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露营的兴起（—）

2.3.1　汽车露营兴起的历史背景

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的工业迅速发展，美国社会初步实现了从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工业社会转型，正在经历从近代资本主义向现代资本主义的转变。这一时期的美国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方面发生了深刻的变革，经济飞速发展，社会面貌和经济结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重要的时代被称为“进步的时代”，在美国历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技术革新推动了美国经济的发展，美国由单纯引进技术向技术引进与技术独创相结合转变。美国的轻重工业以及交通、通讯等部门在这一时期分别应用了大量的新技术；随着技术发明，一些新型工业部门陆续在美国诞生并蓬勃发展。美国的经济在这一时期越来越依赖技术进步。

另外，大量的外来移民为美国经济快速发展提供了丰富的劳动力资源。到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美国工业的许多技术已经达到世界领先水平。1894年美国的工业产值跃居世界第一位；1913年，其工业产品已占世界工业总产品的1/3，远远超出英、法、德、日四国的工业产品总量。“美国生产的棉花、玉米、铜和油占了世界总生产量的一半以上；生产的钢铁、生铁、银是世界的1/3以上；生产的煤和金子是世界的1/3。”^[14]除了这些自然资源以外，1900年到1909年，美国还生产了大量的消费商品来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如此惊人的销售增长与经济因素密不可分。

1870年到1900年之间，美国非农业工人的实际工资增长了50%多，而相比物价指数而言，生活成本却降低了40%（Nesaw，1993：4）。工资增长的同时，工人的工作时间却在稳步缩短。技术的进步实现了机械化的大规模生产，结果使得生产力提高以及生产成本降低，工人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福特公司实现了工人每天工作8小时，收入5美金的薪酬制度。当时汽车工业的平均日薪仅为2.4美元。福特的目标是采用提高工资的办法让普通员工有能力消费汽车，并缩短工作时间使员工有更多的闲暇时间去使用轿车。

随着收入和空闲时间的增加，美国人把消费不仅视为一种生活方式，而且还将之视作自我身份实现的一种表征（Social History of America，1953）。包括移民在内的新城市居民将消费商品视为他们融入城市文化的一种重要的途径。在世纪之交，美国经历了从重视生产到重视消费的转变，从传统的工作至上的清教思想向休闲观念的改变。工作时间的缩短将美国人从琐碎的家务劳动中解放出来。收入的提高、商品的极大丰富、休闲时间的增多引领美国人逐步迈入消费社会。消费主义发起了一场大众休闲文化运动。留声机、电影院、娱乐公园、棒球场、剧院、舞厅如雨后春笋般在美国发展起来，尤其是福特主义更是把休闲旅游推向历史发展的新方向。

福特汽车公司成立于1903年，并于1908年推出了第一款“T”型轿车。接着福特采用了汽车流水线生产工艺，极大地节约了生产时间和成本，并于1913年实现用流水线生产“T”型轿车，使产量达到1500万辆，真正实现了汽车平民化。福特主义对现代社会和现代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汽车已不再是富人和贵族权力与身份的象征符号，数量庞大的中产阶级成为汽车的消费主体。美国私人拥有小汽车数量由1900年的0.8万辆猛增到1913年的119万辆，增长了近1 500倍。

表2-1　福特汽车年生产量（1903-1920）

续表2-1

数据参见：John Heitmann，The Automobile and American Life，McFLiferland ＆Company，Inc.，Publishers，2009，p.41.

汽车彻底改变了美国人的生活和休闲方式，让美国人更能掌控自己的时间，从此美国发展为车轮上的国家。伴随汽车业在美国的发展，与汽车相关的行业组织相继成立起来。1903年，美国汽车行业组织“美国汽车协会”（Automobile Association America，简称AAA）成立。该协会实质上是一个由许多独立的汽车行业俱乐部组成的全国范围的联合会，是在全美提供道路救援的公司和组织。AAA成立之前，在美国有很多独立的公司或组织在各自不同的区域提供道路救援。AAA的成立为汽车露营的开展提供了技术支撑。1900年到1909年之间，为了保护自己的权益，美国的消费者结成联盟。联盟的宗旨是以增加权利来推进法律和改善普通美国人的生活条件，他们提出了最低工资标准，规定禁止雇佣童工。

20世纪初，美国兴起了“初见美国”（See America First）运动，该运动掀起了美国“国家旅游”热潮。1906年1月25日，在美国的盐湖城召开了“初见美国大会”。大会成员一致认为美国人花费过多的金钱去欧洲旅行。仅1904年到1905年，美国人花费超过1.5亿美元到欧洲旅游，为欧洲的经济发展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但是美国人却忽视了发现自己本土自然景观以及民族文化。因此，此次大会号召美国人首先以美国人的身份去发现美国之美，踏上通往西部寻找民族身份的发现之旅。与会的代表们表示他们将把这一思想付诸实际行动（Marguerite S.Shaffer，2001）。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美国人充满激情地投入了发现美国之旅当中，试图以美国人的身份去发现真实的美国以及美国文化。

2.3.2　汽车露营呈现的特征

汽车露营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已经悄然兴起，汽车工业的发展使得1910年到1920年成为美国汽车露营度假兴起的十年。成千上万的富人和美国上层中产阶级驾车带着帐篷去度假，他们来到一处就在路边搭起帐篷，支起篝火，住上一晚。汽车露营者们把这种露营叫作“吉普赛人的生活”（Warren James Belasco，1997）。那时的露营没有固定的场所，一般是随意在公路的两边搭起帐篷夜宿。自由是当时汽车露营的最大特征，在露营的途中露营者可以享受完全的自由，没有其他条件的限制，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在哪里露营就停在哪里。图2-2是美国的一枚邮票，记录了1910年人们露营的情形。

图2-2　露营邮票

图片来源：http：//www.stampcommunity.org/topic.asp？TOPIC＿ID＝11868.

与以往的露营交通工具相比，汽车兼具物美价廉和自由的优点。19世纪末期，富人露营乘坐的是马车，他们把生活用品放置马车上，拉着全家到公园、农场或乡村度假。而1910年以后，这些露营物品就改放进汽车里。汽车拥有马车无法比拟的优点，它更卫生、方便、快速。除此以外，露营者还可以在汽车内留宿。而与火车相比，汽车也体现了较大的优势。首先，汽车使露营者的出行更自由，他们不必考虑火车的时刻问题，也不需考虑预订宾馆。出行的时间以及停靠的地点完全由自己决定。其次，火车的速度比汽车快，因此乘火车无法仔细欣赏沿途的自然风光。由于当时的路况、限速、加油和维修等问题，汽车的速度注定受到限制。据记载，当时汽车的平均时速仅为二十多英里。因此游客就可以沿途慢慢欣赏自然美景，或是停靠路边听闻大自然的鸟语花香。1900年，《评论之评论》（Review of Reviews）杂志上有篇文章写道：“很多人想在旅行过程中能够放慢速度……而不是盲目地、急匆匆地在铁路上行驶。如果汽车可以让我们更多地了解自己国家，并且更安静、更理智地观察我们这个国家的话，那么会对我们美国人的生活和性格产生巨大的影响。”^[15]

汽车露营的初期，美国人对汽车这一事物抱有强烈的新鲜感，无数人纷纷参与汽车露营，因此不可避免地导致了许多问题的产生。首先，当时的露营活动无固定的营地，完全处于自由的、无组织状态。露营者为了深入自然，有意避开铁路以及拥挤的宾馆。人们的露营行为自由自在，随到一处就将汽车停靠路边，搭起帐篷，支起篝火。其次，美国大部分的土地为私人所有，露营者往往未经土地所有者的许可就擅自进入，结果引发了一些露营者与土地主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再后来，土地的主人和农场主甚至竖起“严禁入内”的警示牌子，禁止露营者在自己的土地上露营。第三，露营者有时很难在路边找到较为理想的地点露营，而且寻找到自己满意的露营点也是一件耗时的工作。露营者倾向在偏远的地方露营，或者选择风景优美的地点，并且周围有水域，例如河水或湖水，可以提供饮用水，也可沐浴、垂钓。当时有些小镇允许露营者到公立学校的校园内留宿。大部分露营者对露营的场所要求不高，只需有一定的空间搭建帐篷，解决吃住问题即可。最后，露营者对环境的破坏也是不容忽视的问题。由于尚不具有完好的露营地，早期的汽车露营处于无序状态，而露营者保持着对汽车露营的极大热情，往往忽略了环境问题。露营者随处乱扔垃圾，任意踩踏植被，污水也未得到专业的处理，所以对环境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

2.3.3　汽车露营人群及其露营动机

尽管实现了汽车的工业化生产，20世纪初美国汽车的主要消费群体仍是富人阶层和上层中产阶级。首先，汽车的售价相对于普通百姓的收入而言，仍旧偏高。只有富人和上层的中产阶级才有能力驾车旅游或到国外度假。其次，经济条件制约了工人阶级参与露营。工人阶级在20世纪初期的平均日薪仅为2到3美元，平均一周工作6天，以此可以推算工人的年薪大约为950美元。1901年兰森·奥尔兹（Ransom E.Olds）曾经尝试生产便宜的汽车，但是还是超出大部分美国人的承受范围。紧接着福特公司把生产和销售的汽车定位在中产阶级和工人阶级之间，1910年福特“T”型轿车的售价是950美元，但是普通工人用一年的工资也无法买得起一辆汽车。最后，休闲时间是制约工人参与露营的又一因素。19世纪末，产业工人一周工作6到7天。后来工人要求一天工作8到10个小时，平均一周工作5到6天。到1900年大部分工人已经争取周日不上班。直到20年代，大部分工人才赢得了五天半的工作时间。工人们的闲暇时间很短，虽然无须在周日工作，但是由于宗教原因，当时在周日进行娱乐活动是违法的。工人连进行简单的休闲活动的机会都不具备，例如打牌、打猎、看电影、赛马等等，更不用提驱车去露营了。因此，20世纪初的汽车露营群体主要是富人和上层中产阶级。

20世纪初美国经济的繁荣使美国人生活得幸福满足，整个社会充满朝气。在那个歌舞升平的时代，人们享受着物质财富带来的喜悦。为了享受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吉普赛人的生活方式，富人和中产阶级驾驶汽车出去露营，他们轻松地欣赏一路的风景。“像吉普赛人那样，悠闲地行驶在路上，任意放飞自己的思绪，不必慌慌张张，而是真正地去享受路途中的分分秒秒。”^[16]露营爱好者宣称，在脱离了火车和宾馆以后，他们变得更加独立。与生俱来的游牧本能驱使他们不仅要去远游，而且要生活在户外。他们渴望发现新事物，体验与同胞的亲密交流，远离日常工作琐事和现代的工业文明，慢慢地、努力地和自然接近（Warren James Belasco，1979）。

汽车露营实现了美国人追求悠闲的生活节奏、人格的独立、简单的生活以及家庭团聚的愿望。例如亨利·福特本人就非常热衷汽车露营，经常邀请好友与其一同露营，其中包括大发明家爱迪生，以及一些政要人士。除上述的露营目的以外，他也是为了推广“T”型福特轿车。1915年到1924年，亨利·福特连续10年都和好友爱迪生、哈维以及其他社会名流一起出去露营。媒体对他们的露营大肆宣传，他们成为那个时代露营度假的引领者，使得汽车露营在20世纪20年代刮起一阵流行旋风。图2-3记录了亨利·福特驾驶“T”型福特汽车与坐在后排的爱迪生和前排的约翰·巴勒斯一起去露营的场景。

图2-3　福特与爱迪生在露营

图片来源：http：//www.dnr.state.md.us/feature＿stories/FamousTravelersPart1.a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