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自行扬弃”的顶点

2．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自行扬弃”的顶点

列宁明确地指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社会主义的入口，是历史阶梯上的一级，从这一级上升到叫作社会主义的那一级，没有任何中间级。这就是说，它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自行扬弃的顶点。

国家垄断资本主义这个经济范畴的某些方面尚待研究。在这过程中有不同的看法，是很自然的。

一种意见认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产生的原因，是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巨大发展，要求国家参与资本主义再生产过程，成为整个社会生产的组织者。这种观点在分析战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迅速发展的原因时，明显地表现出来，因为它认为这原因是战后科技革命。由此它认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本质，就是垄断资本和国家政权结合在一起的垄断资本主义；这里的结合，说的是国家政权参与垄断资本主义的再生产过程。

另一种意见认为，它的产生原因，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基本矛盾的另一种表现，即生产发展和消费相对落后之间的矛盾，由于垄断企业要攫取垄断利润而特别尖锐，从而使市场问题特别严重，因此垄断资本家便运用国家政权，来解决市场问题和攫取垄断利润。这只有由国家政权再分配国民收入才能办到。而再分配国民收入的最终办法就是废除金本位，以便实行通货膨胀政策。这就是为什么在30年代大危机中废除了金本位以后，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才能长期存在和发展的原因。这种观点认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本质，就是垄断资本家利用国家政权再分配国民收入，使其对己有利这样的一种经济关系。

两种意见分歧的根源在于对资本主义国家事实上具有的两种职能孰轻孰重看法不同。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政府的监督劳动和全面干涉包括两方面：既包括执行由一切社会的性质产生的各种公共事务，又包括由政府同人民大众相对立而产生的各种特殊职能”^[10]。这两种职能根源于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两重性：它作为劳动过程，是社会化的大生产，而凡是存在社会化生产的地方，都存在组织劳动的职能；它作为剩余价值生产过程，就存在阶级对抗，而凡是存在阶级对抗的地方，都存在统治和加强剥削的职能。

现在的问题是：资本主义国家这两种职能孰轻孰重，或谁服从谁？不言而喻，执行各种公共事务的职能较轻，并服从于统治和剥削人民大众的职能，否则前者本身成为一种目的，没有任何社会内容，那就成为不可理解的了。总之，所谓公共事务或组织劳动的职能，无非是剥削过程的必要条件。

在我看来，第一种意见是有缺点的。首先，它只说明资本主义国家机器参与再生产过程，而没有揭示其社会内容和经济意义；第二，它无法区分国家资本主义企业和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企业，因为前面是因生产力社会化而产生的，无论认为垄断产生后它就成为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企业，或认为垄断产生前它就是国家资本主义企业，这两种说法都不能解决问题；第三，最重要的，它只说明国家参与再生产过程，不强调国家为垄断企业的利益而再分配国民收入，这样的国家就不成其为国家，而成为单纯的社会机构，与未来社会的指导社会生产的社会机构相类似。这样一来，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就不是自行扬弃的顶点，而是完成，是一种新社会的经济形式了。

我倾向于第二种意见。从这种意见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国家垄断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自行扬弃的顶点。

第一，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计划化和上面论述过的经济形式的相比，范围更广，程度更高。由于要给控制政权的那部分垄断资本家解决市场问题和攫取垄断利润，国家便对其实行产品包买、财政赠予、信贷优惠的政策。由于这是国家实行的经济政策，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便不仅在生产过程，而且在流通过程，甚至在分配过程中都存在着计划化的因素，并且达到了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所能达到的最高程度。垄断企业是通过这些计划化因素来攫取垄断利润的，因此这种计划化因素本身并不是社会主义，国家垄断资本主义仍然是资本主义，它不过为过渡到社会主义准备了最完备的物质基础。

第一个将计划化或计划化因素称为社会主义的，是希法亭。他在《金融资本》（1910年）中说，垄断完全消灭竞争，垄断企业完全消灭非垄断企业和前资本主义经济，最终由一个卡特尔囊括全部国民经济，这时计划经济就完全代替无政府状态。他在此书中虽然首创这种错误的纯粹垄断资本主义论，但还没有就此认为计划化本身就是社会主义。1927年，他在德国社会民主党代表大会上将纯粹垄断资本主义论发展为“有组织的资本主义论”，并认为计划化就是社会主义。他说，有组织的资本主义，意味着在原则上用有计划生产的社会主义原则来代替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原则，就是社会主义。显然这是错误的，因为资本主义在一定范围内也可以有计划生产。恩格斯就说过，在托拉斯中，自由竞争转为垄断，而资本主义社会的无计划生产向行将到来的社会主义社会的计划生产投降。^[11]希法亭的错误理论，为以后的资产阶级思想家所利用。

第二，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经济中的国家包买产品形式，是资本主义经济的一种特殊形式，因为它的市场不存在问题。列宁说：资本家为国家工作，“这已经不是‘纯’资本主义了（这是明显的事实），而是国民经济的一种特殊形式。纯资本主义是商品生产。商品生产是为不可知的自由市场工作的”，而为国防工作的资本家，“则完全不是为市场‘工作’，而是按照国家订货……而‘工作’的”。^[12]这样，由国家包买产品的垄断企业，它生产的虽然是商品，但商品生产的基本矛盾，即私人劳动要实现为社会劳动的矛盾，对它来说已经解决，虽然从社会来说，并没有解决，因为这些产品，或者堆积在仓库里，或者浪费掉（如军火）。

这种国民经济的特殊形式，并非像布哈林所说的那样，是什么既非资本主义，又非社会主义的经济，即第三种经济。布哈林在1915年说：“我们可能得到一种全新的经济形式。它不再是资本主义，因为商品生产已经消失了；它更加不是社会主义，因为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权力还保持着（甚至还会加强）。这样一种经济结构可能和没有奴隶市场的奴隶制经济最为相像。”^[13]布哈林由于全部接受希法亭的纯粹垄断资本主义论，并认为发展到最后，托拉斯、银行团和政权便结合起来，成为国家资本主义托拉斯，即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经济，所以就有这种看法。认为它不是社会主义，这当然对；但认为它不再是资本主义，因为它不是商品生产，这是错误的，理由已见上述。需要指出的是，布哈林由此认为可能有一种既非资本主义，也非社会主义，即第三种经济，也是错误的，因为他论述的其实是国家垄断资本主义。布哈林的错误理论，作为一种思想材料，也被其后的资产阶级思想家所利用。

第三，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经济，只要国家政权不再由垄断资产阶级掌握，而由无产阶级掌握，它根据全社会的利益进行经营活动，就直接变为社会主义经济了。列宁说，如果国家是由民主革命派掌握的，国家垄断组织就要为民主革命派的利益服务，那就是实现社会主义的步骤，因为社会主义无非是从国家资本主义垄断向前迈进的第一步。^[14]这里说的是民主革命派。如果由无产阶级掌握政权，那么这就是实现社会主义本身了。这时，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经济中的计划化因素，就转化为社会主义的计划化，它那种构成国民经济特殊形式的商品生产，便转化为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存在于前者中的经济渠道、经济杠杆，后者可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