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自古称为诗国，乃因世代相传不绝，天性喜爱“吟咏性情”，赞颂万里河山。凡诗讲求篇章之珠泽，今称经营意象美，语言新巧。再者素有家学传承的遗风，史载无复多谈。此二者的社会风气，是历史上诗人辈出的缘由。重复这些文坛旧话，是因为我最近拜读石狮籍的年轻诗人蔡曜阳的诗文集《展翅奋飞》而发的感慨，历史与现实总是有割不断的血脉关系。
新秀的出现必然引起众多诗人、学者的看好、推崇，蔡的恩师向垒的长篇评论可称为知人善断，他指出蔡曜阳“是香港新时代的青年，是年轻一代的诗人，是香港80后的优秀代表”。此话公允而具有前瞻性的意义。蔡曜阳身上富于诗人的气质，感情充沛，诗路端正，令人可喜可贺!在我研读之后，深感他驾驭新旧体诗相当娴熟，散文同样写得气度不凡，语言流丽开阔，彰显出他是一位文化修为颇深的多面手，音乐和体育也是他的强项，多种艺术元素陶冶了这位诗人独有的精神风貌。作为“香港80后的优秀代表”，那种诗情腾飞的气概与抱负，决意追寻文学创新的锐气，确实与众不同。
蔡曜阳似乎更耽爱我国古典诗歌的风韵，具有鲜明的写实色彩，朴实中见深沉、细致，追求构思力度和意境的高雅。这种特质决定着一个诗人的艺术品格。大家公认诗如歌、歌也是诗，同样需要浓郁的诗意。歌词更通俗，可朗诵或谱曲，便于在读者中广泛传播。
他好写歌词。最具代表性的《奋飞之歌》，本身就是开创性的创作，它是诗人灵魂投入的有力呈现，炽热的主体感情和对生命的诠释达到完美的结合。诗中突出强调“美丽的期盼在飞翔”，在新时代里表现所寄托的美好心愿，如雄鹰高飞天空之上，勇往直前，“一路播撒五彩缤纷的春光”。诗意深挚却又清朗可读，唱的是正气之音，倾诉的是“我的生命洋溢着朝气”（另见《在春风里》，同题之作），也为诗人开拓出一条走向明天的光明大道。为了加强抒唱的气势，反复吟出“奋飞，奋飞，展翅奋飞”的呼叫，作为歌词是适当的，但从诗体上深究不免受制于歌词的形式，作诗不宜过多拘泥在整齐对应上，不能像新诗那样实行语意的大跳跃，充分舒展想象力的强度。无论如何，一定要写出诗人心海中澎湃的声音，真诚地向社会做心灵的报告，因为抒情是一切诗歌的血脉与生命。纯现代主义专写“智性”，就难免跌入晦涩难懂的泥淖中，台湾现代派诗歌早已宣告回归新古典主义的诗路了。
蔡曜阳创作了许多精美的短诗，语言秀丽鲜亮，结构注重完整，吸收了古典诗律和民族格调的长处，力求精练优美，可见其诗歌的深厚功力。很显然，诗人对诗歌日趋散文化作出了反拨的姿态，这也是一种创作上的有效实验。他的题材从生活小事到时代大课题都有涉及，均能有感而发，自成机杼。例如《郊游乐趣多》，是一首歌词，构思新颖，抓住“伴着”和“追着”不同视角，把郊游所见所想的景物展露无遗：花香鸟语使人舒笑，名山秀水任你逍遥！加上协韵的设置，本身就是一支轻快的小乐曲。《路灯》写了普通生活中的一个镜头，诗人把它人格化了，并从中发掘出一番深意：“路灯奉献的精神，如日月亮丽我们的思想。”这种手法叫作小中见大，胡风说过生活到处都有诗美的潜藏。《海泳谣》是写景咏怀的短曲，意象如珠玉滚动，汇集成一幅彩画。再如《套马赞》《前世难忘》，都没有超过12行，前者写内蒙古骑手的剽悍身手，赛马结束后沐浴着春光归来；后者表现诗人关注国家大事，怒斥“中国领土钓鱼岛，日本屡次谋霸占”。诗人坚守爱国恋乡的大方向，弘扬人间的大仁大爱精神。《唱闽南》是乃母蔡丽双一贯表明思乡感恩的主调，这首诗更像一首格律诗词的体式，诗分三节叠用，首节写道：
闽南风物秀，
姹紫嫣红香气稠。
春风生绿浪，
秋色铺锦绣。
荷塘月色堤上柳，
目不暇接看不够。
这一连串浓密的雅语丽句，极生动地显现出故乡四季景色如在眼前，其诗情画意让人动怀，不禁使人想起白居易笔下的名篇《江南好》，词彩艳丽无比；末句“看不够”又见于岳飞作《池州翠微亭》中的“好山好水看不足”佳句，两者本意相同。由此可知，蔡曜阳熟读过唐宋诗词，做到了化而用之。最难得的是，蔡丽双擅长作古典诗词曲，其子当然直接受到熏染，而且是青出于蓝。新诗讲究音韵美成了最大难题，别人嫌弃用韵太费事，比作“戴着镣铐跳舞”，深怕破坏自由体诗的灵动性，其实不然。我自己曾经在诗作中有意尽量协韵，并不难，篇章大体上均匀，有利于把诗意收缩在一定的结构里，符合现代格律诗的基本要求。蔡曜阳的诗始终坚持用韵，有些诗还是一韵到底，如《小河流水》《唱闽南》都是，如此年轻就敢于独辟蹊径，于今有几人？
写诗绝不能避开思想意识的烛照，诗人必须关心政治和人类生存的现状。通常说的爱国怀乡就是最重要的时代意识，蔡丽双母子所取得的成就证明了这个恒在的真理。的确是这样，读一首好诗如步入花丛深处，这种诗往往饱含着思想与真情高度融合所闪耀的睿智文字。
蔡曜阳的父母都是知名的儒商，这一家庭背景孕育了他对诗歌文学的志趣，诗风高洁洗练自有其母的影子，但是更有青年人的朝气，更见创新才华。如古人言先入门墙，方能别开天地。在诗人眼中，父母是高山大海，感念其濡泽的天恩。我国现代史上有一位大文豪瞿秋白，他出身传统世家，自幼母亲教他学习古代诗词，后来他精通诗词歌赋、金石篆刻，受到鲁迅先生的赞赏，引为同道知己。蔡丽双和蔡曜阳是又一个“文学缘”新例，儿子精通中西文化，年富力强自比是奋飞的雄鹰，心向蓝天碧海，可谓才高志远。可以说他为诗而来，前途无量。借此机会，作一首小诗赠与同乡诗友共吟：“诗苑又添母子缘，海港瑰色拨心弦。江南漠北鹏程路，正是华年啸九天。”在我眼前已能预见，在南国灿烂的星空下，一棵诗山之树正在茁壮地成长，它将为我国文坛增添一道亮丽的风景！
载《石狮日报》2013年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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