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山》:尺寸头山,百态世间
英文名:Mt. Head(Atama- Yama)
中文名:头山
导 演:山村浩二(Koji Yamamura)
编 剧:米村正二(Shoji Yonemura)
片 长:10分9秒
年 份:2002年
国 家:日本
荣 誉:2003年第75届奥斯卡最佳动画短片奖提名,法国昂西国际动画电影节最高奖,芝加哥国际儿童动画电影节、渥太华国际动画电影节、广岛国际动画节大奖,第27届昂西国际动画电影节首奖等多项大奖
关于导演
山村浩二是日本著名的动画大师,1964年7月4日生于日本爱知县名古屋市。1983年入读东京造型大学绘画系,曾担任剧场电影的美术助手、特殊造型等工作。1987年毕业加入穆科(Mukuo)工作室,1989年辞职成为自由动画家。他采用粘土、照片、彩色铅笔、墨水等多种多样的材料制作面向孩子们的短片、电视广告等动画片。代表作品有《头山》、《卡洛和皮约布福特》、《帕西》、《巴别塔(babel)之书》等。山村任国际动画影视协会日本分会理事、日本动画协会理事。
《头山》是山村浩二的代表作之一,一万多张画作均出自他一人之手,再由夫人和另外两名助手整理完成,制作费用由自己承担。《头山》从构思到最终完成足足花费了六年的时间。
内容介绍
《头山》中的头先生是一个吝啬的人,他把所有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都捡回来,导致家里被垃圾堆满。秋天他到公园里去捡樱桃,因为那不要钱,并且连樱桃核都一同吃了进去。第二天头顶上长出来树苗,他剪掉了树苗扔进瓶子——他连这都不舍得扔掉。虽然剪掉了树苗,但它们还是不断地长出来,时间一长,头先生就懒得去费时间剪了。后来树苗长大了,就那样顶在他的头上,当走在路上的时候,人家都觉得他很奇怪,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出。春天樱花树开花了,人们成群结队来到头先生的头上赏花,喝酒搓麻将,跳舞狂欢。头先生在吃泡面的时候,树下的人们一起震动,在他头上肆意践踏,垃圾满地,还有人乱扔鞋子,鞋子掉进了面碗里。头先生实在受不了了,一怒之下,把长在头顶上的樱花树拔下。而他的头上因此多了一个小坑,夏天下雨的时候,那个小坑里积满了水,于是又有人来钓鱼,有人来游泳。无尽的骚扰使头先生终于崩溃而爆发。他生气了:水坑里的水喷向天空,还有拿钓竿的人、游泳的人也都被喷向了天空。他跑到一个水坑边,结果在幽暗的月光下竟然看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他的头上:头山上有头山,头山在头山,水坑套水坑,水坑套水坑,成为无法遏制的恶性循环……最后他跳进自己头顶的水坑中淹死了。
主题分析:贪婪和懒惰的寓言
《头山》以荒诞和夸张的表现手法,揭露出了人性当中贪婪和懒惰的一面,带给了我们深深的思考。
1.关于贪婪
为了满足自己的贪欲,人们在头先生头顶肆意践踏,并且行为不断升级,本片通过对这些丑态百出的行为的刻画,用十分夸张的手法将人性贪婪的一面表现到极致。春天樱花树开花了,人们成群结队来到头先生的头上赏花,喝酒搓麻将,跳舞狂欢,肆意践踏,垃圾满地。后来头先生的头上长出水坑,他们又在水坑里钓鱼、游泳。本片正是用这种荒诞的表现手法,烘托出人类贪婪的本性。连长在别人头顶上的这么一棵小小的樱花树,这么一个小水坑,贪婪的人们都不放过,都能成为他们尽情娱乐享受的地方,这是极富讽刺意味的。他们跳舞狂欢的热烈,与头先生正在吃面而面碗里被扔进一只鞋子的懊恼,形成了鲜明对比,正是所谓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人类为了一己私欲,不仅践踏自然,还践踏他人幸福的贪婪本性,由此表现得淋漓尽致。
2.关于懒惰
人性中的懒惰面,主要是用隐喻的手法,通过头先生对隐存的危机熟视无睹,任其扩大化,终致最后自己崩溃这一过程的刻画来表现的。头先生吃掉樱桃核,这里的樱桃核代表了垃圾;后来长出了樱花树,代表祸根;因为怕麻烦,于是他懒得去剪,这代表了姑息养奸;他的脑袋成了人们狂欢的地方,这代表了更多的垃圾和废品;拔掉的樱花树留下了一个坑,这代表了经历变化的事物无法还原;池塘也成为了祸患,这代表了伤疤成为滋生新问题的温床;无尽的骚扰使头先生崩溃,这代表了问题积累到一定程度总会全面爆发的;最后我们看到了真相:头山上有头山,头山在头上,这代表了无法遏制的恶性循环。
开篇埋进头山里的樱桃种子象征着问题的隐患,置之不理的隐患就像种子一样会发芽生长。而这个喜欢堆积问题的头先生像堆积所有一切垃圾一样将这个樱桃问题挤进了他的脑袋里。他的懒惰使他不愿意深层地思考和解决问题,一次次的剪掉树苗是没有用的,直到问题爆发才想到将大树整个拔起。可是经过变化的事物是很难恢复原状的。这个经过演变而产生的池塘就像一些严重问题的后遗症,逐渐形成恶性循环直至使人崩溃。
角色分析
头先生
头先生是个平庸懒惰的平民形象:圆圆的大脑袋,肥胖的身体,酒糟鼻。这种形象在如今遍地都是酷哥美女的日本动画中显得十分醒目。而且画风有很重的日本风味,十分潦草但又很写意,质朴而充满艺术感染力。
片中很重视通过细节的描写突出其性格。主人公是一个吝啬之人,捡了不要钱的樱桃带回家吃,这已经可以表达出人物的性格特点了,但后面他竟然把核吞入腹中,这种夸张更是突显出他的吝啬个性。他的口头禅是:“扔了可惜”,“免费的好啊”;家中环境如垃圾场一般,都是捡回来的垃圾;牙膏挤得少到不能再少;连头上树苗发芽了剪下来都被一一收在一个玻璃瓶中——这样一个吝啬鬼的形象跃然纸上。
场景分析:诡异荒诞的风格
《头山》的风格诡异荒诞却又耐人寻味。运用这种超现实的荒诞手法揭示现实的问题是很有智慧的,我们往往可以从娱乐的角度去看这部片子,来思考现实的问题,风格的离奇是寄托现实的很好载体。正如山村浩二在谈到该片时所说:“根据不同的主题,怎样表现才是最好的呢?通过动画片这一媒体来表现出想象力的扩展。”
1.冷色调揭示人间俗世的冷漠与悲哀
片子中的色彩也是淡淡的,没有非常艳丽的颜色,干净得仿佛有些苍白,揭示出人间俗世的冷漠与悲哀。场景光感很强,屋内和屋外截然不同。片子前段是略带有暖色调的阳光色彩,而从人们在池塘边游欢一段开始,整个画面的色彩就变得很冷了,这是随着情节的进展和主题的凸显而变化的,在揭示出人们的冷漠疯狂的时候,色调也更冷了。偏蓝的色调,反映的是头先生阴暗、无奈、愤怒的心情。最后当头先生跳进了自己头上的池塘死去时,色调突然间的反色,黑白世界的颠倒带给了观众特别的视觉冲击。
片头和片尾采用了老放映机播电影的画面效果,这就好像是在播一出戏,令人百感交集。
2.特写镜头和快速镜头带来视觉冲击力
不同于一般的动画,《头山》运用大量的特写镜头和快速运动的镜头,创造出一种独特的视觉冲击力。
片子一开始就是头先生大脑袋的特写镜头,而整个片中只有他掉进自己头上水坑的那一段才出现了他的全身,短片主要围绕他的“头山”,所以也不难理解他头部、脸部特写镜头如此之多的原因了。例如当他头顶上兴奋的人们扔下烟头,堆满垃圾,在树根撒尿往下滴,甚至把一只鞋砸到他的面碗里,他因此受到很大困扰的时候,愤怒的脸部特写与他头顶上乱糟糟的状况不断交替对比,所形成的寓意恰到好处。
运动镜头的运用也极富夸张效果,吃樱桃一段属于其中之一。头先生吞面时,与树下的人们一起震动,用了移镜头的手法,使我们也随之上下震动,视觉位移使观众有身临其境之感。最后头先生掉进自己头上水坑的那一段,反复循环中拉镜头有很大的视觉冲击力,让人产生恍如隔世之感。
片中摄像机的摆放方式也很有趣,故事的开头以一个近景交代了故事的主人公。紧接着伴随着观众的好奇心,摄像机模仿这位主人公头先生的视野,模糊又再聚集,视线停留在了他手中的那片叶子上,同时还伴随着类似眨眼的效果,十分具有动画片的幽默特色。同样类似的一个模仿头先生主观视角的片段出现在他吃樱桃时,还模仿了类似咀嚼食物时视线的上下抖动。这种效果能使观众有一种置身于动画的错觉,加大了观众对片子的兴趣。
3.怪诞的落语旁白与诡异的影片风格配合得相得益彰
整部动画没有对白,贯穿全片的声音就是一个人表演的单口相声,非常怪诞、幽默、具有节奏感,充满日本式的神经质,与故事情节配合相得益彰。
“落语”是日本传统曲艺形式之一,起源于300多年前的江户时期。诚如关根默庵在《江户之落语》中所描述的:“一碗白汤,一柄折扇,三寸舌根轻动,则种种世态人情,入耳触目,感兴觉快,落语之力诚可与浴后的茗香熏烟等也。”日语的“落”是指抖包袱,落语最精彩之处就在于段子最后的“落”。表演者身着传统和服,手持折扇,跪坐于蒲团之上,依靠幽默诙谐的笑话和惟妙惟肖的表演制造笑料。落语发展到今日,可分为滑稽说、人情说、戏剧说和怪谈说。滑稽说是通过表演小笑话,最后抖出包袱逗观众发笑。人情说则反映一些世间的人情冷暖,有时令人苦笑,有时令人落泪。戏剧说来自于歌舞伎等其他传统艺术,又说又唱。怪谈说场内昏暗,表演者有时会模拟鬼怪,讽刺人世间的丑恶。
本片故事是以日本传统的“落语”单口相声为原型改编的,情节也是依此来进展的。例如开篇伴着头先生的特写镜头,开始单口相声“从前有一个节俭的男人,他把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捡起来,他家里被垃圾堆满。秋天他到公园里捡樱桃,回来一个个都吃掉,他把樱桃核也吃掉。”中间人们到他头顶赏花“后来春天来了,树上开满了樱花。那些工薪阶层,他们都来赏花。那些女职员们,她们都来赏花。树下铺满了台布,有人喝酒有人搓麻,花瓣飘到脸上,还有他的面碗。”整个的旁白用一种旁观者的讽刺口吻讲述着。而在结尾,“他跑、跑、跑、跑到池塘边,看见一个人,在看自己头上的池塘里,的那一个人在看自己头上池塘里、的那一个人在看自己头上池塘里……最后,那个男人跳进了自己头上的池塘里,他死了。”当观众正在为此迷惑时,旁白用了一个在全片中没有用过的很镇定的声音说“他死了”。顿时让人无法接受:“怎么就这样结束(死)了?”但之后又可以在慢慢品味中感受到其中的深意。
《头山》本身的风格是怪诞荒谬的,而落语这种艺术形式正是用讽刺的手法揭示世界百态众生丑恶的,带给人啼笑皆非、百感交集的滋味,正符合了影片的整体风格。
文化分析:忧患·环保
《头山》既有对人性丑恶面的揭示,也有对环境问题的忧虑,无时无刻不突显出日本民族的忧患意识,这是一直以来山村浩二所要传达的主题,他曾说过:“对于我来说动画就是一种交流方式。自己觉得美好的动画都会想将它形象具体化。我经常会有这种感觉。如果与某种东西产生了共鸣,我就会赋予其我自己的主观美学意识。”
很多的日本艺术作品,都弥漫着一种悲剧意识。日本人的性格中有某种悲剧情调,这也便是日本传统美学思潮“物哀”的一种表现。
日本是岛国,国土狭小、资源贫乏、地震频繁、人口密集,这成为笼罩在日本人心灵深处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使得整个民族产生了深深的自卑感,很容易伤感,也弥漫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头山》里也透露着日本民族的忧患意识,这个故事从头至尾都有一种思索,那就是我们的烦恼,我们所畏惧的这些简单而又看似微小的危机是否随着时间的改变正酝酿着一场灾难呢?那么这些悲伤的预感从何而来,这些灾难是不是都是由于我们自身的缺点而引起呢?这些思索围绕在我们身边,用悲剧的色调一一向观众娓娓道来。
正是我们自身的缺点导致了我们人生的悲剧,任意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缺点或许可以酿成我们生活的巨变。就像那颗毫不起眼的种子,由于头先生无止境的吝啬,而使得种子进入他的身体开出了花,世上的灾难或多或少都会源自于我们自身,我们自身的悲剧,其幕后的那双黑手,或许正是我们自己。
但是更深层的启迪是人与社会的关系。头先生的异化使得他逐渐远离一个相对正常的世界,无论他处在一个多么另类的阶段,他都一直身处整个社会大环境的冷漠里,他被主流的社会人群集体孤立着,所以最后他在绝望中只能看见自己的存在,最终他未能从这个悲剧中摆脱出来。他需要的外界力量在这部动画里表现出来的几乎是零,所以他最终只有拥抱着自己,在自己的怀抱里死去。
影片所反映的环保意识是忧患意识的具体表现。日本地域狭窄,四面环海,物产缺乏,而且多火山、多地震、多台风、多海啸,日本人在与这些排山倒海的自然灾害抗争的过程中,形成了对自然的依赖和妥协,同时也更意识到环境保护的重要性。日本很多动画都体现了其独特的生态观,例如宫崎骏的《风之谷》、《天空之城》、《幽灵公主》和《百变狸猫》等。《头山》中的环保意识也是显而易见的。
倘若我们将“头山”看成为“一座山”,人们为了私利,为了一时寻欢作乐,而任意破坏自然环境,从而遭到了“自然”的报复,去除了所谓的观赏圣地,用一个荒凉的水坑来取而代之。但可怕的是,人类总是可以找到让自己愉悦的地方,水坑也可以成为他们“钓鱼、游泳”的寻欢之地,最终使得不堪重负的“大自然”进行自行毁灭。最后在无限拉动的镜头中,“头山上有头山,头山在头山,水坑套水坑,水坑套水坑”,形成无法遏制的恶性循环。这仿佛在警示着人们,人类破坏环境的行为无异于杀鸡取卵,最终只会导致自身的毁灭。
对人们肆意破坏环境,环境日益恶化的担忧,也是日本民族忧患意识的一种体现。
(李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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