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元系统假说的启示

5.2.1.1　多元系统假说

“多元系统假说”由以色列特拉维夫派学者伊万·佐哈尔提出。这个假说认为，文学是一个多元系统，它是各种文学子系统的集合。在文学多元系统中，既有高雅的阳春白雪式的文学形式，如诗歌、辞赋、美文等，也有通俗的下里巴人式的文学形式，如传说故事、通俗小说等。按照这种假说，翻译文学在文学多元系统内占主要地位时，译者往往会采用异化翻译策略（foreignizing translation）；而若翻译文学在文学多元系统内占次要地位时，译者则多采用归化翻译策略（demesticating translation）。这就是说，对文学与文化不发达的新兴国家或地区来说，其文学多元系统（即各种文学形式发展的总和）还很薄弱，这时，其翻译文学就会占据主要地位，译者多会采用异化手段，将异族作品引入译语文化，输入新的思想、语言形式、体裁风格等，使译文尽可能保持原色。如此一来，译语文化中的语言形式、表达技巧、文学形式、艺术风格等就会逐渐丰富起来。这样，译语读者就能够通过译者的忠实传递，揭开异族语言与文化的面纱，惬意地赏阅其中的异域风情而不再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如古罗马征服古希腊初期时，希腊文化也成为其中的“战利品”；中国香港曾长期沦为英国的殖民地，其间的语言发展也明显带有异化的烙印，如“party”（晚会、舞会）被译成“帕蒂”或“派对”，“store”（商店）被译成“士多”，“bus”（公共汽车）被译成“巴士”，“partner”（爱侣）被译成“拍拖”，“taxi”（出租车）被译成“的士”等。这些带“洋味儿”的翻译其实等同于“语言文化殖民”，翻译中的文化平等交流与传递已被奴役与被奴役关系所取代。

另一方面，综合国力强盛、文化繁荣的民族与国家，其文学多元系统十分强大。这时，翻译文学只在其中处于次要地位，译者多会采用归化翻译策略，常常遵循既定的译语文化传统和语言表达范式，维护已有的文化审美规范。如此一来，翻译“本该是被用来引进新的观点、表达方式和特征的，却成了维护传统情调的手段”^[4]。人类历史上，在大国沙文主义的意识形态支配下，大国归化弱小国家的文化“就像归化亡国奴一样”彻底。比如，从公元前3世纪起，古罗马在政治、军事上征服了古希腊，进入鼎盛时期，开始对作为“文学战利品”的希腊文化进行“宰割”，为的是显耀罗马人在“知识方面的成就”^[5]。古罗马演说家、修辞学家昆体良就认为，罗马人在一切翻译、写作中，都必须与希腊人比高低。他曾说，“我所说的翻译，并不仅仅指意译，而且还指在表达同一意思上与原作搏斗、竞争”^[6]。这种翻译即创作，就是要与原作媲美、要力争超过原作的“翻译创作论”在古罗马很盛行，其中包括著名的演讲家、政治家西塞罗。同样，罗马史诗和戏剧创始人、最早的翻译家安德罗尼柯（Livius Andronicus）在译入荷马史诗《奥德赛》的希腊文本时，把其中希腊众神的名字都归化成相应的罗马神的名字：“宙斯”被本土化为“朱庇特”，信使“赫尔墨斯”被雷同为“墨丘利”，爱神“阿弗洛狄特”被转化成“维纳斯”，智慧女神“雅典娜”转而成了“米纳瓦”，文艺女神“缪斯”变成了“卡墨娜”等。这种完全归化的翻译手段体现了当时罗马征服希腊的嚣张与霸气，罗马文化承袭了希腊文化，却为其涂上了罗马人的色彩，希腊文化被肆意宰割。结果可想而知，在古罗马文化中，古希腊神话中的神系已不见踪影，代之而用的是一套面目全非的古罗马神系。这种意识形态的介入所导致的暴力翻译在历史上并不鲜见，即使在目前，世界交流平台的英语化也突出地表征了文化资本的意识形态霸权。

5.2.1.2　多元系统假说的启示

多元系统假说告诉我们，翻译文学作为文学多元系统当中的一个子系统，同文学多元系统中的其他子系统一样，受文学系统外部的社会环境影响。当一个国家或民族的综合国力强盛时，翻译文学这个子系统相比其他子系统在文学系统中的地位就较薄弱；反之，就较强大。各子系统在文学大系统中的地位随自身国力的强弱而此消彼长，并共同维持着互依共生的关系。

多元系统假说给我们的启示是，它激发我们以一个更为广阔的视角来认知事物。在人类进化与发展过程中，不仅文学是个多元系统，经济、政治、语言、文化、教育、体育、医学等也都是不同的多元系统。具体来说，经济是个多元系统，在这个多元系统中，有农、林、牧、渔、水利、电力、交通、信息、机械、电子、环保、旅游、物业等多个子系统，各子系统在经济大系统中的地位与作用随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变化而变化，并共同维持着互依共生的关系。政治是个多元系统，在这个多元系统中，有政治体制、国家体制、政党体制、选举体制等多个子系统；而各子系统中又包含各自的子系统，如在政治体制这个子系统中，又包括君主立宪制、议会共和制、总统共和制及委员会制等多个组分，我国的政体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各子系统构成人类社会多元共生的政治形态，并随人类社会的不断进化而走强或趋弱。语言是个多元系统，在这个多元系统中，有众多的民族语言共生，也有浩瀚的区域方言共存，各子系统在语言这个大系统中的地位与作用随各自民族的世界地位变化而变化，并共同维持着互依共生的关系。比如，英语的全球性普及、世界交流平台的英语化都源于英吉利民族在世界的强大地位。那么，随着我国综合国力的日渐提升，汉语在世界交流平台的影响会逐步扩大。

推而广之，社会是个大系统，由不同子系统构成，包括以上所说的经济、政治、语言、文化、文学、教育、体育、医学等，各子系统在社会这个大系统中，互为作用，互依共生，彼此由冲突到平衡，由平衡再到冲突，再由冲突归于平衡；如此反复，以维持社会大系统的共生生态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