春天,就是幼小的弟弟也不给他东西吃;而在丰年的秋天,即使是关系疏远的过客也一定要请他吃饭。这并不是要疏远自己的骨肉之亲而偏爱过路的客人,而是因为粮食或多余或缺少的实际情况不一样啊。因此古代的人看轻财物,并不是因为心地仁慈,而是因为财物绰绰有余;现在的人争夺财物,并不是因为卑鄙无耻,而是因为财物太少了。古代的人轻易地辞去天子的高位,并不是因为品德高尚,而是因为当时天子的权势很小;今天的人争着去做官或依附权势,并不是因为志趣低下,而是因为当官的权力很大。所以,圣人计议社会财富的多少、考查权势的轻重来给它制定相应的政治措施。所以处罚轻微并不是因为仁慈,惩办严厉也不是因为残暴,而都是适应了社会的实际情况来办事罢了。所以社会情况总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着,而政治措施就应该适应变化着的社会情况。

49.4 古者文王处丰、镐之间,地方百里,行仁义而怀西戎,遂王天下。徐偃王处汉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割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荆文王恐其害己也,举兵伐徐,遂灭之。故文王行仁义而王天下,偃王行仁义而丧其国,是仁义用于古不用于今也。故曰:世异则事异。当舜之时,有苗不服,禹将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执干戚舞,有苗乃服。共工之战,铁铦矩者及乎敌,铠甲不坚者伤乎体。是干戚用于古不用于今也。故曰:事异则备变。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当今争于气力。齐将攻鲁,鲁使子贡说之。齐人曰:“子言非不辩也,吾所欲者土地也,非斯言所谓也。”遂举兵伐鲁,去门十里以为界。故偃王仁义而徐亡,子贡辩智而鲁削。以是言之,夫仁义辩智,非所以持国也。去偃王之仁,息子贡之智,循徐、鲁之力使敌万乘,则齐、荆之欲不得行于二国矣

【注释】

①文王:见3.2注。丰:地名,位于今陕西省户县东北。文王从岐山之下迁都于丰邑。镐(hào):地名,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西南,距丰邑二十五里。武王由丰邑迁都于镐,称镐京。这里的“镐”只是连类而及之词,与上文的“鲧”相似。②戎:见10.6注。③徐偃王:见21.1.2注。④有:通“又”。⑤荆:见1.2注。荆文王:见13.1注。楚文王上距周穆王已有二三百年,所以,有人认为他不可能伐灭徐偃王。关于徐偃王被灭的事,古籍上有多种说法,可能都是根据民间传说记载的。韩非这里说楚文王伐灭徐偃王,也可能只是一种传说而已;当然,也可能楚国的文王不止一个,这里的楚文王不是指熊赀而言。⑥有:名词词头,没有实际意义。苗:见42.2注。⑦干:盾牌。戚:古代兵器,是斧的一种。执干戚舞:拿着兵器跳舞。兵器不用来作战,而用作跳舞的道具,说明舜不用武力,而用音乐舞蹈来进行精神感化。⑧共工:见34.3.3注。⑨铦:见47.4注。矩:通“巨”,巨大,指长。及:到。乎:于。铠甲:古代打仗时穿的护身战衣,用皮革或金属薄片制成。子贡:见23.22注。说(shuì):游说,劝说。子:您。古人对对方的尊称。辩:(言词)动听而有理。行:实行,实现。

【译文】

古时候周文王住在丰、镐之间,领土才方圆百里,他推行仁义之道而感化了西戎,结果便统治了天下。徐偃王统治着汉水以东的地区,领土有五百里见方,他也推行仁义之道,因此而把土地割让给他并向他朝拜称臣的有三十六个国家。楚文王怕他会危害到自己,所以起兵攻打徐国,便把它消灭了。所以周文王推行仁义之道而称王天下,徐偃王推行仁义之道却丢掉了自己的国家,这说明仁义之道适用于古代而不适用于今天。所以说:时代不同了,那么社会上的事情也就不一样了。在舜统治天下的时候,苗族不肯归顺,禹准备去讨伐他们。舜说:“不行。君主的德行不深厚却使用武力,这不是个正确的办法。”于是就用了三年时间修行德教,拿着盾牌、大斧等武器跳舞来进行精神感化,苗族便归顺了。到了共工打仗的时候,兵器长的就刺到了敌人,铠甲不坚固的就伤了身体。这说明拿着盾牌、大斧等武器跳舞来进行精神感化的办法只适用于古代而不适用于现代。所以说:社会情况不同了,那么措施也就要跟着改变。上古时代人们主要是在道德上竞赛高低,中古时代人们主要是在智谋上角逐优劣,时到如今人们主要在力量上较量强弱。齐国将要攻打鲁国的时候,鲁国派子贡去游说齐国人。齐国人说:“您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我们想要的是土地,而不是这些话中所讲的道理啊。”于是就起兵攻打鲁国,把距离鲁国国都城门十里的地方作为国界。所以徐偃王推行仁义之道而徐国被消灭了,子贡富有口才和智谋而鲁国被削减了领土。根据这种情况来说,那么推行仁义之道、运用口才智谋,都不是用来保全国家的办法。如果当初抛弃徐偃王的仁义,不用子贡的智谋,依靠徐、鲁两国的力量让他们去抵抗拥有万辆兵车的强国,那么齐、楚两国的欲望也就不能够在徐、鲁两国得逞了。

49.5 夫古今异俗,新故异备。如欲以宽缓之政治急世之民,犹无辔策而御,此不知之患也。今儒、墨皆称先王兼爱天下,则视民如父母。何以明其然也?曰:“司寇行刑,君为之不举乐;闻死刑之报,君为流涕。”此所举先王也。夫以君臣为如父子则必治,推是言之,是无乱父子也。人之情性,莫先于父母,父母皆见爱而未必治也。虽厚爱矣,奚遽不乱?今先王之爱民,不过父母之爱子;子未必不乱也,则民奚遽治哉?且夫以法行刑,而君为之流涕,此以效仁,非以为治也。夫垂泣不欲刑者,仁也;然而不可不刑者,法也。先王胜其法,不听其泣,则仁之不可以为治亦明矣。

【注释】

①策:古代的一种竹制马鞭,头上有刺。②知:通“智”,明智。③兼爱:泛爱,普遍地爱。儒家提倡王道、仁政,称颂尧、舜爱民,宣扬“仁者爱人”、“泛爱众”,是为了“以德服人”,更好地统治人民。墨家提倡“兼爱”,宣扬爱无差等,则反映了小私有者的政治愿望。这两种政治主张虽然不完全相同,但对于争于气力的战国时代来说,都是一种空想,所以韩非把它们合在一起加以批评。④司寇:古代掌管刑狱的最高一级的官吏。⑤乱:纷乱,不太平。⑥莫先于父母:没有比父母更领先的。⑦见(xiàn):同“现”,表现。⑧效:显示。

【译文】

古代和现代的社会习俗不一样,所以新旧时代的政治措施也不一样。如果想用儒家所提倡的宽松和缓的政治措施去治理处在急剧变动时代的民众,就好像没有缰绳和马鞭去驾驭凶悍的烈马,这是不明智所造成的过错啊。现在儒家、墨家都称颂古代帝王同时爱普天下的人,就像父母那样来对待民众。用什么来说明古代帝王是这样的呢?他们说:“司法大臣执行刑罚的时候,君主因此而不再演奏音乐;听到死刑的判决,君主为犯人流泪。”这就是他们所推崇的古代帝王啊。他们以为君臣关系像父子关系那样就一定会天下太平,由此推论,那就没有关系不和睦的父子了。人的感情,没有超过父母对待子女的,但父母都付出了对子女的爱而家庭却未必就能和睦。可见虽然爱得很深了,哪能就不发生纠纷了呢?那古代帝王对民众的爱,不能超过父母对子女的爱;子女受到父母的爱,未必就不发生纠纷,那么提倡古代帝王对民众的爱,民众哪能就可以治理好呢?再说那按照法令执行刑罚的时候,君主为犯人流泪,这不过是用它来表示仁爱罢了,而并不是要把它作为治理国家的办法。挂着眼泪哭泣而不想用刑罚,是仁爱的表现;但是不能不用刑罚,是法治的需要。古代帝王治理国家时还是优先搞他的法治,而不顺从自己仁爱的哭泣去废除刑罚,那么仁爱不可以用来作为治国的办法也就很明白的了。

49.6 且民者固服于势,寡能怀于义。仲尼,天下圣人也,修行明道以游海内,海内说其仁、美其义而为服役者七十人。盖贵仁者寡,能义者难也。故以天下之大,而为服役者七十人,而为仁义者一人。鲁哀公,下主也,南面君国,境内之民莫敢不臣。民者固服于势,势诚易以服人,故仲尼反为臣而哀公顾为君。仲尼非怀其义,服其势也。故以义,则仲尼不服于哀公;乘势,则哀公臣仲尼。今学者之说人主也,不乘必胜之势,而务行仁义则可以王,是求人主之必及仲尼,而以世之凡民皆如列徒,此必不得之数也。

【注释】

①仲尼:见3.2注。②说:通“悦”,喜爱。为服役:给他做事,指做他的门徒。③鲁哀公:见30.0.1注。④南面:面向南。古代以面向南为尊位,国君在朝廷上面向南接受臣下的朝见。君:用作动词,为君。⑤顾:反。

【译文】

况且民众本来就屈服于权势,很少能被仁义所感化。孔丘,是天下的圣人,他修养德行、宣扬儒家学说而周游天下,可是天下喜欢他的仁爱思想、赞美他的道义学说而给他效劳的门徒只有七十个。可见崇尚仁爱的人很少,而能够实行道义的人也实在难得啊。所以即使凭借着天下的广大,给他效劳的也只有七十个人,而真正奉行仁义的只有孔丘一个人。鲁哀公,是个才智低下的君主,他向南坐在朝廷上做国家的君主,国境内的民众没有哪一个敢不称臣服从。民众本来就屈服于权势,而权势也确实容易用来制服人,所以孔丘虽然是圣人,却反而做了臣子,而鲁哀公虽然低能,却反而做了君主。孔丘并不是被鲁哀公的仁义所感化了,而是屈服于他的权势啊。所以,根据仁义,那么孔丘就不会屈服于鲁哀公;但是凭借权势,那么鲁哀公就可以使孔丘称臣服从。现在的儒生去游说君主,不是劝君主去凭借必定可以制服人的权势,反而说什么致力于推行仁义之道就可以称王天下,这就是要求君主一定要及得上孔丘,而以为世上的普通老百姓都会像孔丘的各个门徒那样,这肯定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道理啊。

49.7 今有不才之子,父母怒之弗为改,乡人谯之弗为动,师长教之弗为变。夫以父母之爱、乡人之行、师长之智三美加焉,而终不动,其胫毛不改。州部之吏操官兵、推公法而求索奸人,然后恐惧,变其节,易其行矣。故父母之爱不足以教子,必待州部之严刑者,民固骄于爱、听于威矣。故十仞之城,楼季弗能逾者,峭也;千仞之山,跛牂易牧者,夷也。故明王峭其法而严其刑也。布帛寻常,庸人不释;铄金百溢,盗跖不掇。不必害,则不释寻常;必害手,则不掇百溢。故明主必其诛也。是以赏莫如厚而信,使民利之;罚莫如重而必,使民畏之;法莫如一而固,使民知之。故主施赏不迁,行诛无赦,誉辅其赏,毁随其罚,则贤、不肖俱尽其力矣。

【注释】

①乡人:乡大夫,掌管乡中政教禁令的官。谯(qiào):通“诮”,责备,责骂。②州部:见42.1.1注。推:推行,执行。③节:节操,品行。④楼季:战国时魏文侯的弟弟,善于奔跑跳跃。⑤跛(bǒ):瘸(qué)了腿。牂(zānɡ):母羊。⑥峭:严峻,严厉。峭其法:使他的法纪严峻,即立法严峻。⑦布帛:古代棉麻织品称为“布”,丝织品称为“帛”。寻常:古代长度单位,八尺为一寻,两寻为一常。⑧溢:通“镒”,古代重量单位,二十两(一说二十四两)为一镒。⑨盗跖(zhí):见26.2注。掇(duó):拾取。

【译文】

现在有一个不成器的小子,父母愤怒地斥责他,他并不因此而悔改;乡大夫责备他,他也不因此而动心;老师教育他,他也并不因此而转变。拿父母的疼爱、乡大夫的品德、老师的智慧这三种美好的东西施加到他身上,但他始终无动于衷,连他小腿上的一根汗毛也没有改变。然而,当地方衙门中的差役拿着官府的武器、执行国家的法令而搜捕坏人的时候,他也就恐惧了,既改变了他原来的习气,又改变了他原来的行为。所以父母的疼爱不能够用来教育好子女,必须依靠衙门中的严厉刑罚才能使不成器的子女改邪归正,这是因为人们本来就是受到了宠爱便会骄横放纵、见到了威势便会俯首听从的缘故啊。所以七丈高的城墙,就是善于跳跃登高的楼季也不能越过,这是因为它险峻陡峭啊;上千丈高的大山,就是瘸了腿的母羊也容易被赶上去放牧,这是因为它坡度平缓啊。所以英明的帝王总是严峻地制订他的法律而且严厉地执行他的刑罚。纺织品即使只有一两丈,平常的人也舍不得放手;熔化的金子即使有几千两,就是贪婪的盗跖也不敢去拾取。不一定有害,那么就是一两丈的纺织品也不肯放弃;肯定会伤害手,那么就是几千两的黄金也不敢去捡。所以英明的君主一定严格地实施他的刑罚。因此,奖赏不如优厚而且讲信用,使人们贪图它;处罚不如严厉而且一定执行,使人们害怕它;法律不如统一而且固定,使人们能了解它。所以,君主如果施行奖赏不随意变动,执行刑罚没有赦免,再用称赞表扬来辅助他的奖赏,用毁坏名声来伴随他的处罚,那么德才好的人和德才不好的人就都会为君主竭尽自己的力量了。

49.8 今则不然。以其有功也爵之,而卑其士官也;以其耕作也赏之,而少其家业也;以其不收也外之,而高其轻世也;以其犯禁也罪之,而多其有勇也。毁誉、赏罚之所加者相与悖缪也,故法禁坏而民愈乱。今兄弟被侵必攻者,廉也;知友被辱随仇者,贞也。廉贞之行成,而君上之法犯矣。人主尊贞廉之行,而忘犯禁之罪,故民程于勇而吏不能胜也。不事力而衣食,则谓之能;不战功而尊,则谓之贤。贤能之行成,而兵弱而地荒矣。人主说贤能之行,而忘兵弱地荒之祸,则私行立而公利灭矣

【注释】

①卑:贬低。士官:即仕官,做官。②悖:违背。缪(miù):通“谬”,荒谬,错误。③廉:正直,方正,有棱角。④随仇:追逐仇人,即报仇。⑤程:显示,表现。⑥前一“而”字同“则”。⑦说:通“悦”。⑧私行:谋取臣下私利的行为,指上文所说的廉贞、贤能之行。关于“公”、“私”,可参见6.2注。

【译文】

现在却不是这样。因为他有功劳而授给他官爵,却又鄙视他做官;因为他努力耕作而奖赏他,却又看不起他创立家业;因为他不接受官爵而疏远他,却又推崇他轻视世俗名利;因为他触犯禁令而惩罚他,却又赞美他有勇气。诋毁和赞誉、奖赏和惩罚所施加的对象是这样的互相矛盾错乱,所以法律禁令被破坏而民众越来越混乱。现在兄弟遭到侵犯而一定帮助兄弟反击报复的,被认为是正直;知心朋友受到侮辱而给朋友报仇的,被认为是忠贞。这种正直和忠贞的德行养成了,那么君主的法令就被违犯了。君主尊重他们这种忠贞、正直的德行,而忘记了他们违犯禁令的罪行,所以人们就尽力显示自己的勇敢而官吏也就不能制服他们了。不从事耕织等体力劳动而有穿有吃的,就说他有本事;不作战立功而能取得高官厚禄的,就说他有德才。这种有德才和有本事的德行养成了,那么国家也就兵力衰弱而土地荒芜了。君主喜欢他们这种有德才和有本事的德行,而忘记了兵力衰弱和土地荒芜的祸害,那么臣下谋取私利的行为就站住了脚而国家的利益也就丧失了。

49.9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礼之,此所以乱也。夫离法者罪,而诸先生以文学取;犯禁者诛,而群侠以私剑养。故法之所非,君之所取;吏之所诛,上之所养也。法、趣、上、下,四相反也,而无所定,虽有十黄帝不能治也。故行仁义者非所誉,誉之则害功;文学者非所用,用之则乱法。楚之有直躬,其父窃羊,而谒之吏。令尹曰:“杀之!”以为直于君而曲于父,报而罪之。以是观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鲁人从君战,三战三北。仲尼问其故,对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养也。”仲尼以为孝,举而上之。以是观之,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故令尹诛而楚奸不上闻,仲尼赏而鲁民易降北。上下之利,若是其异也,而人主兼举匹夫之行,而求致社稷之福,必不几矣

【注释】

①文:又称“文学”,见3.1注。②侠:侠士,侠客,有武艺并甘心为主人卖命的刺客。③法:指“法之所非”。趣:通“取”,指“君之所取”。上:指“上之所养”。下:指“吏之所诛”。④四相反:实际上只是指“法”、“取”相反,“上”、“下”相反。⑤黄帝:见8.8注。⑥直躬:字面的意思是正身,这里用作人名,是指一个正直地对待自己的人。⑦谒(yè):禀告,告发。⑧令尹:见2.3.1注。⑨曲:不直,不道德,这里指不孝。暴:欺凌,损害。暴子:损害父亲的儿子,即逆子,不孝之子。闻:使……听见,报告。兼:并,同时。人主在“举匹夫之行”的同时,又“求致社稷之福”,所以说“兼”。匹夫之行:韩非认为民众都有自利之心,所以用“匹夫之行”来指一切为个人利益着想的品行。几:通“冀”,希望。

【译文】

儒家用文献典籍来扰乱法治,侠客用武力来违犯禁令,然而君主对这两种人都以礼相待,这就是国家混乱的原因。违反法律的应该加以治罪,但儒生们却靠研究文献经典而被录用了;触犯禁令的应该加以惩处,但成群的侠客却靠了为臣下的私利去行刺而被供养。所以,法律所否定的,却是君主所录用的;官吏所惩处的,却是君主所供养的。法律所否定的和君主所录用的、君主所供养的和官吏所惩处的,这四种情况互相矛盾,而又没有一个确定的是非标准,那么即使有十个黄帝也不能把国家治理好啊。所以奉行仁义之道的并不是应当称赞的人,称赞了他们就会危害耕战的工作;研究文献经典的并不是应当任用的人,任用了他们就会扰乱法治。楚国有个正直的人叫直躬,他的父亲偷了羊,他便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官吏。令尹说:“把他杀了!”认为他对君主虽然正直忠诚,但对父亲却大逆不道,所以判了罪而把他惩处了。由此看来,那君主的忠诚正直之臣,便是父亲的逆子啊。鲁国有个人跟随君主去打仗,三次交战他三次败退逃跑。孔丘问他什么缘故,他回答说:“我家里还有年老的父亲,我死了就没有人去赡养他了。”孔丘认为他是孝子,就推举他而让他升了官。由此看来,那父亲的孝子,便是君主的叛臣啊。所以,令尹杀了告发父亲的直躬,楚国的坏人坏事就不再有人向上告发了;孔丘奖励了逃兵,鲁国人打起仗来就容易投降敌人和临阵败逃了。君主和臣民的利益,它们的不同就像这样,但君主却在推崇平民百姓一切为个人利益着想的品行的同时,又想求得土地神、谷神对自己的保佑,这肯定是没有指望的了。

49.10 古者苍颉之作书也,自环者谓之“厶”,背厶谓之“公”。公私之相背也,乃苍颉固以知之矣。今以为同利者,不察之患也。然则为匹夫计者,莫如修行义而习文学。行义修则见信,见信则受事;文学习则为明师,为明师则显荣:此匹夫之美也。然则无功而受事,无爵而显荣,为有政如此,则国必乱,主必危矣。故不兼容之事,不两立也。斩敌者受赏,而高慈惠之行;拔城者受爵禄,而信廉爱之说;坚甲厉兵以备难,而美荐绅之饰;富国以农,距敌恃卒,而贵文学之士;废敬上畏法之民,而养游侠私剑之属。举行如此,治强不可得也。国平养儒侠,难至用介士。所利非所用,所用非所利。是故服事者简其业,而游学者日众,是世之所以乱也。

【注释】

①苍颉(jié):相传是黄帝时的史官,据说他创造了汉字。其实,文字不可能由一个人来创造,苍颉可能是古代文字的搜集和整理者。②环:旋绕。厶:“私”的古字,其笔画绕自己旋转而成,象征着专为自己盘算。③公:字形由“八”、“厶”构成。“八”的本意是违背。这两句揭示了字形和字义之间的联系,所以语带双关。从字形上来说,笔画环绕自身是“厶”,“八”和“厶”则构成“公”;从字义上来说,绕着自己转叫作“私”,和“私”相对立的叫作“公”。④以:通“已”。⑤为:如果。⑥廉:当作“兼”。墨家宣扬兼爱、非攻的主张,与“拔城”是相反对的。⑦厉:通“砺”,磨。难:灾难,指战争。⑧荐(jìn):通“搢”(jìn),插。绅:宽大的衣带。荐绅:即“搢绅”,古代官吏上朝时把笏(hù,朝见君主时拿的手版)插在衣带间,叫作搢绅,后来就把做官的称为“搢绅”。这里指穿着宽袍、束着大带服装而不从事耕战的儒生。⑨距:通“拒”,抵抗。介:通“甲”。

【译文】

古时候苍颉创造文字,把自己围绕着自己转的字形“ㄙ”叫做“私”,把与“ㄙ”字相背的字形称为“公”。可见公和私的相互对立,就是苍颉本来也已知道这个道理了。现在还认为公和私的利益相同,这是不加考察所造成的过错啊。这样的话,那么为平民百姓打算,就不如修养德行道义而学习文献经典。德行道义的修养搞好了,就会被君主所信任,被君主所信任,就能得到官职;文献经典学好了,就可以成为高明的经学大师,成了高明的经学大师,就显赫荣耀了:这是平民百姓的美差啊。这样的话,那么没有功劳就能得到官职,没有爵位也可以显赫荣耀,如果有这样的政治情况,那么国家就一定会混乱,君主就一定会危险了。那互不相容的事情,是不能并存的。勇猛杀敌的人给他奖赏,却又推崇仁爱的行为;攻克城池的人授予他爵位和俸禄,却又信奉“兼爱”、“非攻”的学说;加固铠甲磨快兵器来防备战争,却又赞美儒生那种宽袍大带的服饰;使国家富裕要依靠农民,抵抗敌人要依靠战士,却又敬重研治文献经典的儒生;抛弃了那些尊敬君主、谨慎守法的人不用,却去收养游侠刺客之流。君主的行为像这样,那么国家的太平强盛是不可能得到的。国家太平的时候收养儒生和侠客,战争来了却使用身披铠甲的战士。得到利益的人不是被使用的人,被使用的人又不是得到利益的人。所以从事耕战等工作的人怠慢荒废了自己的事业,而游侠和儒生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这就是社会混乱的原因啊。

49.11 且世之所谓贤者,贞信之行也;所谓智者,微妙之言也。微妙之言,上智之所难知也。今为众人法,而以上智之所难知,则民无从识之矣。故糟糠不饱者不务粱肉,短褐不完者不待文绣。夫治世之事,急者不得,则缓者非所务也。今所治之政,民间之事——夫妇所明知者不用,而慕上知之论,则其于治反矣。故微妙之言,非民务也。若夫贤良贞信之行者,必将贵不欺之士;贵不欺之士者,亦无不欺之术也。布衣相与交,无富厚以相利,无威势以相惧也,故求不欺之士。今人主处制人之势,有一国之厚,重赏严诛,得操其柄,以修明术之所烛,虽有田常、子罕之臣,不敢欺也,奚待于不欺之士?今贞信之士不盈于十,而境内之官以百数,必任贞信之士,则人不足官。人不足官,则治者寡而乱者众矣。故明主之道:一法而不求智,固术而不慕信。故法不败,而群官无奸诈矣。

【注释】

①短:通“裋”(shù)。短褐(hè):粗布衣服。②慕:羡慕,崇尚。知:通“智”。上知之论:指“微妙之言”。③贤:以……为贤,看重,推崇。良:衍文。④厚:财富。利:贪,用作使动词。相利:即“利人”,使人追求自己。⑤田常:见3.2注。子罕:见7.1注。

【译文】

况且社会上所谓的贤能,是指做出一些忠贞诚实的行为;所谓的聪明,是指说一些深奥玄妙的言辞。那些深奥玄妙的言辞,是最聪明的人也难以理解的。现在制定民众所遵守的法规,却使用这些最聪明的人都难以理解的言辞,那么民众就没有办法了解它了。那连酒糟、稻糠都还吃不饱的人不会去追求米饭和鱼肉,连粗布衣服都还不完整的人不会去期待绣有花纹的华丽服装。同样,治理国家的政务,紧急的事情还没有能得到解决,那么不紧迫的事情就不是所要从事的了。现在治理国家的政治措施,对于民间的处事方法——一般男女都能明白地理解的办法不去采用,却去追求那些最聪明的人都难以理解的言论,那么这对于治理国家来说就是在背道而驰了。所以,那些深奥玄妙的言论,并不是民众所追求的东西。至于把忠贞诚实的行为看成是贤能的君主,一定会尊重不搞欺骗的老实人;尊重老实人的君主,也实在是没有不被欺骗的手段啊。平民百姓互相结交,既没有财富来使对方追求自己,又没有权势来使对方害怕自己,所以要寻求不搞欺骗的老实人。现在君主占有了制服别人的权势,拥有了全国的财富,无论是优厚的奖赏还是严厉的处罚,都能掌握它们的行使权,可以用它们来整治高明的统治手段所洞察到的事情,因此即使有田常、子罕似的臣子,也不敢进行欺骗,哪里还要依靠不搞欺骗的老实人呢?现在忠贞诚实的人不满十个,而国内的官职却数以百计,如果一定要任用忠贞诚实的人,那么能做官的合格人才就不够用来应付官职的需要。能做官的合格人才不够用来应付官职的需要,那么能够把政事治理好的官吏就少了,而把政事搞乱的官吏就多了。所以英明君主的治国办法是:专一地实行法治而不去访求那些搬弄玄妙之辞的所谓聪明人,牢固地掌握权术而不去仰慕那些忠贞诚实的所谓老实人。所以法治不会被破坏,而官吏们也就没有邪恶欺诈的行为了。

49.12 今人主之于言也,说其辩而不求其当焉;其用于行也,美其声而不责其功焉。是以天下之众,其谈言者务为辩而不周于用,故举先王言仁义者盈廷,而政不免于乱;行身者竞于为高而不合于功,故智士退处岩穴,归禄不受,而兵不免于弱。兵不免于弱,政不免于乱,此其故何也?民之所誉,上之所礼,乱国之术也。今境内之民皆言治,藏商、管之法者家有之,而国愈贫,言耕者众、执耒者寡也;境内皆言兵,藏孙、吴之书者家有之,而兵愈弱,言战者多、被甲者少也。故明主用其力,不听其言;赏其功,必禁无用。故民尽死力以从其上。夫耕之用力也劳,而民为之者,曰:可得以富也。战之为事也危,而民为之者,曰:可得以贵也。今修文学,习言谈,则无耕之劳而有富之实,无战之危而有贵之尊,则人孰不为也?是以百人事智而一人用力。事智者众,则法败;用力者寡,则国贫。此世之所以乱也。

【注释】

①说:通“悦”。②商、管:商鞅、管仲,两人都重视农耕(见《商君书·垦令篇》、《管子·地员篇》)。商管之法:指他们的著作。《商君书》一书,旧题商鞅撰,现存二十四篇,其中明显有后代人的作品,它实际上是商鞅的遗著与后世法家记述商鞅言行的著作的汇编。现存《管子》一书,共七十六篇,实际上是法家学者依托管子之名而纂集的杂家著作,它包容了各家言论。③孙、吴:见26.3注。④被(pī):通“披”。

【译文】

现在君主对于臣下的言谈,只喜欢它的悦耳动听而不去责求它是否与事实相符;君主用臣下去做事,只欣赏他的名声而不去责求他的功效。因此,天下的民众,其中游说的人都致力于说得动听而不切合实用,所以推崇古代帝王而大谈仁义的儒生挤满了朝廷,但国家的政局仍然不能免于混乱;修身积德的人都争着装作清高而没有实际的功效,所以聪明的人隐居在深山洞穴之中,归还君主给他们的俸禄而不愿意接受官爵,因而国家的兵力不能免于削弱。国家的兵力不能免于削弱,政局不能免于混乱,这里面的原因是什么呢?就是因为民众所赞誉的,君主所尊重的,都是些使国家混乱的办法。现在国境内的民众都在谈论治国的问题,家家都藏有商鞅、管仲的论法著作,但是国家却越来越穷,这是因为空谈耕作的人很多而拿着农具去种地的人很少的缘故啊;现在国境内的民众都在谈论打仗的问题,家家都藏有孙子、吴起的军事著作,但是国家的兵力却越来越弱,这是因为空谈战争的人很多而披着铠甲去打仗的人很少的缘故啊。所以英明的君主使用臣民的力气,而不去听他们的空谈;奖赏他们的功劳,而坚决禁止没有实际效用的行为。所以民众都拼命尽力来侍奉他们的君主。种地要使用力气,是很劳苦的,而民众之所以去干这种事,是认为:可以靠它使自己富裕起来。打仗作为一种事业,是很危险的,而民众之所以去干这种事,是认为:可以靠它使自己显贵起来。现在研究文献典籍,学习谈论辩说,那就没有种地的劳苦便有了富裕的实利,没有打仗的危险便得到了显贵的高官,那么人们哪一个不愿干呢?因此很多人去从事研究文献典籍、学习谈论辩说等智力活动而只有百分之一的人去干种地、打仗等使用力气的事。从事智力活动的人多了,那么法治就会败坏;使用力气的人少了,那么国家就会贫穷。这就是社会混乱的原因啊。

49.13 故明主之国,无书简之文,以法为教;无先王之语,以吏为师;无私剑之捍,以斩首为勇。是境内之民,其言谈者必轨于法,动作者归之于功,为勇者尽之于军。是故无事则国富,有事则兵强,此之谓王资。既畜王资而承敌国之舋——超五帝侔三王者,必此法也。

【注释】

①书简:书籍。上古没有纸,书由竹简编成,所以称书简。书简之文,指上文提到的“文学”,即儒家经典。②捍:通“悍”,强悍,凶狠。③轨:遵循。④畜:通“蓄”,积蓄。承:通“乘”,趁着,凭借,利用。舋(xìn):同“衅”,缝隙,这里引申为弱点、破绽的意思。五帝:说法不一,一般是指黄帝、颛顼(zhuānxū)、帝喾(kù)、尧、舜。侔:等同,相等。三王:指夏禹、商汤、周文王。

【译文】

所以在英明君主所统治的国家里,废除书籍上的文献经典,而拿法令作为教育的内容;摒弃古代帝王的陈词滥调,而用执法的官吏做老师;制止私门豢养的刺客的强暴行径,而把上阵杀敌当作为勇敢。这样,国境内的民众,其中游说的人一定会把自己的言论纳入于法令的轨道,做事的人一定会把自己的力量集中到有实际功效的农业生产上来,施展勇力的人一定会把自己的勇敢全部用在从军杀敌上。所以,如果没有战事,那么国家就富足;如果有战事,那么兵力就强大。这就是称王天下的资本。已经积蓄了称王天下的资本,再利用敌国的漏洞——要超过五帝、等同三王,一定得采用这种办法啊。

49.14 今则不然。士民纵恣于内,言谈者为势于外。外内称恶,以待强敌,不亦殆乎?故群臣之言外事者,非有分于从衡之党,则有仇雠之忠而借力于国也。从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而衡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皆非所以持国也。今人臣之言衡者皆曰:“不事大,则遇敌受祸矣。”事大未必有实,则举图而委、效玺而请兵矣。献图则地削,效玺则名卑;地削则国削,名卑则政乱矣。事大为衡,未见其利也,而亡地乱政矣。人臣之言从者皆曰:“不救小而伐大,则失天下;失天下,则国危;国危而主卑。”救小未必有实,则起兵而敌大矣。救小未必能存,而交大未必不有疏,有疏,则为强国制矣。出兵则军败,退守则城拔。救小为从,未见其利,而亡地败军矣。是故事强,则以外权士官于内;救小,则以内重求利于外。国利未立,封土厚禄至矣;主上虽卑,人臣尊矣;国地虽削,私家富矣。事成,则以权长重;事败,则以富退处。人主之听说于其臣,事未成则爵禄已尊矣;事败而弗诛,则游说之士孰不为用矰缴之说而徼幸其后?故破国亡主,以听言谈者之浮说。此其故何也?是人君不明乎公私之利,不察当否之言,而诛罚不必其后也。皆曰:“外事,大可以王,小可以安。”夫王者,能攻人者也;而安,则不可攻也。强,则能攻人者也;治,则不可攻也。治强不可责于外,内政之有也。今不行法术于内,而事智于外,则不至于治强矣。

【注释】

①称:举,行。②分(fèn):份,全数的一部分,从属关系。有分于:在……中占有一份,从属于。从(zònɡ):通“纵”,见1.2注。衡:通“横”,东西为横,这里指连横。秦国为了对付合纵,采纳张仪的主张,与六国分别结成联盟,以便各个击破。由于秦国在六国的西面,东西联合,所以称“连横”。③雠:同“仇”,仇敌。忠:同“衷”,心思,私衷。④则:却。举图而委:把地图交给大国,指割让国土。效玺:献出国君的印章,指取消独立的地位而做大国的臣子。⑤名卑句:名声低下,发布的命令就难以实行,所以政治就混乱了。⑥天下:指山东合纵的各诸侯国。⑦士:通“仕”。士官:做官。⑧这句回应49.12的“今人主之于言也,说其辩而不求其当焉”。⑨矰(zēnɡ):弋(yì)射的短箭。缴(zhuó):系在箭上的生丝线。矰缴:带丝线的箭,射出后可以收回,即使射不到鸟,箭也不会丢失。这里用作比喻,指纵横家用来猎取功名富贵的虚言浮词,就像用来猎取鸟雀的矰缴一样,有得而无失。矰缴之说:指有得无失的言论。徼幸其后:希望在那以后获得意外的功名利禄。责:求。有:取。事智:从事智力活动,指游说。

【译文】

现在却不是这样。儒生、游侠等人在国内放纵恣肆,为所欲为,游说君主的纵横家在国外造就自己的势力。他们内外作恶,君主靠这种条件来对付强大的敌人,不也是很危险了吗?所以群臣之中那些议论外交事务的人,不是和合纵或连横的朋党有关系,就是有报仇的私衷而想借用国家的力量。所谓合纵,就是联合许多弱小的国家去攻打一个强大的国家;而所谓连横,就是侍奉一个强大的国家去攻打众多弱小的国家:它们都不是用来保全国家的办法。现在臣子中那些主张连横的都说:“不侍奉大国,那么一碰上敌人就一定会遭殃了。”侍奉大国不一定有什么实际成果,却首先得拿自己的地图去交给大国、并献上君主的印玺来请求军事援助了。献上了地图,国家的领土就减少了;献上了印玺,国君的名声就低下了;国家的领土减少,国家就削弱了;国君的名声低下,国内的政事就混乱了。侍奉大国搞连横,还没有见到它的好处,却已经丧失了国土、搞乱了政事。臣子中那些主张合纵的都说:“不去援救小国而攻打大国,就会失去诸侯各国的信任;失去诸侯各国的信任,那么国家就危险了;国家危若累卵,那么君主的地位就低下了。”援救小国不一定有什么实际效果,却首先得发动军队去和大国作战了。援救小国不一定就能保存它,而和大国交战不一定就没有疏忽之处,有了疏忽之处,那就会被强大的秦国控制了。如果出兵进攻,那么军队就会被打败;如果退兵防守,那么城池就会被攻克。援救小国搞合纵,还没有看到它的好处,却已经使国土沦丧、军队溃败了。所以,侍奉强国,就让那些主张连横的人靠了国外的权势在国内做了官;援救小国,就让那些主张合纵的人靠了国内的权势到国外去谋求私利。国家的利益还没有成就,搞合纵连横的人却得到了分封的领地和优厚的爵禄;君主即使地位降低,而臣下的地位却提高了;国家的领土虽然减少了,但臣下的家园却富足了。事情如果办成了,那么这些纵横家就会凭借取得的权势长期被重用;事情如果失败了,那么他们就依靠获得的财富隐居起来。君主听信这些搞合纵连横的臣子的说法,结果事情没有办成,而他们的爵位俸禄就已经很高了;事情就是失败了,他们也不受惩处,那么游说的人有哪一个不去干这种利用有得无失的言论来碰运气的事呢?所以,使国家破灭,使君主死亡,都是因为听信了这些纵横家的空谈。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什么呢?这是因为君主对公私之间的利益不能明辨,对得当与不得当的言论不会审察,而在事败之后又不能坚决地惩罚他们啊。君主们都说:“搞外交活动,收效大的可以称王天下,收效小的可以保持国家的安全。”所谓称王天下,是指能进攻别人;而所谓安全,那就不可能被别人攻破。所谓强大,就是能进攻别人;所谓安定,那就不可能被别人攻破。国家的安定强大不能求助于外交活动,而只能从搞好国内的政务中取得。现在不在国内实行法治术治,却在外交上费心劳神,那就不可能达到国治兵强的地步了。

49.15 鄙谚曰:“长袖善舞,多钱善贾。”此言多资之易为工也。故治强易为谋,弱乱难为计。故用于秦者,十变而谋希失;用于燕者,一变而计希得。非用于秦者必智,用于燕者必愚也,盖治乱之资异也。故周去秦为从,期年而举;卫离魏为衡,半岁而亡。是周灭于从,卫亡于衡也。使周、卫缓其从衡之计,而严其境内之治;明其法禁,必其赏罚;尽其地力以多其积,致其民死以坚其城守;天下得其地,则其利少;攻其国,则其伤大;万乘之国莫敢自顿于坚城之下,而使强敌裁其弊也:此必不亡之术也。舍必不亡之术而道必灭之事,治国者之过也。智困于内而政乱于外,则亡不可振也。

【注释】

①希:同“稀”,稀少。②燕(yān):见1.2注。③周去秦为从:见22.20注。④期(jī)年:一周年。⑤卫:见10.8注。魏:见1.2注。卫离魏为衡:卫是周初所封的诸侯国,公元前660年被翟击败后,迁都楚丘(今河南滑县),从此成为小国,后又迁都帝丘(今河南濮阳),一直依附于魏国。公元前253年,卫国背离魏国和秦国连横,为魏国所灭,成为魏国的附庸。后来秦国把它迁到野王(今河南沁阳),作为秦的附庸。公元前209年为秦所灭。⑥亡:韩非所说的“亡”,指君主无权(参见11.4)。卫国成为附庸后,君主没有主权,所以说“亡”。⑦道:由,遵行。道必灭之事:做一定会灭亡的事情,指搞合纵连横。⑧这句当作“智困于外而政乱于内”。

【译文】

俗话说:“袖子长有利于跳舞,本钱多好做买卖。”这是说凭借的条件优裕,就容易把事情做好。所以安定强盛的国家容易给它出主意,衰弱混乱的国家就难以给它想办法。所以被强大的秦国所任用的人,情况即使多次发生了变化而他的计谋也很少失败的;被弱小的燕国所任用的人,情况即使只变化了一次而他的计谋也很少获得成功。这并不是被秦国任用的人一定聪明,而被燕国任用的人一定愚蠢,而是因为他们所凭借的条件有安定与混乱的区别啊。所以西周背离了秦国搞合纵,一年就被攻克了;卫国背离了魏国搞连横,半年就丧失了主权。这样看来,西周是由于搞合纵而亡了国,卫国是由于搞连横而亡了国。假如西周、卫国慢一点实施他们合纵、连横的计划,而加紧他们国内的治理;彰明他们的法律禁令,坚决地实行赏罚;充分发挥国内土地的生产能力来增加自己的积蓄,引导他们的民众甘愿拼死来加强城池的守卫;其他的诸侯国如果要夺取他们的领土,那么得到的好处将会很少;如果要攻打他们的国家,那么遭到的伤亡将会很大;那么即使是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也不敢在这种坚固的城防之下把自己拖得困顿不堪,而让强大的敌人抓住自己疲乏的机会来制裁自己:这才是使自己的国家一定不会灭亡的办法啊。抛弃了这种一定不会亡国的办法而去干势必会亡国的事情,这是治国者的过错啊。在外交上无计可施而在国内又政局混乱,那么国家就会灭亡而不可挽救了。

49.16 民之政计,皆就安利如辟危穷。今为之攻战,进则死于敌,退则死于诛,则危矣;弃私家之事而必汗马之劳,家困而上弗论,则穷矣。穷危之所在也,民安得勿避?故事私门而完解舍,解舍完则远战,远战则安。行货赂而袭当涂者,则求得;求得,则私安;私安,则利之所在,安得勿就?是以公民少而私人众矣。

【注释】

①政:通“正”,正常,通常。②就:靠近,指追求。如:而。辟:通“避”。③为:使,让。④汗马:使战马出汗,指艰苦的战斗。⑤完:修缮,使完好。解:通“廨”(xiè)。解舍:官府,官舍,官吏办事及居住的处所。⑥远战:远离战争,指逃避兵役。这是用走私门的办法来逃避兵役。⑦袭:因袭,追随,依附。涂:通“途”。

【译文】

人们通常的盘算,都是追求安全和利益而避开危险和穷困。现在让他们去打仗,前进就会死在敌人手中,后退就会死于刑罚,那就够危险的了;丢掉了自己的家业而一定会遭到激战的劳苦,家中贫困而君主不加过问,那就够穷困的了。穷困、危险的地方,人们怎能不躲避?所以人们便侍奉在权贵大臣的门下而给他们修缮房屋;权贵大臣的官舍修好了,就可以不去打仗;不去打仗,就安全了。或者进行贿赂去追随当权者,那么对富贵利禄的要求就能得到满足;对官爵的要求能得到满足,那么个人就安逸了;个人安逸,就是有利的事情,人们哪能不去追求呢?因此为国家为君主出力的人少而为大臣权贵出力的人就多了。

49.17 夫明王治国之政,使其商工游食之民少而名卑,以寡趣本务而趋末作。今世近习之请行,则官爵可买;官爵可买,则商工不卑也矣。奸财货贾得用于市,则商人不少矣。聚敛倍农而致尊过耕战之士,则耿介之士寡而高价之民多矣。

【注释】

①趣(qū):趋向。本务:根本的事务,指农业。末作:不重要的劳作,指工商。②近习:亲近熟悉的人,指君主左右的亲信。③用:采用,指施行。

【译文】

英明君主治理国家的政策,是使自己国内的商人、工匠和不定居而到处混饭吃的人尽量减少而且名声低下,这是因为人们很少愿意去从事农耕而都愿意去经营工商业。当今这个社会,君主的亲信受人贿赂托付而向君主说情请求的事能行得通,所以官职爵位就可以花钱买到;官职爵位可以买到,那么商人、工匠的地位就不卑贱了。不义之财的投机买卖能在市场上通行,那么商人的收入就不会少了。商人搜刮到的钱财比农民的收入要多一倍而得到的尊贵地位又超过了种地打仗的人,那么光明正大地依法立功的耕战之士就会减少而抬高物价非法牟利的商人就会增多了。

49.18 是故乱国之俗:其学者,则称先王之道以籍仁义,盛容服而饰辩说,以疑当世之法,而贰人主之心。其言古者,为设诈称,借于外力,以成其私,而遗社稷之利。其带剑者,聚徒属,立节操,以显其名,而犯五官之禁。其患御者,积于私门,尽货赂,而用重人之谒,退汗马之劳。其商工之民,修治苦窳之器,聚弗靡之财,蓄积待时,而侔农夫之利。此五者,邦之蠹也。人主不除此五蠹之民,不养耿介之士,则海内虽有破亡之国、削灭之朝,亦勿怪矣。

【注释】

①籍:通“藉”,凭借。②盛:整齐华美。盛容服:使仪表端庄、服饰华美。指儒生们讲究容貌穿着,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③疑:通“拟”,匹敌,抗衡。④言古者:当作“言谈者”,指纵横家。⑤为:通“伪”,虚假。为设:虚构,即捏造事实,弄虚作假。诈称:谎说。⑥五官:指司徒、司马、司空、司士、司寇五种重要官职。国家的大权由他们分职执掌。⑦御:抵御,抵抗,指作战。患御者:担心去打仗的人,即上文提到的那些依附私门而逃避兵役的人。⑧苦(ɡǔ):通“盬”,粗劣。窳(yǔ):粗劣,不坚实。这句针对工匠而言。⑨弗:通“费”。这句针对商人而言。侔:通“牟”,谋取。

【译文】

所以扰乱国家的风气是:那些学习研究文献典籍的儒生,便称颂古代帝王的政治措施而凭借仁义进行说教,讲究仪表服饰并修饰言辞高谈阔论,用这种方法来和当代的法治相抗衡,而使君主的思想不能专一地扑在法治上。那些到处游说的纵横家,捏造事实,编造谎言,借助于外国的力量,来成就他们的私利,而丢掉了国家的利益。那些佩带宝剑的侠客,纠合了党徒部属,标榜气节操守,以此来显扬自己的名声,而肆意触犯国家各个部门颁发的禁令。那些担心去打仗的人,聚集在权贵门下,用尽财货进行贿赂,利用权贵大臣的说情请托,来逃避作战的劳苦。那些从事商业和手工业的人,制造粗劣的器物,搜罗了供人挥霍浪费的货物,将它们囤积起来等待时机,以此来牟取农民的利益。这五种人,是国家的蛀虫。君主如果不除去这五种蛀虫似的人,不培养光明正大的耕战之士,那么天下即使有残破沦亡的国家、削弱覆灭的朝廷,也不必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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