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有限的哲学功能观

(五)一种有限的哲学功能观

现代西方哲学对传统哲学合法性的质疑，主要是对它的允诺和自许的质疑，是对哲学“学科帝国主义”的厌恶和拒斥。自由的理性思考日益成为人们自己个人的精神事务，从而对限制个人自由思考的哲学教条也日益难以忍受。但是如果哲学的兴趣依然存在，哲学学科总是必然具有最高原理的性质和特点。哲学作为纯粹个人的精神事务只是一种个人内心的独白，只要说和写就要影响、干预别人的内心生活。个人的自由思考要成为可能，也总要凭借已有哲学的语言和概念。外在哲学形态和个人内在的哲学思考是密不可分的。个人固然有哲学思考的自由，但他思考的结果也总离不开哲学的考察和评价。自由的、多元的哲学思考，并不意味着每一思考都具有同样的价值和合法性，因而不必然导致相对主义的态度和价值观。我认为，传统哲学的问题和方法可以作出自身合法性的辩护，但是它必须谨慎地、谦虚地去正视自己的价值和功能，必须有自我批判的哲学态度。具有一种有限的哲学功能观，是现代哲学对哲学合法性质疑的一个值得重视的批判成果。以一种有限的哲学功能观反过来重新审视哲学的性质、对象、形式和方法，会给我们一些新的启示和教益。这将促使我们去思考和把握哲学这一文化样式的特点，也将使我们意识到哲学与非哲学文化界限的模糊性，哲学家作为理解不同理解方式的“多能知识分子”，他的教养和工作方式必须是哲学的，而他的哲学功能的实现却必然在其他理解方式和存在方式之中。

哲学在人类的生活中并不是无足轻重的，哲学是一种人类智慧和理性承认的权力，但是哲学权力、权威和尊严的实现和见证，必须诉诸理论改造人心的教化力量。理论的说服力量、启示力量是哲学功能的根本界限。从一种广义的存在哲学看，哲学的力量在于哲学家的人格力量、哲学家某种生活方式的示范所具有的感召力量。

哲学的功能是有限的，这不仅因为人们的生活境界有着本质的差异，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在闲暇中的反思或哲学思考是一种精神的奢侈，而且哲学功能是通过个体精神教养的途径来实现的。哲学作为个体的精神教养，既是发明本心、启发灵性的个体精神的发展和成熟，也是把外在的哲学理论化为内心自觉见证的理解过程。片面强调前者，容易陷入主观任性、自大狂妄和空疏的自由；片面地强调后者，又容易陷入教条、僵化、琐碎的名言之中。而这两种片面性，也正是非理性主义和逻各斯中心主义的偏颇。个体的精神教养和外在哲学理论形态的矛盾也表明，哲学既是个人的精神事务，它需要自由的理性思考；哲学也是人类文化的一个方面，所以也有哲学存在的必然性与合法性。

【注释】

[1]［德］赖欣巴哈著，伯尼译：《科学哲学的兴起》，商务印书馆1991年版，第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