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安全问题产生的历史背景

一、金融安全问题产生的历史背景

(一)新国家安全观的出现

国家安全是近年来人们颇为关注的一个问题，对于国家安全究竟为何物，人们也有着不同的理解和阐释。英国学者曼戈尔德在《国家安全与国际关系》一书中指出，直到二战结束后，“国家安全”的提法才构成国际政治中的一个常用标准概念，成为诸如军事事务、外交政策、外交事务等较陈旧词语的代用品。布朗在《思考国家安全》一书中认为:“国家安全是一种能力:保持国家的统一和领土完整，基于合理的条件维持它与世界其他部分的经济联系，防止外来力量打垮它的特质、制度和统治，并且控制它的边界。”美国出版的《国际社会关系百科全书》认为，现代社会科学家谈到国家安全这个概念时，一般是指一个国家保护它的内部社会制度不受外来威胁的能力。日本警视厅在解释日本的国家安全时认为国家安全应该理解为用军事以外的手段保卫本国的领土，国民的生命、身体和财产不受侵犯，或者指本国的基本政治组织的永存。前苏联出版的《大百科全书》认为保卫国家安全，即保卫现行国家制度、社会制度、领土不受侵犯和国家独立不受敌对国家的间谍特务机关以及国内现行制度的敌人破坏所采取的措施的总和。^[1]我国国内对这一概念也有着不同的表述，有观点认为，国家安全就是一个国家处于没有危险的客观状态，也就是国家既没有外部的威胁和侵害又没有内部的混乱和疾患的客观状态。^[2]还有观点认为，国家安全是国家存在的没有危险、不受威胁的一种状态。国家是由一定的居民、一定的领土、一定形式的政府和不可动摇的主权这四个基本要素构成的，国家安全主要表现在这四个方面，其中任何一个方面的不安全都会影响国家的总体安全。^[3]也有观点提出，所谓国家安全是由客观存在的生存状态和利益关系与反映这种客观存在的主观感受的有机统一体所形成的结构，是国家间、国家与国际社会为谋求自身生存、免受威胁而形成的互动关系，其本质是国家生存利益的调适。^[4]虽然人们对国家安全的概念作出了不同的表述，但其实质是一致的，即国家安全就是不存在对国家的危险或威胁的状态。

人们在对国家安全及相关问题的主观认识的基础上形成国家安全观。在传统意义上，对于国家安全的理解一般仅限于军事安全与政治安全，无论是主张根据理性主义和道德规范的要求处理国际争端，实现国际和国家制度民主化的理想主义国家安全观，还是以权力及利益为核心，就冷战、遏制政策、核威胁政策、军备竞赛、有限战争和国际危机处理等方面形成严密理论体系的现实主义国家安全观，都离不开这一基本落脚点。然而，安全观是一个国家或国家集团对安全的主观认识，它取决于该国或集团的“核心价值”观，会随时间和环境的转换而不断发生变化，^[5]事实证明了这一论断的正确性。在全球化的进程中，非传统安全问题的凸显使得人们不得不对国家安全的内涵与外延作出新的思考。20世纪70年代的石油危机凸显的资源安全问题，20世纪90年代的全球生态环境恶化问题，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的爆发、恐怖组织资金的全球性流动所引发的金融安全问题，还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信息网络攻击、非法移民，等等，一系列的冲击使国家安全问题逐渐出现了综合化的现象，形成有别于传统国家安全观的“新安全观”，实际上是基于非传统安全问题所形成的国家安全观及战略的统称，诸如综合安全观、共同安全观、合作安全观等。^[6]非传统安全问题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全球化背景下的国家安全涵盖了国土安全、主权安全、政治安全、军事安全、经济安全、文化安全、科技安全、生态安全、信息安全等方面，这些方方面面构成了一个国家安全体系。正如基辛格指出的:“世界秩序的内容、作用和目标的变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迅猛和深刻，这样具有全球影响。”^[7]

(二)新国家安全战略下的经济与金融安全问题

国家安全和经济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纵观世界历史强弱兴衰的演变历程，经济一直是国家和民族生存与发展的主线。自有人类社会以来，在避免饥馑、克服周边环境对生存的威胁这一原始的本能中就蕴涵了寻求经济安全的意识。自有阶级和国家以来，维护经济的繁荣稳定、排除可能导致财富流失的危险也一直在国家战略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现代社会里，国家安全意味着一个国家主权、地位、生存、发展等战略利益的保有和稳固，这些利益目标基本上都是建立在经济的基础之上的，经济因素在国家战略中所占的系数越来越重，经济安全也相应地在国家安全体系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一国的国家安全体系中，政治安全是根本，军事安全是保障，而经济安全则是基础。在今天现代化和全球化浪潮的交互推动下，国家之间的竞争已经发展到以经济为中心的综合国力的竞争，这种竞争更是超越了传统的地理、政治界限。如果说在自然经济时代某些政权和族群可以凭借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和优越的地理条件得以偏安一隅，逃避优胜劣汰的社会发展规律，那么在市场经济盛行、世界日益紧密联系成为地球村的今天，对土地、能源等资源的运用能力，对信息、人力资源、商业机会的掌控能力以及在此基础上合成的可持续发展的能力已成为一个国家和民族赖以自保的唯一选择。换而言之，过去在经济领域里确保了生存就赢得了国家安全，而今，在这一领域只有赢得了发展权才能确保国家安全。在这种竞争态势下，经济因素越来越多地扮演着一种决定性的角色，经济安全问题在国家安全战略中所占的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且经济安全也更深地渗透到政治、军事等狭义的国家安全领域，无时无刻不成为国家关注的焦点问题。如美国现行安全战略中经济安全是其三大支柱之一;俄罗斯1997年通过的《国家安全构想》将经济安全列为国家安全的“重中之重”;新加坡将“经济防御”作为其“总体防御”中的重要内容;2002年中国共产党第十六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报告则明确提出，“在扩大对外开放中，要十分注意维护国家经济安全”，第一次将维护经济安全写进了党代表大会的文献中。有一种观点甚至认为，在今天这个世界里，国家安全和经济安全是处于同一层面的。^[8]这样的看法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简单而言，经济安全就是一个国家的经济生活不受威胁的状态。有的观点认为，它主要体现为一国经济在整体上主权独立，基础稳固，运行健康，增长稳定，发展持续，在国际经济生活中具有一定的自主性、防卫力和竞争力，不至于因为某些问题的演化而使得整个经济受到过大的打击和遭受更多的损失，能够避免或化解可能发生的局部性或全球性危机。^[9]由此可以看出，经济安全既依赖于自然环境、资源方面的无害化和充足供给，也依赖于国家内部经济制度及其运作的理性和稳定，还涉及国际政治经济秩序的协调运作。相比传统的安全领域，经济安全涉及面极宽，从纵向上看可以将其分为全球经济安全、地区经济安全、国家经济安全、行业经济安全等层次，从横向上看则可以分为货币安全、能源安全、粮食安全、贸易安全等，具有很强的变动性。有的经济安全问题还具有相当强的隐蔽性，充满着诸多不确定性和矛盾性，如发展中国家对外国资本的引入及跨国公司的扩张问题、对外贸易中的顺差逆差平衡问题，等等。此外，在所有的安全领域中经济安全是最具有国际性或者是全球性的，单个国家的经济安全无可避免地同区域性和全球性的经济安全捆绑在一起。

在现代经济中，金融充当着核心的角色，它是资源配置的主要渠道，是聚积财富的重要手段。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金融业是得到充分发展的行业，金融除了继续发挥传统意义上的融通资金、经营货币、创造信用等职能外，还与信息、风险等要素高度契合，成为容纳风险、放大信用、衍生财富、调控经济的重要领域。在金融全能化的发展中，随着各类金融机构在资金和操作上的混同，以及金融衍生工具对风险的放大，以致任何一个金融环节一旦出现问题都可能会演化成一场全局性的危机，引起连锁反应。同时，与经济全球化伴生的金融全球化带来了金融市场的日益一体化和金融政策的自由化、国际化，这使得金融全面成为无国界活动，成为贯通全球经济的血管和命脉。在这种条件下，金融已不单单是某个国家、某个产业的局部问题，而是一个全局性、全球性的具有战略地位的问题。

金融业是非常敏感、脆弱的领域，容易受自然因素、社会因素、经济因素、非经济因素以及国内因素、国际因素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而出现异动。伴随着活跃的金融活动的是无所不在的金融风险，由于金融风险聚积而引发的金融危机成为金融行业的一种痼疾。它们在事前并没有明显征兆，而且有极强的传染性，会在金融体系内迅速蔓延。根据美国《基督教科学箴言报》的统计，在1980～1995年的15年间大约平均每5周左右世界某地就会爆发一场金融危机。有的文章则认为世界上已先后有120个国家发生过严重的金融风险和危机。^[10]如果说20世纪90年代中期之前的金融危机还是国别性的、小规模的，那么90年代后期的金融危机日益频繁，涉及面也越来越广，破坏性也越来越强。如墨西哥金融危机、东南亚金融危机、俄罗斯金融危机、南美洲金融危机仿佛在一夜之间忽然爆发，迅速席卷多个国家，遭受危机的国家根本无力抵御，不但摧毁一个国家的金融体系，使得大量财富蒸发，还对其他产业造成重创，造成相当长时期的经济衰退。金融危机对经济的破坏性不亚于战争，有观点甚至认为，我们所处的现代市场经济已步入了“核金融”时代，衍生金融工具已经发展到具有核武器能量的层次，具有毁灭性的冲击力。^[11]人们开始警觉到，当金融成长为经济活动中不可取代的因素时，金融风险及金融危机已跨越了金融行业本身的范围，不仅使金融机构、金融体系面临着破产和解体的威胁，整个国家其实都充满着风险，即便是一个经济非常健康的国家，也会被危机所拖累。加之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为金融危机的发生和发展增添了更复杂的动因，使金融危机更加难以预防和应对，没有一个机构能够成为永远的安全者，也没有一个国家能够成为永远的安全区。一触即发的金融危机同以往资本主义社会“生产过剩”所引发的经济危机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它已成为威胁经济安全的头号大敌。金融危机除了对经济安全构成最直接的威胁外，还可能对一些国家的政治局势产生间接影响。在金融全球化形势下，金融市场全面开放，金融政策实施自由化，国际资本无国界地自由流动。发达国家通过对国际金融市场和金融秩序的操纵与控制逐步进行渗透，直接或间接地插手发展中国家的经济主权事务，进而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安全乃至国家安全产生威胁，如在东南亚金融危机中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韩国、印尼等国进行援助的同时提出了一些附带的政治条件，导致了受援国出现不同程度的政局动荡就是明显的例子。

上述的这些都可以归结为金融安全问题。金融安全已经给今天的世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张幼文先生关于一个国家经济安全和金融安全关系的论述是比较精辟的，他提出，国家经济安全并不局限于金融领域，但金融无疑是影响国家经济安全的最重要方面。一方面是由于金融在现代市场经济中的命脉地位，使由金融系统产生的问题可能迅速成为整体经济的问题;另一方面也由于金融全球化的发展使世界局部金融问题迅速转化为全球性金融问题，从而金融安全成为经济安全的核心。^[12]各种经济问题首先在金融领域中积累，到金融体系无法容纳这些问题时，它们便剧烈地释放出来。金融安全是经济安全的必要条件，金融不安全意味着经济也不安全，金融安全直接决定着国家的经济安全。^[13]基于金融安全在国家安全体系中所处的地位，我们认为，必须站在国家安全的高度来看待金融安全，从国家安全层面来研究金融安全，深化对金融安全问题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