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指南车

再造指南车

官道上，一顶小轿缓缓行进着。前头一把红伞，两边跟着数人。轿内坐着一个中年人，生着高高的前额和清秀白皙的长脸，一对发亮的黑眼睛里面闪耀着智慧的光辉，目光又敏锐、又善良，黝黑的浓眉和头发，三绺美髯，使他的面容上显出一股正气。

这时，一个随从走到轿前说：

“大人，马上就进京城了。前面有个小店，还是先休息片刻，再行也不迟呀。”

后面的车子也跟不上来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伸出头说：

“父亲，还是先休息休息再赶路吧。”

说着，便下了车。祖冲之见儿子下了车，无奈只得下轿了。

原来，不久前祖冲之接到朝廷圣旨，命他回京担任谒者仆射，这是掌握朝廷宴会、大臣们朝见皇帝以及重大受封典礼的礼节官。这些年来，祖冲之一直在娄县作县令。身为一县的父母官，他一心为百姓操劳。他除了研究圆周率以外，还一心关心劳动生产工具的改进。于是，他在壮年时期的研究方向，几乎完全转到机械方面上来了。

此时的祖冲之归心似箭，他多么想早日回到京城。他从小在那里长大，那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感到亲切。那里的山川是那么险要，万里长江从西北奔腾而过，巍峨的群山在东南起伏绵延。西边有坦荡辽阔的大平原，东边是锦绣富饶的江南鱼米之乡。那里有山地，有丘陵，有平原，有湖泊，还有大河小溪。那里有发达的文化。那里是天下儒生学士的聚集地，经济繁荣被天下人所称道。

祖恒非常理解父亲此时的心情。他只是觉得一路风尘仆仆，唯恐父亲吃不消，才极力劝说父亲休息片刻再走。

祖冲之回到京城后，谒者仆射这个官职很轻闲。自从他走上仕途之路，现在是最清闲了。他为官几十年，多为地方官。所以他几乎每年都要走上千里的乡间小道，百姓的疾苦时时铭记在他的心中。他的心和他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为百姓操劳。此时的清闲他还有点不习惯。

这一天，管家进来通报道：

“大人，有个姓肖的大人求见。”

祖冲之思忖半晌，想不起这位肖大人是何许人也，只好吩咐说：

“有请肖大人！”

管家领进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将军，祖冲之忙说：

“不知肖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这位肖大人是守卫皇宫的禁卫军头目肖道成。他平素耳闻祖冲之博学多才，今日特地登门拜访。祖冲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热情招待着。肖道成说：

“我耳闻祖大人博学，今日来访有一事相求，不知祖大人可赏脸？”

祖冲之连忙说：

“不敢当，肖大人有事尽管开口，下官一定尽力。”

“末将听说三国时期有个叫马钧的制造过指南车，不知祖大人可否能够重造指南车？”

祖冲之心想：我长期做地方官，经常改进生产工具，已经对机械有所了解。指南车只不过比生产工具复杂些，不妨试试看。于是，他对肖道成说：

“多蒙肖大人如此看重下官，那就先试试吧。”

肖道成走后，祖冲之马上查阅有关资料，挑灯夜战至深夜。

次日凌晨，天空的西北角上还浮着几颗星星，隔墙的柳条儿静静地飘荡着。一切都在甜睡中，只有三五只小雀儿唱着悦耳的晨歌，打破了沉寂。祖恒在后花园活动身子，突然发现父亲也向花园走来，便迎上前说：

“昨晚孩儿见父亲书房至深夜尚未熄灯，今日为何还要早起呢？”

祖冲之舒展着身体说：

“这已成为多年的习惯了，已经无法改变了。”

祖恒看着父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可是没有说出来。父子俩便默默活动着身体。

一会儿，祖恒突然问道：

“听说昨日肖大人委托您制造一种指南车？”

祖冲之颔首说：

“是呀。”

“什么是指南车？”

“据说它的作用与指南针差不多，是用来指示方向的。”

“可有人做过？”

“据说古代黄帝时期，由于黄帝和南方的蚩尤部落打仗，遇上大雾，无法辨别方向，于是黄帝就制造了指南车。”

“我们的祖先真聪明呀！”

“后来，东汉张衡和三国时期的马钧也制造过指南车，并且得到众人的好评。只是他们的指南车很快就失传了，就连制造的原理也没有丝毫记载。”

祖恒失望地望着父亲问：

“您这一宿夜战算是白忙活了！”

“怎能说白忙呢，方才所言不都是收获吗？”

祖恒知道自己有所失言，便急忙说：

“父亲所言极是。”

祖冲之继续说道：

“我就不信，先人能做到的事，我就做不到。”

祖恒望着父亲那刚毅的面容，心想：为这指南车，父亲又不知要吃多少苦了！想到这里，他对父亲说：

“父亲有何难事，尽管分配孩儿去办。您不比当年，还是注意点身子为好！”

祖冲之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

“到东晋时，北方各蛮族头领，为了讲排场，摆阔气，也让人制造指南车。后赵皇帝石虎命令解飞给他制造指南车，紧接着，后秦的皇帝姚兴也命令令狐生给他制造指南车。他们出巡的时候，就把指南车放在仪仗队的前面，与其说是用来指引方向，倒不如说是为了表示皇家的派头。”

祖恒笑着说：

“看起来，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呀！能拥有天下，却不能拥有指南车。”

“皇帝可以拥有天下，但没有的东西太多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祖恒看着父亲的神色，便知道此时父亲对指南车已有深刻的认识了。他多年与父亲朝夕相处，深知父亲的习惯，于是他问道：

“父亲此时一定已有眉目了。”

祖冲之若有所思地说：

“眉目倒不敢说。只是据我估计，先人所造的指南车，其内部机关可能都是木制的。我想，若能用铜制，一定比木制更灵活。”

没等祖冲之说完，祖恒高兴地说：

“父亲所言极是。铜制的指南车，灵敏度自然比木制的要高！”

于是，父子俩便一鼓作气地干了起来。

不久，一辆铜制的指南车，终于在祖冲之父子的手中制造成功了。

制造成功后，肖道成命令他的两个亲信说：

“你二人与我一道试验一下，看看这辆指南车是否灵验。”

在皇宫南门内的教练场上，御林军站立得非常齐整，排着队观看指南车的检验，还有一些大臣也前来看热闹。

只见指南车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肖道成的两个亲信王僧文和刘休。

经过反复检验，王僧文上前报告说：

“大人，此指南车造得非常好，不论如何拐弯，木人始终指向南方。此乃当今最好的指南车了！”

肖道成闻听，哈哈大笑说：

“祖大人真乃神人也！”

当时在场的人都称赞说：

“祖大人的才能真乃举世无双呀！此车是继马钧以来最好的指南车了！”

过了些日子，祖冲之正在书房看书，老管家匆匆进来，见主人在聚精会神地看书，便又出去了。因为他知道主人看书时，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可见，他心中有事，不时地探头张望。祖冲之隐约觉得有人，便警觉起来。后来，他发现是老管家，待到管家再探头时，便问：

“何事？”

管家近前说：

“北朝有个叫索驭麟的人，来到京都，声称他也能制造指南车。他到处宣扬，现在已无人不晓了。”

“休要惊慌！世上能人背后有能人，也许他比我制造的指南车更好。”

管家说：

“奴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北朝来的人被肖大人叫去问话了。”

这时，祖恒进来，听了管家的话，感到很奇怪，便说：

“世上真有这等巧合，南朝有人制造指南车，北朝也有人能制造指南车？”

果然，过了一段时间，索驭麟的指南车制造出来了。肖道成便让索驭麟的指南车与祖冲之的指南车进行比赛。

只见两辆指南车后面，御林军跟随着向教军场外走去。整个赛场赞叹不已！一会儿，整个赛场沸腾起来。草原在欢呼，森林在欢呼，群山欢呼！……

指南车消失于远方尘幕以后，人们跷着脚跟，巴望它们重在远方尘幕中出现。等呵，等呵，人们被焦急期待的心情折磨着。人们都拥进教军场，自动地排成两排，两排之间又留着一条几十丈宽的空场，以便让驰来的指南车畅通无阻。

“噢！回来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现了远处的人影。霎时，整个教军场重又沸腾起来！小孩子们都骑在大人的脖子上，有的人向指南车奔去。

“来了！来了！”人们不停地狂呼着。

远方扬起弥天的灰尘，同时隐约传来御林军的呼喊声。比赛进入最后一段路程。只见祖冲之的那辆指南车运转自如，不管向哪个方向转，小木人始终指向南方，没有出现一点毛病。而索驭麟的那辆指南车丑态百出，一上路就不好使了，结果证明：索驭麟的指南车远不如祖冲之的。

看热闹的大臣们都佩服得五体投地，无不向祖冲之拱手祝贺。祖冲之谦逊地一一还礼说：

“区区小技，何足挂齿？”

回家的路上，祖冲之的孙子祖皓依偎在爷爷的怀里，抚摸着爷爷的胡子问：

“爷爷，您做的指南车为何会转弯呢？”

祖冲之看着小孙子那天真的小脸说：

“爷爷做的指南车是用齿轮指挥那个小木人转动的。”

“什么叫齿轮呀？”

“就像你的牙齿一样，互相咬啮住，谁也奈何不得了。”

管家在旁问道：

“大人，您用啥招法把那小木人管得那么规矩？”

祖冲之笑了笑说：

“那小木人可不听什么规矩。那是我在车厢的中央安装一个大平铜轮，上面竖一长轴，轴上有一木人；左右各装一小平铜轮。外侧各装一个铜齿轮，能够跟随左右的行走轮转动。车行前先将木人之手指向正南方。当马拉着车子前进的时候，如果向左转弯，右边的行走轮就会带动立轮、牵动小平轮，小平轮又使大平轮向相反的方向转动，因此木人的手就仍旧指向正南方。同样道理，如果车子向右转弯，大平轮也相应地作反方向转动，木人始终是指向南方的。”

管家赞叹地说：

“这么复杂，何人能想到？大人真是活神仙呀！”

大家听后，都笑了。祖冲之摇着头说：

“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仙，人就是神仙！只要肯动脑筋，就没有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