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主权债务重组方法未来选择的思考

四、关于主权债务重组方法未来选择的思考

考虑到管制暗示在主权债务重组方法选择中的重要作用，有必要进一步分析其在主权债务重组方法未来选择中可能具有的意义。当然，管制暗示的功能是有限的，因此必须注意对其适用范围予以恰当的定位。基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明确以下几点:

首先，管制暗示理论有助于分析相关国家和国际组织在推动主权债务重组方法选择中的作用和互动关系。结合冰岛事件和迪拜风波来看，管制暗示的作用在相关债务重组进程中也有所体现。在IMF明确支持冰岛债务重组计划之前，这个北大西洋小国并没有得到大规模的国际援助，俄罗斯与冰岛在此前关于40亿美元贷款的谈判最终未达成一致。然而，在IMF对冰岛稳定经济的努力表示认可之后，北欧国家和日本的央行在IMF牵头下一起出资50亿美元，用于帮助冰岛政府渡过危机。值得注意的是，IMF在此次援助计划中并没有纳入任何惩罚性条款，也没有要求冰岛对本国经济体系进行根本性改革。IMF对资本市场和债权人所释放的信息无疑是非常积极的，即明显表示出对于冰岛债务重组计划的信心，受到这些正面消息的影响，冰岛与英国、荷兰两国就债券赔偿的谈判僵局也被打破。相比较而言，迪拜债务重组的进程更加不平坦。在迪拜世界宣布延期偿还债务之后，迪拜政府随即表示:债权人应该为自己的投资行为负责;投资者将一家以商业运作为基础的公司的债务与迪拜酋长国政府的债务混淆在一起是不妥当的。在迪拜政府发出不会为该集团债务提供担保的信息之后，一些大型银行集团纷纷对迪拜政府的观点表示质疑，埃及等受到迪拜债务危机影响的国家也对其提出警告，标准普尔等信用评级机构立即将迪拜政府的6家关联企业的投资级别评定为垃圾级别。在发达国家政府部门正式表态之前，或许是受到上述信息的影响，迪拜政府在几天之后就公布了一项特别针对迪拜债务重组及仲裁的法律，与此同时，阿布扎比同意向迪拜提供100亿美元的资金支持，IMF和法国、荷兰的财政部长则对此表示了肯定。此后，迪拜债务危机引发的恐慌逐渐趋于平静。

其次，管制暗示有助于推动主权债务市场就债务重组规范的完善开展进一步的国际合作。尽管集体行动条款已经在主权债券市场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但关于这种条款的具体设计、标准化、少数债权人滥用等问题仍然没有得到有效解决，因此，由权威机构发布一份主权债务重组的操作指南就显得十分必要。在这种情况下，管制暗示的作用就在于促进债权人和债务国就有关规范的确定展开磋商与协调。例如，对于主权债务纠纷，有的学者倾向于在法院通过普通法调整债权人之间的义务;IMF则建议所有债权人接受同样的争端解决方式;还有人认为可以参照信托契约的方式处理争议，管制暗示可以促进当事方在各种不同的可能性和不同的规范之间做出选择。再比如，为处理不同批次债券的债务整合问题，集体行动条款方式通常存在很大的缺陷，而乌拉圭在2003年引入的“超级集体行动条款”则是较为有效的方式，管制暗示在促进通常集体行动条款向超级集体行动条款的转变中就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随着多种方法和建议的出现，管制暗示可以鼓励特定标准，为各种选择方案提供充分的信息，从而尽可能避免使一些不成熟的方案成为主流。从这个意义上说，管制暗示有助于促进集体行动条款有效机制的形成，正如其在一致行动条款向集体行动条款转变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一样。

再次，管制暗示所具有的灵活性特征为主权债务重组的当事方提供了更大的选择空间，有助于提高主权债务重组的效率。考虑到主权债券市场的发展程度、债务国和债权人的利益诉求等方面的不同情况，要求统一的合同方法或许并不合适，而过度的司法审查也会造成法律解释的不一致，反而会增加债务重组的不确定性。相对于监管机构通过法律直接干预集体行动的方式，以列举方式规定诚信义务在成本、实践难度等方面更为可取，这样，管制暗示所具有的灵活性就得到了凸显。从本质上说，管制暗示为主权债务人和债权人提供了选择他们所偏好的重组方式的自由，以此来实现主权债务重组效率的最大化。

最后，管制暗示理论对于主权重组方法选择过程的分析表明了主权债务市场自身在制度引入方面的局限性，相关当事方的管制暗示并不能保证制度选择的最优性。目前国际上关于主权债务重组方法的争论主要集中在集体行动条款与IMF提出的“重组机制”之间的优劣上，尽管前者在实施成本、政治可行性等方面是优于后者的，但是，“重组机制”在加强集体行动、重组程序的透明性与合作性、债权人利益保护等方面都远远优于前者。更为重要的是，“重组机制”应该成为国际社会加强主权债务危机防范和解决框架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有助于整个国际金融体系的稳定。主权债务重组方法由低效率的一致行动条款向集体行动条款的转变过程，已充分说明了市场的局限性，而强制因素在管制暗示中的作用也意味着不应过度依赖主权债券市场自身衍生规范的能力，管制暗示并不能保证自发规范的最优性。相反，要实现主权债务重组方法的有效选择，国际组织、各国政府或监管机构在某种程度上的公共干预是必要的。如果市场自主选择不能奏效的话，那么IMF及相关国家就有必要动用金融强制手段来促进主权债务重组方法的改革和完善，而恰当的管制暗示有助于实现相关制度的有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