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缘肝胆_关于吴孟超的事迹

结缘肝胆_关于吴孟超的事迹

由于吴孟超这几年的努力，再加上受到裘师悉心栽培，到了1956年春天，他无论做人抑或做事，都有了很大的长进，为新建立的二军医大附属第一医院作出了不凡的业绩，且在普外手术上已小有名气。面对这些成绩，吴孟超并没有满足，而是力图继续奋进。他明白，作为一名人民军医，光会做熟练的普外手术还不行，要在学术上站得住脚，要在事业上进一步拓展，必须有自己的专长，譬如能在胸外科、脑外科或哪一方向上有专攻或突破。那么，下一步该朝哪个方向发展呢？“不断要有新的拓展”这个欲望又盘旋在吴孟超的脑际。

一天晚饭后，吴孟超心思重重地去求教裘法祖教授。师生晤谈，开门见山。他向裘师直抒胸臆：“裘老师，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学科日益细分，学术日趋专精，下一步我该朝什么方向发展？是否应该在普外的基底上术有专攻？”

接到学生咨询学术发展方向的问题，裘师没有异议，他对吴孟超已了如指掌，知道自己的学生不是平凡之辈，不会陶醉于已取得的成绩。主治医师的称号、大尉军衔的等级、共产党员的荣誉都只会推他前进的脚步迈得更大。其实，裘法祖对学生往后专业发展的方向也曾有过思考，“既然你来询问，我理当和盘托出，诚如你所说，世界医学的发展确实很快，普外是一门古老的专业，胸外科已从这里分出去了，脑外科也已独立建科……”裘师若有所思地缓缓道来，“当今世界上肝脏外科是薄弱环节，我们国家在这方面还是空白，偏偏我们的国家又是肝脏疾病的高发地区，如果你真有此心，今后可朝这个方向发展。”吴孟超：医学泰斗人寿德馨——祝贺裘法祖院士从医六十五周年。《华中科技大学学报(医学版)》，2004年12月第33卷第6期。裘师语重心长地告诫：不过，这是一片没有人开垦的处女地，荆棘丛生，难度肯定不小……

心有灵犀一点通，吴孟超完全领会了裘师的意图，这是学术上面临一次重大的抉择。

“那我今后就朝这个方向去努力吧！”裘法祖看着学生坚毅的神色，继续解释：“如果你能朝这个方向去努力，说明你确实很有军人的风范，很有志气。不过，搞肝脏外科肯定不轻松，毕竟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你想要在这个方向上有所突破，其难度和艰辛是难以预料的，其过程必定会是漫长的，但它的意义肯定也是极其重大的。你必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一旦认准了目标，就要勇往直前，决不后退。”张鹏：《吴孟超画传》。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6263页。(www.guayunfan.com)吴孟超用心捕捉着裘师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频频点头，双唇紧闭，目光穿过夜空直射远方，将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这是恩师对他日后专业方向选择所作的极关键的指点。

现在客观地分析，当初选择搞肝脏外科，面临的最棘手问题恐怕就是肝胆肿瘤的诊断与治疗。原发性肝癌的科学定义只有百余年的历史。1862年，Virchow对原发性和继发性肝癌的区别作了阐述，原发性肝癌的具体病理分类则是1888年由Hanot和Gilbert提出的，1901年Eggel将原发性肝癌分为巨块型、结节型和弥漫型，1911年Yamagiwa又将其分为肝细胞性肝癌和胆管细胞性肝癌。据医学史书记载，对肝癌的治疗，1888年Langenbuch曾为一名女病人施行过肝左叶带蒂的肿瘤切除，这是有记载的世界上第一例肝脏手术。三年后的1891年，Lucke也曾切除过肝的恶性肿瘤，但在以后的半个多世纪，肝癌的临床诊断与治疗几乎没有什么进展。究其原因主要是肝脏位于肋骨后，难以查出肝癌。20世纪30年代的文献记载，肝癌病人大多是死后才获得确切诊断的。1937年，Gustafson报告了62例肝癌，其中仅11%在病人生前获得正确的临床诊断，而诊断成立时，半数已有黄疸、腹水，按现在的标准，这些有黄疸或腹水者，均属晚期，症状出现至死亡平均仅3个月。难怪在那个年代，人们把肝癌视作“急转直下的绝症”。而肝脏外科手术危险性太大，医生也不敢贸然为确诊的患者做手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由于肝外伤造成了大量人员的死亡，一些医学家才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向肝脏解剖研究，但大都停留在实验室阶段，尚未应用到临床实践上。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鉴于麻醉、抗感染以及输血技术都有了长足的发展，肝脏手术在相关技术的支持下才取得了一些进展。而我国直到20世纪50年代中期，尚无人问津肝脏外科手术。应该说，我国肝脏外科在50年代仍是一片空白。汤钊猷：《没有症状的肝癌》。载于《中国科学技术前沿》，上海教育出版社，1998年，第28页。如前所述，裘法祖在回国途中的船上曾做过一例肝破裂的修补术，那属于罕见的成功。回到国内，肝脏外科手术，也只有裘法祖本人偶尔在肝脏边缘切个小瘤子。

裘师又语重心长地对吴孟超说，从发展的角度看，外科医生有两种：一种是搞临床的，不断地磨炼和进取，有望成为技术精湛的“一把刀”；一种是结合临床搞研究的，专攻一项，如果能出成果，对医学作出一些贡献，那么就成了“医学家”了。当然要成为后者，其难度要大得多，许多医生花了毕生精力也未必能在某一专项上有所突破。但这是一种奉献，医学发展到今天，就是由无数有献身精神的前辈创下来的。

吴孟超从裘师的这番话里体会到了许多东西，其中最重要最宝贵的恐怕就是“献身精神”四个字。师生两人推心置腹，促膝长谈至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