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的欧洲黑暗时代

六　一千年的欧洲黑暗时代

亚历山大可能由于童年时受过柏拉图的教导，加上那时欧洲的文化背景，他虽然攻打希腊，但却十分向往希腊文化，他想将希腊文化传入东方，用以教导这些没教化的东方人。因此他一边打仗，一边打造占领地的希腊文明。结果呢？他死后的一百年，东方思想迅速传入西方。东方幅员广大，文化深厚，那时中国已是战国后期，面临统一，早已经历过百家争鸣。印度则距释迦圆寂已二百余年，小乘和大乘的经典已集结完成，密乘的观修（维摩的教法）亦不绝如缕。至于古婆罗教亦已改造成为新印度教，十分成熟的“无二论”已成为思想基础，比较起来，希腊的文明可谓尚未成熟，所以亚历山大的努力，结果是西方思想影响东方不多，只给东方艺术带来新的养分，反而东方思想立即就影响西方，甚至连同东方思想的渣滓———宿命论。

有一个小故事说，芝诺鞭打一个奴隶，那奴隶对他说，天注定要犯这个错，所以无法避免。那奴隶是企图利用芝诺的宿命思想来免罚，然而芝诺却说，天注定他要受鞭打，所以无法不打。你看，这种思想哪里还是苏格拉底三代师徒的思想。佛家说业力，一个不好，很容易就会说成是宿命。亚历山大以及他的继承人没派学者去东方，东方思想靠商人和战士传过来，自然就只能传入肤浅的一面，不但影响奴隶，甚至影响芝诺。

亚历山大时代以后，是罗马入侵希腊，那年是公元前146年。中国是汉景帝时代，世称“文景之治”，文明鼎盛远非西方可比，更不是饱经战乱的希腊可比。然而罗马人依然仰慕希腊文明，他们把伊壁鸠鲁派哲学、斯多噶派哲学，连同掠夺来的金银宝石、艺术制品一同带回罗马。

过了一段时期，他们就发现，要令奴隶心灵快乐是很难的事，不如斯多噶学派教他们认命，教他们压抑意志而沉默，因此发展下来，罗马皇帝奥勒尼亚(Marcus Aurelius，121-180)就完全鼓励斯多噶学派思想，成为一尊，那时在罗马，伊壁鸠鲁哲学已名存实亡。在罗马，天堂与地狱的思想已在贵族与平民间广泛传播。

佛家说天堂与地狱，是顺从印度的民俗传统，其中的精义，在于说人的意志，“一念即天堂、一念即地狱”。至于天堂，佛家说为“诸天”，亦即不是只有唯一的一处天堂。“诸天”其实指的是不同时空的生命，这是如来藏思想。如来法身功德（生机）周遍法界，即周遍一切时空，因此并非只有我们这个三度空间、一度时间的宇宙，宇宙无限，世间无限，由是任何宗教都可以根据自己的理想，建立一个天主，或者选择一个神来做自己的天国主人。至于人于死后到天堂或到地狱，并非宿命，而是自己的业力决定。这其实当我们生存时已经是这样，当我们怜悯落后国家的缺粮时，为他们做点事（大者如科学家研究改良水稻品种），那你的心已经生活在天堂；可是，如果你竟是无良的种子垄断商，推销经过DNA改造、不产生第二代种子的谷种时，虽然发财，可是心灵实已经堕落在地狱。行为与意志的业，决定了一切因果，包括感官之所受，以及心灵之所受。

所以佛家天堂与地狱并非宿命，无奈当时的罗马帝国却视之为宿命。那时候，伊壁鸠鲁学派的原子与虚空已然无效，斯多噶学派亦只能走向唯心。那时的哲学思想变成是：你若不求凡事如意而听天由命，你便得到幸福。

就是这样，从此西方在黑暗中生活了一千年。这期间，罗马教廷取代了皇帝的权力，教廷拥有全欧洲三分之一的土地，由于规定教徒奉献，积累了比皇帝还要不知多少倍的财富，统治了绝大部分的人口，连士兵都是教徒。因此在这一千年，哲学便即神学，伦理、政治、艺术、逻辑，甚至历史都是神学。因此我们也就不去评价它了，否则便会给人看成是对宗教的冒犯，尤其是用如来藏思想来评价。

我们不管宗教，只管目前西方人以及其崇拜者（例如赞扬鸦片战争的中国人），他们将民主与人权的源头归于西方，说源于希腊，这说法是企图夺取制高点，民主与人权谁都不能反对，因此对于西方，我们便只有崇拜。然而历史呢？在这一千年的欧洲黑暗时代，中国已历汉代而至明初，禅宗早已遍地开花，华严、天台两宗则如白莲青莲，双花并峙，这些宗派光大了如来藏思想。佛法亦早已传入西藏，宁玛派、萨迦派、噶举派都以如来藏思想为见地。尤其是宁玛派，根据四重缘起来认识世间，来成立事物的有（存在与显现），这时候，哪里有西方的存在主义和认识论？

或者说，我们说的是自由与民主。那么，佛家主张的平等、儒家主张的民本是什么？罗马教廷有这些主张吗？因此，为西方文化抢占制高点，从而扬弃中华文化传统、东方文化传统，不应该是有学术良心的人所应做的事。

我们再看看在这段黑暗时代中，西方哲学所能影响罗马教廷的什么思想，就知道根本与自由、民主、人权无关。所以，接下来可以谈一谈新柏拉图主义者的创始人普罗提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