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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名医类案》与《四库全书》

时间:2022-01-2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但另一方面,《续名医类案》在《四库全书》研究史上也有重要意义,它表明了《四库全书》著录书籍过程及删书之复杂性。清魏之琇的《续名医类案》是久负盛名的医案巨著。校订刊行江瓘的《名医类案》,认为江瓘编著尚有缺漏。由此可见,邵晋涵对《续名医类案》采赜诸书的批评并不完全出自学理,而是出于政治的考量。

杨东方

摘要:在《续名医类案》的流传史上,《四库全书》发挥了重要作用。因为它的著录,《续名医类案》不致散佚,而提要又为王士雄等人的整理提供了基础。但另一方面,《续名医类案》在《四库全书》研究史上也有重要意义,它表明了《四库全书》著录书籍过程及删书之复杂性。

清魏之琇的《续名医类案》是久负盛名的医案巨著。但此书得以流传却有一段特殊的机缘,那就是清廷《四库全书》的编纂。两者如何发生联系及各自对对方产生了如何影响,学术界一直没有讨论,故笔者不揣荒陋,陈述如下。

一、《续名医类案》因被《四库全书》收录不致散佚

《续名医类案》为魏之琇(约l722—l772年)所著。魏之琇字玉横,浙江人。生平喜欢诗画,尤好医学,贯通医理后,遂悬壶行医。校订刊行江瓘的《名医类案》,认为江瓘编著尚有缺漏。故编著《续名医类案》60卷,取后代医书以及史传、地志、文集、说部中涉及医药证治的,旁搜博采,分门编写,以补江瓘之不足。不过,魏之琇初步编成《续名医类案》是在乾隆三十五年(1770年),还未来得及整理成正稿,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遽告病逝。清王孟英《归砚录》卷二言:“愚按此书十一卷疟门,陆祖愚治陈雅初案后云:己丑长至后一日录是案。嗣考仁和胡书农学士《先友记》云:魏君没于乾隆壬辰。然则以六十卷之书,仅三年而蒇事,虽极敏捷,殆不过草创初就耳。”[1]

乾隆三十八年(1773),清廷四库全书馆开馆,馆臣认为《续名医类案》虽在编次上存在诸多问题,但多所发明辨驳,故加以著录,从而使这部巨著得以流传后世。清王孟英《柳洲医话·序》言:“魏柳洲先生辑《续名医类案》六十卷,脱稿未久,先生寻逝,幸已邀录四库馆书,不致散佚。《提要》病其编次潦草,盖未经删定之故也。”[1]由此我们不得不佩服馆臣的眼光和魄力。

随着四库的收录,很多医家得以阅读《续名医类案》,从而使本书的价值得以发挥。如清代陆以湉在《冷庐医话》就谈到,因为《续名医类案》“世无刊本”,特意从“文澜阁借四库本录一部”,而且强调《续名医类案》记载的“一贯煎”效果极佳,故“特表其功用”。

二、《四库全书》收录《续名医类案》之过程

《四库全书》收录《续名医类案》具体过程如何,在此过程中谁发挥了作用,对于医学史及整个历史的研究都有重要意义。但可惜的是,这方面的直接资料很少,我们只能通过其他外围资料加以推断如下。

清陆以湉《冷庐医话·卷二·今书》录魏之琇之子跋语云:“《续名医类案》六十卷,乃先君校刊汪氏《名医类案》而成……乾隆甲午岁,恭逢朝廷开四库全书馆,父友朱先生明斋携此册入都,亟录副详校以进,幸蒙采录。此千载一时之恩遇,得以藉传不朽。原本仍发还本家,敬谨收藏。”[2]这表明,魏之琇好友朱明斋发挥了重大作用。但这里未说明朱明斋入京后的具体情况。而《钦定四库全书总目·续名医类案》云:“《续名医类案》六十卷,编修邵晋涵家藏本。”[3]可见,朱明斋进京后寻找的是邵晋涵。

邵晋涵(1743—1796),字与桐,号二云,又号南江,是四库馆著名的“五征君”“四布衣”之一。邵氏长于史学。《清史稿·邵晋涵传》云其“尤长于史”[4]。阮元《南江邵氏遗书序》亦言:“在四库馆与戴东原诸先生编辑载籍,史学诸书多由先生订其略,其提要亦多出先生之手。”[5]这种重视史学的风气来自乡贤的影响。王昶《翰林院侍讲学士充国史馆提调官邵君晋涵墓表》云:“浙东自明中叶王阳明先生以道学显,而功业风义兼之,刘念台先生以忠直著,大节凛然,及其弟子黄梨洲先生,覃研经术,精通理数,而尤博洽于文辞。君生于其乡,宗仰三先生,用为私塾。”[6]《清史稿·邵晋涵传》亦云:“尤长于史,以生在浙东,习闻刘宗周、黄宗羲诸绪论,说明季事,往往出于正史之外。”[4]

从邵晋涵的学术源流看,邵是重视乡贤之人。乾隆元年《浙江通志》卷一云:“元至正二十六年,置浙江等处行中书省,而两浙始以省称,领府九……国朝因之,省会曰杭州,次嘉兴,次湖州,凡三府,在大江之右,是为浙西。次宁波,次绍兴、台州、金华、衢州、严州、温州、处州,凡八府。皆在大江之左,是为浙东。”[7]邵是馀姚人,属浙东。魏之琇是杭州人,属浙西,但二人同属浙江,所以我们可以推断,邵晋涵出于乡谊向四库馆推荐了此书,并撰写了提要。其提要指出,《续名医类案》具有“搜罗之备,亦足以广学医者之闻见”和“间附案语,以辨同异,议论亦多平允”的优点。但具有“所采诸书”“不暇持择”之毛病,特别指出它引用了赵献可《医贯》、高斗魁《己任编》:“然就其所采诸书而论之,如赵献可《医贯》,多割裂《素问》,不顾上下文义以自伸其偏见,而此书仍存其医案。又如高斗魁《己任编》所载诸医案,当时已讥其以医贸贩,无异于世俗庸医而点缀医案以欺人,今此书仍次第分载。”[6]

邵氏是从学理角度探讨赵献可《医贯》、高斗魁《己任编》之不足,但实际上问题并不是那么简单。

三、《续名医类案》与《四库全书》之删书

清廷编纂《四库全书》并不是完全出于“稽古右文”的文化考虑,实有“寓禁于征”的政治打量,所以查禁、删改、销毁了大量书籍,被称为文化的浩劫。而邵晋涵之所以批评《续名医类案》引用赵献可《医贯》、高斗魁《己任编》,是因为这两部著作都和吕留良有关。

吕留良(1629~1683),明末清初杰出的学者、思想家和民族志士。15岁时,明代灭亡,他先参与武装抗清,反清复明的希望破灭后,他坚持不做官、不上科场,甚至以削发出家来对抗官府的拉拢。其死后49年后,即清雍正十年(1732年),受曾静案牵连,被雍正皇帝钦定为“大逆”罪名,惨遭开棺戮尸之刑,其著作被毁版,子孙、门人广受株连,无一幸免,铸成震惊全国的文字狱。

吕留良在医学上具有很深造诣,学术上尊奉赵献可、高斗魁(鼓峰),曾为《医贯》做注。《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医贯》云:“同县高鼓峰喜用其(引者按:“其”即赵献可)说,而石门吕留良与鼓峰论医最契,亦重是书,为之评注。”[8]可见,吕留良不但学术上尊奉赵献可、高斗魁,而且与高氏交谊很深。因为吕留良之缘由,清廷曾禁毁过《医贯》。而高斗魁的《己任编》不但记载了很多高与吕留良的交谊,更保留了大量吕氏的医案。

由此可见,邵晋涵对《续名医类案》采赜诸书的批评并不完全出自学理,而是出于政治的考量。不过值得玩味的是,邵氏的指责并没有引起反应。《四库全书》本继续保留了赵献可《医贯》、高斗魁《己任编》中的内容,其中还有一个高斗魁治疗吕留良的医案,即卷十四所载的“高鼓峰治吕用晦病热症”。

更为夸张的是,文渊阁本《续名医类案》还保留了吕留良二十多则医案,分别见于卷四、卷六、卷八、卷十四、卷十六、卷二十、卷二十二、卷二十三、卷二十四、卷三十一、卷三十四、卷四十二、卷四十五。由此可见,《四库全书》编纂过程中的删书主要针对的是经史著作,而对医学著作很少删改。这也和秦始皇焚书坑儒,但保留医籍一脉相承。

四、《四库提要》与《续名医类案》之整理

在邵氏提要的基础上,纪昀等人修订完成了《钦定四库全书总目·续名医类案》,提出了《续名医类案》编次上的具体问题,云:“如疫门载‘神人教用香苏散’一条,犹曰存其方也。至脚门载‘张文定患脚疾,道人与绿豆两粒而愈’一条,是断非常食之绿豆,岂可录以为案。又如金疮门载‘薜衣道人接已断之首,使人回生’一条,无药无方,徒以语怪,更与医学无关。如斯之类,往往而是,殊不免芜杂。又虫兽伤门于‘薜立斋虫入耳中’一条注曰:‘此案耳门亦收之,非重出也,恐患此者不知是虫,便检阅耳’云云。而腹疾门中载‘金台男子误服干姜理中丸发狂入井’一条,隔五六页而重出,又是何义例乎?”[3]

这些论断为《续名医类案》的整理提供了基础,首先是魏之琇后人的整理。清人陆以湉在《冷庐医话·卷二·今书》中记载了魏鉽校正整理《续名医类案》的情况,并迻录了魏鉽的跋,云:“是书之优劣,《提要》序文论之详矣,……馆上指驳数条,谨更正焉。经进后,鲍氏知不足斋拟刊,未果。原本为先人手泽贻留,未敢出以示人。兹慎选楮毫,精抄全部,评校装璜,以冀当代大人君子布金刊板,广播艺林,诚于身心有裨,又何敢为独得之秘耶?”[2]由此可见,魏鉽是依据《提要》整理《续名医类案》的。

与魏氏后人一样,清末王士雄也是按照《钦定四库全书总目·续名医类案》的指示对《续名医类案》加以整理的,其整理过程记载在王士雄的《潜斋医话·论〈续名医类案〉》中。王氏言,因为《四库总目提要》“病其芜杂潦草”,有诸如上述的纰漏,所以自己对魏氏《续名医类案》进行整理。具体而言,有补充脱落的:“余按此特绿豆下夺一‘大’字耳。盖言得药如绿豆大两粒,与虫门浦南人一案正相似也。然究不知其为何药”;有删除滥选的:“如肿胀门邱汝诚案、目门周汉卿案之类,共有十余条,皆不必选者。至于语怪,不止接首回生也,如邪祟门金剑峰子、蔡石户、章安镇诸案,及元载挑魔、蓬头驱劳虫之类,皆可从删”;有梳理全文的:“重出之案亦有十多条,且有自注未选入而仍编入者”;最后还加以标目:“而附载己案,多不注明,直至三十六卷产后颠狂条始标姓字。况卷首无序无目,显为草创之初稿,而未经删定之书也。余悉点出,并为补目。”[9]这也表明,王孟英的整理也参考了《提要》。

最后说明的是,因为《总目》“所附案语,尤多所发明辨驳,较诸空谈医理,固有实徵虚揣之别焉”的评价,王士雄特意“录其所附按语为《柳洲医话》”,从而产生了一部医话名作。《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柳洲医话》云:“案《四库提要》,于魏氏原书数有指摘,特称其按语多所发明辨驳,较诸空谈医理,有实徵虚揣之别。故士雄承其意,亦特就按语再加发明。”[8]

结论

总之,在《续名医类案》的流传史上,《四库全书》发挥了重要作用。因为它的著录,《续名医类案》得以不致散佚,而提要又为王士雄等人的整理提供了基础。但另一方面,《续名医类案》在《四库全书》研究史上也有重要意义,它表明了《四库全书》著录书籍过程及删书之复杂性。

参考文献

[1]刘更生.医案医话医论名著集成[M].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646,621.

[2]陆以湉.冷庐医话[M].北京:人民军医出版社,2010:51-52,51-52.

[3]四库全书研究所.钦定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97:1365,1365.

[4]赵尔巽.清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77:13209,13210.

[5]司马朝军.《四库全书总目》编纂考[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5:570.

[6]翁方纲等.四库提要分纂稿[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6:536,485.

[7]四库全书第519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88

[8]刘时觉.四库及续修四库医书总目[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5:525-526,535-536.

[9]沈洪瑞,梁秀清.历代名医医话大观[M].太原: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社,1996: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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