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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谊治安策一

时间:2022-10-2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太史公仍父子相续纂其职。并时异世,年差不明,作十表。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幅共一毂,运行无穷,辅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扶义倜傥,不令己失时,立功名于天下,作七十列传。四句引《治安策》语,见《春秋》所以作,并《史记》所以作之意。是中华民族人文始祖。所处时代约为新石器时代早期,相传为中国医药鼻祖之一。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祸,幽

太史公自序_汇评详注 古文观止

太史公自序

史记

【题解】

司马迁《史记》:维我汉继五帝末流,接三代绝业。周道废,秦拨去古文,焚灭《诗》、《书》,故明堂石室金匮玉版图籍散乱。于是汉兴,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为章程,叔孙通定礼仪,则文学彬彬稍进,《诗》、《书》往往间出矣。自曹参荐盖公言黄老,而贾生、晁错明申、商,公孙弘以儒显,百年之间,天下遗文古事靡不毕集太史公。太史公仍父子相续纂其职。曰:‘于戏!余维先人尝掌斯事,显于唐虞,至于周,复典之,故司马氏世主天官。至于余乎,钦念哉!钦念哉!’罔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论考之行事,略推三代,录秦汉,上记轩辕,下至于兹,著十二本纪,既科条之矣。并时异世,年差不明,作十表。礼乐损益,律历改易,兵权山川鬼神,天人之际,承敝通变,作八书。二十八宿环北辰,三十幅共一毂,运行无穷,辅拂股肱之臣配焉,忠信行道,以奉主上,作三十世家。扶义倜傥,不令己失时,立功名于天下,作七十列传。凡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为《太史公书》。序略,以拾遗补艺,成一家之言,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俟后世圣人君子。

太史公曰:“先人有言:‘自周公卒五百岁而生孔子。先人,谓先代贤人。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适当五百岁之期。有能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点出六经。意在斯乎!意在斯乎!小子何敢让焉。”何敢自嫌值五百岁而让之也。明明欲以《史记》继《春秋》意。

上大夫壶胡遂曰:“昔孔子何为而作《春秋》哉?”设为问答,单提《春秋》,见《史记》源流。太史公曰:“余闻董生仲舒。曰:‘周道衰废,孔子为鲁司寇,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言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为天下仪表,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而已矣。’王事,即王道。○一句断尽《春秋》。已下乃极叹《春秋》一书之大。子曰:‘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春秋》原实著当时行事,非空言垂训。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人不决曰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断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也。此段专赞《春秋》,下复以诸经陪说。《易》著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故长于变。《礼》经纪人伦,故长于行;《书》记先王之事,故长于政;《诗》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故长于风;《乐》乐洛。所以立,故长于和;《春秋》辨是非,故长于治人。又从《易》、《礼》、《书》、《诗》、《乐》说到《春秋》,以应起。是故《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再将诸经与《春秋》结束一通。拔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莫切近于《春秋》,应上“深切著明”。○以下独详论《春秋》。《春秋》文成数万,《春秋》万八千字。其指数千,万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櫽栝《春秋》全部文字。《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胜升。数。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所以弑君、亡国及奔走,皆是失仁义之本。故《易》曰‘失之毫厘,差以千里。’今《易》无此语,《易纬》有之。故曰‘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旦一夕之故也,其渐久矣。’此《易·坤卦》之词,文亦稍异。○两引《易》词,以明本之不可失也。○櫽括《春秋》全部事迹。故有国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谗而弗见,后有贼而不知。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经事而不知其宜,遭变事而不知其权。为人君父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蒙首恶之名。为人臣子而不通于《春秋》之义者,必陷篡弑之诛,死罪之名。《春秋》所该甚广,而君臣父子之分,尤有独严,故提出言之。其实皆以为善,为之不知其义,被之空言而不敢辞。总上文而言,其实心本欲为善,但为之而不知其义理,凭空加以罪名,而不敢辞。○《春秋》实有此等事,特为揭出,甚言《春秋》之义,不可不知也。夫不通礼义之旨,礼缘义起,故并言之。○又即《春秋》生出“礼义”二字。至于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则犯,为臣下所干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以天下之大过予之,则受而弗敢辞。应“被之空言而不敢辞”句。故《春秋》者,礼义之大宗也。一句极赞《春秋》,收括前意。夫礼禁未然之前,法施已然之后;法之所为用者易见,而礼之所为禁者难知。”四句引《治安策》语,见《春秋》所以作,并《史记》所以作之意。

壶遂曰:“孔子之时,上无明君,下不得任用,故作《春秋》,垂空文以断礼义,当一王之法。今夫子上遇明天子,武帝。下得守职,万事既具,咸各序其宜,夫子所论,欲以何明?”再借壶遂语辨难,一番回护自家,妙。太史公曰:“唯唯委,否否,不然。叠用“唯唯”、“否否”、“不然”,妙。唯唯,姑应之也。否否,略折之也。不然,特申明之也。余闻之先人曰:又是先人。‘伏羲至纯厚,作《易》八卦;尧、舜之盛,《尚书》载之,礼乐作焉;汤、武之隆,诗人歌之。《春秋》采善贬恶,推三代之德,褒周室,非独刺讥而已也。’又言《春秋》与诸经同义,皆纯厚隆盛之书,非刺讥之文。极得宣尼作《春秋》微意。汉兴以来,至明天子,应上“遇明天子”。获符瑞,指获麟。建封禅,封,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禅,泰山下小山上除地为img81,以祭山川。改正朔,易服色,受命于穆清,受天命清和之气。泽流罔极,海外殊俗,重平声译亦款塞,传夷夏之言者曰译,俗谓之通士。款塞,叩塞门也。请来献见者,不可胜道。臣下百官力诵圣德,犹不能宣尽其意。言口不能悉诵,故不可不载之书。且士贤能而不用,有国者之耻;此句宾。主上明圣而德不布闻,有司之过也。此句主。且余尝掌其官,应下得守职。废明圣盛德不载,一。灭功臣、世家、贤大夫之业不述,二。堕先人所言,三。罪莫大焉。余所谓述故事,整齐其世传,非所谓作也,“作”字呼应。而君比之于《春秋》,谬矣。”正对“欲以何明”句。○壶遂问答一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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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像◆

伏羲又作宓羲、庖牺、包牺、伏戏,亦称牺皇、皇羲、太昊,史记中称伏牺。是中华民族人文始祖。所处时代约为新石器时代早期,相传为中国医药鼻祖之一。

于是论次其文。七年太初元年至天汉三年。而太史公遭李陵之祸,幽于缧绁。详后《报任安书》中。○可见史公未遭祸前已作《史记》,特未卒业耳。乃喟然而叹曰:“是余之罪也夫!是余之罪也夫!身毁不用矣。”受腐刑。退而深惟曰:“夫《诗》、《书》隐约者,隐,忧也。约,犹屈也。欲遂其志之思也。史公欲卒成《史记》,故以此句唤起。昔西伯拘羑有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频上声腳脚,○膑,刖刑,去膝盖骨。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即《吕氏春秋》。韩非囚秦,《说税难》、《孤愤》;非作《孤愤》、《说难》等篇,十余万言。○又组织六经作余波,而添出《离骚》、《国语》等作陪,更妙。《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又借《诗》作结,文法更变化。故述往事,思来者。”于是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自黄帝始。武帝至雍,获白麟,迁以为述事之端,上纪黄帝,下至麟止,犹孔子绝笔于获麟也。史公虽欲不比《春秋》之作,又不可得矣。

太史公说:“先父说过:‘自从周公死后,五百年才生孔子。孔子死后,到现在已经五百年了,又到了有人要继续叙述清明时代的历史,考订《易传》,继承《春秋》,根据《诗》、《书》、《礼》、《乐》来整理总结的时候了。’这意思就在这里吧!这意思就在这里吧!我怎么敢推辞呢!”

上大夫壶遂说:“从前孔子为什么著作《春秋》呢?”太史公说:“我听董生说:‘周朝政治衰败,孔子担任鲁国司寇,各国诸侯迫害他,大夫阻碍他,孔子知道自己的言论不被采用,主张不能实现,于是就来评论二百四十二年的历史,用《春秋》作为天下的表率。他贬抑天子,斥责诸侯,申讨大夫,用来阐明王道罢了。’孔子说:‘我想提出褒贬的空论,不如把褒贬深刻而明白地表现在历史事件的记述中。’《春秋》,上能阐明三王治世之道,下能分辨人事纲纪,辨别嫌疑,辨明是非,判定犹豫不决之事,表扬好的,批判坏的,称赞贤者,鄙视不肖的人,复兴危亡的国家,继续断绝的世系,补救弊端,振兴衰败,这是王道之中的大事。《易》说明天地、阴阳、四时、五行,所以长于表示变化。《礼》安排人伦关系,所以长于指导行动。《书》记载前代帝王事迹,所以长于讲明政治。《诗》记述山川、溪谷、禽兽、草木、牝牡、雌雄,所以长于表现风俗。《乐》的目的使人快乐,所以长于抒发和谐之情。《春秋》辨明是非,所以长于治理人民。因此,《礼》用来节制人的行为,《乐》用来发扬和谐团结的精神,《书》用来使人通晓往事,《诗》用来表达情意,《易》用来使人了解事物变化,《春秋》用来使人遵守道义。把乱世挽回到正路上来,没有比用《春秋》更切合实际的了。《春秋》的文字有几万,它的意旨有几千条,许多事情的分散聚合,都载在《春秋》上面。《春秋》里,记述杀死国君的有三十六起,亡国的有五十二个,各国诸侯逃亡在外,不能保住国家的,多得无法计算。考查它的原因,都是由于失去了仁义的根本。所以《易》说:‘失之毫厘,差以千里。’又说:‘臣子杀君主,儿子杀父亲,不是一朝一夕的原因,是长久地逐渐发展而成的。’所以做国君的,不可以不通晓《春秋》,否则,前面有谗人却看不见,后面有奸贼却不知道。做臣子的,不可以不通晓《春秋》,否则,掌管日常事务却不知道适当处理,遭遇变故却不知道酌量变通。做君主、做父亲的,如果不通晓《春秋》的意旨,一定要蒙受首恶的罪名。做臣子、做儿子的,如果不通晓《春秋》的意旨,一定会陷入篡权弑君而被杀戮,落个死罪的名声。其实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在做好事,只是不知道义理,结果背上空头罪名也不敢推卸。因为不懂得礼义的要旨,弄到君不像君,臣不像臣,父不像父,子不像子。君不像君,就会受到侵犯;臣不像臣,就会遭到杀戮;父不像父,就是无道;子不像子,就是不孝,这四种行为,是天下最大的过错。拿天下大错的罪名加在他们身上,就只好接受,不敢推卸。所以《春秋》是礼义的根本。礼教是制止坏事在未发生之前,刑法是处置坏事在发生之后,刑法所起的作用容易看得见,而礼所起的防止作用一时却难以知道。”

壶遂说:“孔子的时代,上面没有贤明的君主,下面的人才得不到任用,所以著作《春秋》,用文辞来论断礼义,作为一个圣王的法典。现在您上面遇到贤明的君主,下面的人能尽自己的职守,万事已经具备,都各得其所。您的论著,想用来阐明什么呢?”太史公说:“嗯,嗯,不,不,不是这样。我听到先父说:‘伏羲时代最纯厚,创作《易》的八卦。唐尧、虞舜的盛世,《尚书》记载着它,《礼》、《乐》也创作问世。商汤、周武的隆盛,诗人歌颂它。《春秋》记载善良的,贬斥丑恶的,推崇三代的美德,褒扬周室,不只是讽刺而已。’汉朝建立以来,直到当今的圣明天子,获得吉祥符瑞,筑坛祭祀天地,改正历法,变换服色,接受上天的明命,恩泽无穷无尽。海外异俗的人,通过辗转翻译,叩关前来,请求进贡和朝见的,多得说不尽。臣下百官,竭力诵扬圣德,也还不能说尽他们的心意。况且,贤能的读书人却不被任用,是君主的耻辱,君主圣明而仁德不能传布宣扬,是官吏的过错。而且我曾经担任这种职务,废弃主上的明圣和盛德不记载,埋没了功臣世家和贤大夫的功业不记述,毁弃了祖先的教训,没有比这罪过更大的了!我是叙述历史事实,整理他们的世家传记,说不上创作的,而您把它和《春秋》相比,是不对的。”

这样,就编写了这些文章,历时七年,太史公遭到李陵之祸,幽禁在监狱之中。于是他深深地叹息说:“这是我的罪过啊!这是我的罪过啊!身体已经毁伤不能用了!”事后又深思说:“那《诗经》、《书经》隐约其辞的原因,是想实现他们意志的一种考虑。从前西伯被拘禁在羑里时,推演《周易》;孔子在陈、蔡受困时,著作《春秋》;屈原被放逐,写成《离骚》;左丘明双目失明,才有《国语》;孙子割去膝盖,才写兵法;吕不韦贬谪到蜀地,世上才流传《吕览》;韩非囚禁在秦国,才有《说难》、《孤愤》;《诗经》三百篇,大都是贤人圣人抒发内心幽愤而写的。这些人都是心里有什么忧伤愁闷,理想得不到实现,所以叙述往事,期望来者。”于是,我终于记述了从黄帝开始,陶唐以来,到现在武帝获麟为止的历史。

【末评】

史公生平学力,在《史记》一书,上接周、孔,何等担荷!原本六经,何等识力!表章先人,何等渊源!然非发愤郁结,则虽有文章,可以无作。哀公获麟而《春秋》作,武帝获麟而《史记》作。《史记》岂真能继《春秋》者哉!

【汇评】

浦起龙《古文眉诠》:承父命,纂世职,孝也;尊朝廷,崇论著,忠也;宗孔子,依《春秋》,学识也。命意放眼,皆踞顶峰。集首之《五帝赞》、传首之《伯夷》、卷终之《自序》,皆诵法孔子著于篇。一部纲宗,可以概见。班生讥其“是非颇谬圣人”,盖据发愤诸作言之耳,岂通论哉!

过珙《详订古文评注全集》:作史有家法,开口便提先人;作史有宗派,开口便提孔子;作史有折衷,开口便提董生。只此三数行,便有原有委,可法可传。后又提笔削《春秋》,反复详明,隐然自负于尼山之后。然哀公获麟而《春秋》作,武帝获麟而《史记》述,事岂偶然者哉!

唐介轩《古文翼》:提出王事王道,推尊孔子,隐然以作史上附《春秋》,而立言有体,深得窃比老彭之意。至其笔力之雄骏,应推独步。

文帝议佐百姓诏_汇评详注 古文观止

文帝议佐百姓诏

《汉书》

【题解】

《汉书·文帝纪》:十六年夏四月,上郊祀五帝于渭阳。 五月,立齐悼惠王子六人、淮南厉王子三人皆为王。 秋九月,得玉杯,刻曰“人主延寿”。令天下大酺,明年改元。后元年冬十月,新垣平诈觉,谋反,夷三族。 春三月,孝惠皇后张氏薨。 诏曰:(本文略)。

间如字者数年比去声不登,间,近也。比,频也。又有水旱疾疫之灾,朕甚忧之。愚而不明,未达其咎。虚喝二句。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过与?乃天道有不顺、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废不享与?何以致此?一诘。将百官之奉养或费,无用之事或多与?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再诘。夫度铎田非益寡,而计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于古犹有余,地多于民。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三诘。“咎”字呼应。无乃百姓之从事于末谓工商之业。以害农者蕃,蕃,多也。为酒醪牢以靡糜谷者多,醪,汁滓酒也。靡,散也。六畜休去声之食焉者众与?六畜,牛、马、羊、犬、豕、鸡也。细大之义,吾未能得其中。又缴一笔,仍作推究语。其与丞相、列侯、吏二千石、博士议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远思,无有所隐!求得其中,爱民之诚如见。

近年来,连续收成不好,还有水、旱、疫病等灾害,我很忧虑。我愚昧,不聪明,不知道毛病之所在。猜想起来,是我的政治措施有失策,行为有过失呢?还是天时不调和,地利没有用尽,人事多失和睦,废弃了鬼神的祭祀呢?为什么弄到这个地步?还是各级官吏的俸禄太浪费,无用的事情也许兴办得太多了呢?为什么老百姓的食粮这样缺少?计算全国土地不比从前更少,计算人口不比从前增加,照人口去计算土地,也许比从前还有余,可是粮食却很不足,这个毛病在哪里?是不是因为百姓参加工商业等妨碍农业的太多,做酒浪费谷物的太多,饲养牲畜的太多了呢?大大小小的原因很多,我没有找到最确切的。希望同丞相、列侯、俸禄二千石的官吏以及博士讨论一下,有可以帮助百姓的,就坦率地提出长远的想法,不要有什么隐讳。

【末评】

帝在位日久,佐民未尝不至。至是复议佐之之策,可见其爱民之心,愈久而不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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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文帝像◆

汉文帝刘恒(公元前203年~公元前157年),汉朝第五位皇帝,谥号“孝文皇帝”。

武帝求茂材异等诏_汇评详注 古文观止

武帝求茂材异等诏

《汉书》

【题解】

《资治通鉴》:(元封五年)长平烈侯卫青薨。起冢,象庐山。上既攘却胡、越,开地斥境,乃置交趾、朔方之州,及冀、幽、并、兗、徐、青、扬、荆、豫、益、凉等州,凡十三部,皆置刺史焉。上以名臣文武欲尽,乃下诏曰:(本文略)。

盖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武帝雄心,露于“非常”二字。故马或奔踶题而致千里,奔,驰也。踶,踢也。奔踶者,乘之即奔,立即踶人也。士或有负俗之累而立功名。负俗,谓被世讥论也。○二“或”字活看。夫泛同覂、音捧驾之马,泛,覆也。覆驾者,言马有逸气,不循轨辙也。○顶“奔踶”说。跅托弛之士,跅者,跅落无检局也。弛者,放废不遵礼度也。○顶“负俗”说。亦在御之而已。只一“御”字,想见英主作用。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材异等旧言秀才,避光武讳称茂材。异等者,超等轶群,不与凡同也。○应“非常之人”。可为将相及使绝国者。绝远之国,谓声教之外。○应“非常之功”。

大凡要建立不平常的功劳,一定要依靠不平常的人才。所以马有会狂奔踢人却能跑千里路的,士人有受世俗讥讽嘲笑的毛病但能树立功名的。那些覆车的马,放荡不羁的士人,也在于善于驾驭他们罢了。命令州郡长官,要留心考察吏民中的秀才和出类拔萃的可以担任将相和出使远方国家的人。

【末评】

求材不拘资格,务期适用。汉世得人之盛当自此诏开之。至以可使绝国者与将相并举,盖其穷兵好大,一片雄心,言下不觉毕露。与高帝《大风歌》同一气概。

【汇评】

王符曾《古文小品咀华》:相马于骊黄牝牡之外,固是九方皋遗法。

孙琮《山晓阁西汉文选》:汉世得人之盛,只是不拘资格。夫“泛驾”、“跅弛”喝出一“御”字,就中有无数作用,至以可使绝国者与将相并举。盖其穷兵好大,一片雄心,言下不觉毕露。试与《猛士歌》同日而唱,觉英风振动,咄咄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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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像◆

汉武帝刘彻汉武帝刘彻,字通,汉朝第七位皇帝,西汉时期的皇帝、政治家、战略家、诗人、民族英雄、文学家。

谢有煇《古文赏音》:弃瑕录瑜,使怀才负能之士,皆可自效。帝之雄才大略,知人善任,如闻其声于纸上。

浦起龙《古文眉诠》:精悍奇矫,武帝雄略本色。

余诚《重订古文释义新编》:“非常”二字,固足见武帝一片雄心,更可见武帝不拘成格,所以士虽或负俗累,而但能立功名,断不肯弃。后归到一“御”字,揭出自己本领。英君气概,千载如生。至其行文之妙,则起笔严重,能括全诏。“马”、“士”二语,纵横排奡,亦整齐亦参差,亦紧炼亦疏散。“泛驾”、“跅弛”二句,双承双转,对偶之中,饶有机神流利。“御”字一结,不分宾主,而正喻究自分明。末以“茂才异等”点出非常人,“将相使绝国”点出非常功,不应而应,不顾而顾,章法高绝。

贾谊过秦论上_汇评详注 古文观止

贾谊过秦论上

《史记》

【题解】

《史记·秦始皇本纪》:太史公曰:秦之先伯翳,尝有勋於唐、虞之际,受土赐姓。及殷、夏之间微散。至周之衰,秦兴,邑于西垂。自缪公以来,稍蚕食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为功过五帝,地广三王,而羞与之侔。善哉乎贾生推言之也!

秦孝公据郩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郩,山名,谓二骰。函,函谷关也。拥,亦据也。雍州,今陕西。固守,坚守其地也。周室,天子之国,秦欲窥而取之。有席卷捲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括,结囊也。八荒,八方也。○四句只一意,而必叠写之者,盖极言秦有虎狼之心,非一辞而足也。当是时也,商君卫鞅。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横而斗诸侯。连六国以事秦,而使之自相攻斗。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拱手而取,言易也。西河,魏地名。○秦之始强如此。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孝公卒,子惠文王立;卒,子武王立;卒,立异母弟,是昭襄王也。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汉中、巴、蜀三郡,并属益州。膏腴,土田良沃也。要害,山川险阻也。○秦之又强如此。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宗缔交,相与为一。以一离六为衡,以六攻一为从,故衡曰连,从曰合。缔,结也。○正欲写秦之强,忽写诸侯作反衬。当此之时,齐有孟尝,田文。赵有平原,赵胜。楚有春申,黄歇。魏有信陵。无忌。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极赞四君,以反衬秦之强。约从离横,兼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赵人。徐尚、未详。苏秦、洛阳人。杜赫、周人。之属为之谋,齐明、东周臣。周最、周君子。陈轸、秦臣。召邵滑依、○楚臣。楼缓、魏相。翟景、未详。苏厉、苏秦弟。乐毅燕臣。之徒通其意,吴起、魏将。孙膑、频上声。○孙武之后。带佗驼、○未详。儿倪良、王廖留、○《吕氏春秋》曰:“王廖贵先,儿良贵后。”此二人者,皆天下之豪士也。田忌、齐将。廉颇、赵奢皆赵将。之伦制其兵。此段申明“以致天下之士”一句,极写诸侯得人之盛,以反衬秦之强。尝以什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叩,击也。关,函谷关。○此正接前“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句,作一逼,紧陗。秦人开关而延敌,九国之师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族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九国,谓齐、楚、韩、魏、燕、赵、宋、卫、中山也。镞,箭镝也。○上写诸侯谋弱秦,何等忙;此写秦人困诸侯,何等闲。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赂秦。初点连衡,次点合从,三叙约从离横,四叙从散约解,段落井然。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军败曰北。橹,大楣也。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强国请服,弱国入朝。极言秦之强,总是反跌下文。

施及孝文王、庄襄王,昭襄王卒,子孝文王立;卒,子庄襄王立。享之日浅,国家无事。虚叙带过。

及至始皇,方说到始皇。奋六世之余烈,六世,孝公、惠文王、武王、昭王、孝文王、庄襄王。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以鞭笞天下,振,举也。策,马箠也。振长策,以马喻也。二周,东、西周也。履至尊,践帝位也。六合,天地四方也。敲扑,皆杖也。短曰敲,长曰扑。○四句亦只一意,极言始皇之强,非一辞而足也。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非一种也。桂林,今郁林。象郡,今日南。百越之君俛同俯首系颈,委命下吏。言任性命于狱官也。○极写始皇之强。乃使蒙恬秦将。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极写始皇之强。○前历言秦之强,以其善攻,以下言始皇不善守。于是废先王之道,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燔,烧也。百家言,经、史之类。黔,黑也。秦谓民为黔首,以其头黑也。隳灰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鍉的,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隳,毁也。兵,戎器也。咸阳,秦都。锋鍉,兵刃也。始皇销锋鍉,为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宫庭中。○始皇愚民、弱民,适所以自愚、自弱,伏末“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一句。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断华山为城,因河水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溪以为固。叠上两句。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何,问也。谁何,言谁敢问。○极形容始皇之强盛,比从前更自不同。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秦东有函谷关,南有峣关、武关,西有散关,北有萧关,居四关之中,故曰关中。金城,言坚也。秦始皇曰:“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自废先王之道至此,正说秦皇之过,看来秦过,亦只是自愚自弱。

始皇既没,余威震于殊俗。殊俗,远方也。○临说尽,又一振,笔愈缓,势愈紧。然而二字一篇大转关。陈涉,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陈胜,字涉,阳城人。秦二世元年秋,陈涉等起。瓮牖,以败瓮口为牖也。绳枢,以绳系户枢也。氓隶,贱称。迁徙之徒,谓涉为戍渔阳之徒也。材能不及中庸,不及中等庸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范蠡之陶,自谓陶朱公,治产积十九年之间,三致千金。猗顿闻朱公富,往问术,十年间,资拟王公。故富称陶朱、猗顿。○陈涉既非其人,又无其资。蹑足行伍之间,俛同勉起阡陌之中,率罢同疲弊之卒,将数百之众,俛起,不得已而举事也。阡陌,道路也。○不成军旅。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杰竿为旗,揭,高举也。斩木为兵,而无锋刃,举竿为旗,而无旌旛。○不成器仗。天下云集而响应,赢粮而景同影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云集响应,如云之集,如响之应也。赢,担也。景从,如影之随形也。○前写诸侯如彼难,此写陈涉如此易,反照作章法。

且夫转笔会全神。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郩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不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也;锄耰、棘同戟矜同img86,音芹,不铦仙于钩戟、长铩晒也;耰,锄柄。矜,矛柄。铦,利也。铩,长矛。谪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也;涉谪戍渔阳。抗,敌也。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曩时之士也。曩时,六国之士。○总承前文,两两比较,句法变换,最耐寻味。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略作一顿。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叠上意又作一飏,文势愈紧。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招,举也。九州之数,秦有雍州,余八州,皆诸侯之地。○收前半篇。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陈涉为首倡。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死人手,谓秦王子婴为项羽所杀。○收后半篇。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结出一篇主意,笔力千钧。

秦孝公占据着山和函谷关的险固地势,拥有雍州的土地,君臣们牢固地守着,等待时机夺取周室政权,有席卷天下、兼并各国、包罗四海的大志,吞并八方的雄心。这时候,商鞅辅助他,对内建立法律制度,致力于耕种和纺织,整修攻守的武器,对外用连衡的策略使各国诸侯相斗。因此秦国轻而易举地取得西河以外的大片土地。

秦孝公死后,惠文王、武王、昭襄王继承先人旧业,遵循前代策略,向南取得汉中,向西攻下巴蜀,向东割取肥沃的土地,收取了险要的州郡。各国诸侯害怕,集合结盟,谋议削弱秦国,不惜用珍贵的器物、贵重的财宝和肥沃的土地,来招致天下贤才,用合纵策略缔结盟约,相互结合成为一体。在这个时候,齐国有孟尝君,赵国有平原君,楚国有春申君,魏国有信陵君,这四个人都很聪明而又正直、讲信用,宽厚而又爱人,尊敬贤者,重视士人,约成合纵来拆散秦国的连衡策略,聚集了韩、魏、燕、赵,宋,卫、中山等国的人民。因此六国的士人之中,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这一类人替他们出谋划策,有齐明、周最、陈轸、召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这样一些人替他们沟通意见,有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这样一批人统率他们的军队。他们曾经用十倍于秦的土地,百万的军队,直冲函谷关攻打秦国。秦国开关迎战,九国的军队就退却逃跑了,不敢前进。秦国没有损失一支箭、一个箭头,而天下诸侯已经疲困了。于是合纵拆散,盟约瓦解,各国争割土地贿赂秦国。秦国有余力利用六国的弱点来制服他们,追逐失败逃亡的敌人,杀死上百万敌军,流血可以浮起大盾。秦国乘着这有利的形势,宰割天下,分裂各国的土地。强国请求臣服,弱国到秦国去朝拜。

延续到孝文王、庄襄王,他们在位的日子很短,以致国家太平无事。

到了始皇,发扬六代君主遗留下来的功业,挥动长鞭驾御天下,吞并东周、西周,灭亡了各国诸侯,登上至高无上的帝位,控制了天下,用严酷的刑罚来奴役人民,声威震动四海。他向南攻取百越土地,在那里设立桂林郡和象郡。百越的君主低着头,颈上系上绳子,表示投降,听命于秦朝的下级官吏。于是始皇又派蒙恬在北方修筑长城,并守卫着这道屏障,使匈奴后退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向南来放马,士兵不敢张弓来报仇。接着废除先王的遗教,烧毁诸子百家的书籍,以便使百姓愚昧。毁坏著名城市,杀戮英俊豪杰,收缴天下的兵器,集中到咸阳,销熔刀箭,把它铸成十二个铜人,用来削弱天下百姓的力量。然后沿着华山作为城墙,就着黄河作为护城河,上凭亿丈高的城池,下临深不可测的河水,用这些作为十分坚固的屏障。优秀的将领,强劲的弓弩,守在险要的地方;可靠的臣子,精锐的士兵,拿着锐利武器,盘问过往的行人。天下已经安定,始皇的心里,自以为关中险固,千里的城郭像铜铸铁浇般,真是子子孙孙称帝称王万年不朽的功业了。

始皇死后,他留下的威势还震撼着边远的地区。然而陈涉这个出身贫苦,没有土地的农民,被征发戍守边地的人,才能比不上普通人,没有仲尼、墨翟的智慧,也陶朱、猗顿的财富。他参加在士卒的行伍之中,奋起于田野之间,带领着几百个疲惫的戍卒,转过身来攻打秦国。砍断树木当兵器,举起竹竿当旗帜,天下的百姓象云一样汇拢而来,象回响一样应声而起,背着粮食象影子跟着形体一样跟着他。山东各地的英雄豪杰,就一齐起来把秦国消灭了。

再说,秦国的力量并没缩小和削弱,雍州的土地,山、函谷的险要,依然如旧。陈涉的地位,不比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的君主尊贵;锄、耰和枣木棍,不比钩戟和长矛锋利;被谪戍边的一帮人,不比九国的军队强大;深谋远虑,行军用兵的本领,比不上以前的谋士。然而成败却发生了异常的变化,功业的成就恰好相反。假使山东各国与陈涉计量长短,比较大小,较量势力,那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可是秦国凭着一点点地方,后来达到拥有万乘兵车的帝王的权力,攻取八州,使本来和秦国同等地位的六国来向他朝拜,已经有一百多年了。此后秦国把天下当作自己一家所有,把山、函谷关作为他的宫殿。但是陈涉一个人起来发难,秦王朝的宗庙就完全毁灭了,秦王死在别人的手里,被天下人耻笑,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由于不施行仁义,而攻打天下和守卫天下的形势已经不相同了啊。

【末评】

《过秦论》者,论秦之过也。秦过只是末“仁义不施”一句便断尽,从前竟不说出。层次敲击,笔笔放松,正笔笔鞭紧,波澜层折,姿态横生,使读者有一唱三叹之致。

【汇评】

真德秀《文章正宗》:谊之论秦,备述本末,而断以两言,可谓至矣。然谊之意以攻守为二涂。用权谋以攻,而用仁义以守,然后为得。汉初豪杰,所见大抵如此。故陆贾有逆取顺守之言,而谊亦为攻守异势之说。岂知三代之得天下与守天下,初无二道乎?此谊之学,所以为杂于申、韩。

金圣叹《天下才子必读书》:“过秦论”者,论秦之过也。秦过只是末句“仁义不施”一语便断尽。此通篇文字,只看得中间“然而”二字一转。未转以前,重叠只是论秦如此之强;既转以后,重叠只是论陈涉如此之微。通篇只得二句文字:一句只是以秦如此之强,一句只是以陈涉如此之微。至于前半有说六国时,此只是反衬秦;后半有说秦时,此只是反衬陈涉,最是疏奇之笔。

林云铭《古文析义》:《过秦论》乃论秦之过。三篇中而此篇最为警健。秦之过,止在结语“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二句。通篇全不提破,千回万转之后,方徐徐说出便住。从来古文无此作法。尤妙在论秦之强处,重重叠叠,说了无数才转入陈涉,又将陈涉之弱处,重重叠叠说了无数,再转入六国。然后以秦之能攻不能守处作一问难,迫出正意。段段看来,都是到山穷水尽之际,得绝处逢生之妙。此等笔力,即求之西汉中,亦不易得也。

浦起龙《古文眉诠》:俗解通篇四分之三,笼统说作秦强,全无曲势;末句“攻守”二句,又如疣。予自少疑之,岂知前要托高九国,与后捺低陈涉相照。托高则以一当九,难矣,而秦反远攻;捺低则以暴击弱,易矣,而秦惟恃守。恰将九国之众、陈涉之微,分头激射,两路拶逼,如此夹出后段,加倍精采。藏曲于直,故得势。而结尾两言,更字字实落矣。神物无方,固未易识。

余诚《重订古文释义新编》:通篇俱是写“仁义不施而攻守势异”,细玩上方评语自明。其文平铺直叙中具纵横驰骋、向背往来。“且夫”以上是叙事,“且夫”以下是议论。其实叙事内原带有议论,议论内亦兼有叙事,变化错综,不可端倪。至段落之长短相间,承接之虚实相生,句调之整齐参差相杂,更觉笔墨到处,皆妙难尽述,读者当一一细心领取。篇内“当是时”凡两见,“于是”凡四见,“然后”字、“然而”宇亦各两见,似复非复,亦足见文家老横,细心人当自辨之。

过珙《详订古文评注全集》:仁义不施,攻守异势,是一篇过秦主意。却妙在藏过一边,千回万叠只是论秦如此之强,又千回万叠只是论陈涉如此之微,正不知过在何处。后一点醒,令人豁然,遂觉始皇强暴不仁,并吞不义,其过遂不可言。

林纾《古文辞类纂选本》:《过秦论》三篇,合成只一篇耳。第一篇专讲气势。说得极高兴处,却露出败兴样子。着眼在“仁义不施,攻守势异”一语,为画龙之点睛。然初不说明,只说他前胜后败,一个闷葫芦中贮了无数机关,使人扪索不得。难在一层后,又是一层。只不说秦之所以失天下之故,但言关中形胜如此,兵力如此,诸侯败衄又至于此,宜在万不可败之列,何以竟至一败涂地?及到“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一语,在文势似成结穴,忽又振起“且夫天下非小弱也”句,似有百倍之神力,从积压在万钧之下,忽然以扛鼎之力,打挺而起,真非贾生力量不及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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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像◆

秦始皇(公元前259年~公元前210年),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王朝——秦王朝的开国皇帝。

贾谊治安策一

《汉书》

【题解】

《汉书·贾谊传》:是时,匈奴强,侵边。天下初定,制度疏阔。诸侯王僭拟,地过古制,淮南、济北王皆为逆,诛。谊数上疏陈政事,多所欲匡建,其大略曰:“臣窃惟事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若其它背理而伤道者,难遍以疏举。进言者皆曰天下已安已治矣,臣独以为未也。曰安且治者,非愚则谀,皆非事实知治乱之体者也。夫抱火厝之积薪之下而寝其上,火未及燃,因谓之安,方今之势,何以异此!本末舛逆,首尾衡决,国制抢攘,非甚有纪,胡可谓治!陛下何不壹令臣得孰数之于前,因陈治安之策,试详择焉!”

夫树国固,必相疑之势,立国险固,诸侯强大,则必与天子有相疑之势。○开口便吸尽全篇。下数朔被其殃,上数爽其忧,甚非所以安上而全下也。爽,忒也。上疑下,必讨,则下被其殃而不能全;下疑上,必反,则上爽其忧而不能安。○是立言大旨。今或亲弟谋为东帝,谓淮南厉王长。文帝六年,谋反,废死。亲兄之子西乡向而击,谓齐悼惠王子兴居为济北王,闻文帝幸太原,发兵反,欲击取荥阳,伏诛。今吴又见告矣。吴王濞,高帝兄刘仲之子,不循汉法,有告之者。天子春秋鼎盛,鼎,方也。○一。行义未过,二。德泽有加焉,三。犹尚如是,况莫大诸侯,权力且十此者乎!因三国之反,乃知他国未有不思反者。然而天下少安,何也?一转,揠入事情吃紧处。大国之王幼弱未壮,汉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所以一时暂安。数年之后,诸侯之王大抵皆冠贯,血气方刚,汉之傅、相称病而赐罢,彼自丞尉以上遍置私人,如此,有异淮南、济北之为邪?逆推将来,指陈利害,诚远谋切虑。此时而欲为治安,虽尧、舜不治。反剔治安,下语斩截。

黄帝曰:“日中必熭卫,操刀必割。”熭,晒也。○喻时不可失。今令此道顺而全安,甚易;全安,谓全下安上。不肯早为,已迺同乃堕骨肉之属而抗刭景之,堕,毁也。抗刭,谓举其头而割之也。岂有异秦之季世乎?季世,末世也。○此言欲全骨肉之属,当及今早图。语带痛哭之声。夫以天子之位,乘今之时,因天之助,尚惮以危为安,以乱为治,“尚惮”一句,指不肯早为。假设陛下居齐桓之处,无位、无时、无助。将不合诸侯而匡天下乎?设一难。臣又知陛下有所必不能矣。一不能。假设天下如曩时,高帝之时。淮阴侯尚王楚,韩信为楚王,人告信欲反,遂械信,赦为淮阴侯。黥布王淮南,英布为淮南王,反,高帝自往击之。彭越王梁,梁王彭越谋反,夷三族。韩信王韩,故韩王孽孙信,与匈奴反太原,高帝自往击之。张敖王赵,贯高为相,张敖嗣父耳为赵王,赵相贯高等谋弑高帝,事觉夷三族,赦赵王敖为宣平侯。卢绾王燕,陈豨在代,陈豨以赵相国守代地反,人言豨反,时燕王卢绾使人之豨所,与阴谋,绾遂亡入匈奴。令此六七公者皆亡恙,当是时而陛下即天子位,能自安乎?又设一难。臣有以知陛下之不能也。二不能。天下淆乱,高皇帝与诸公併同并起,淆,杂也。○忽论高帝。非有仄同侧室之势以豫席之也。礼,卿大夫之支子为侧室。席,藉也。言非有侧室之势为之资藉也。诸公幸者乃为中涓,其次厪同僅得舍人,中涓、舍人,皆官名。材之不逮至远也。角材臣之。高皇帝以明圣威武即天子位,割膏腴之地以王诸公,多者百余城,少者乃三四十县,悳同德至渥也?渥,厚也。○身封王之。然其后七年之间,反者九起。七年,高帝五年至十一年。九反,韩王信、贯高、淮阴、彭越、英布、陈豨、卢绾并利几五年秋反为八,其一人盖燕王臧荼,五年十月反。○引高帝毕。陛下之与诸公,非亲角材而臣之也,角,校也、竞也。○无材以制其力。又非身封王之也,无德以服其心。自高皇帝不能以是一岁为安,故臣知陛下之不能也。缴应上段。○三不能。

然尚有可诿者,曰疏。臣请试言其亲者。诿,托也。尚可诿言信、越等以疏故反,故“请试言其亲者”。亲者亦恃强为乱,明信等不以疏也。假令悼惠王王齐,高帝子肥。元王王楚,高帝弟交,中子王赵,高帝子如意。幽王王淮阳,高帝子友。共恭王王梁,高帝子恢。灵王王燕,高帝子建。厉王王淮南,高帝子长。六七贵人皆亡恙,当是时陛下即位,能为治乎?又设一难。臣又知陛下之不能也。四不能。若此诸王,虽名为臣,实皆有布衣昆弟之心,虑亡不帝制而天子自为者。言诸王皆谓与天子为昆弟,而不论君臣之分,无不欲同皇帝之制度而为天子之事。意见下文。擅爵人,赦死辠,同罪。甚者或戴黄屋,黄屋,天子车盖之制。汉法令非行也。虽行,不轨如厉王者,不轨,不修法制也。令之不肯听,召之安可致乎!致,至也。幸而来至,法安可得加!动一亲戚,天下圜圆视而起,圜,惊视也。陛下之臣虽有悍如冯敬者,适啓其口,匕比首已陷其胸矣。悍,勇也。冯敬,冯无择子,奏淮南厉王反,始欲发言节制诸侯王,为刺客所杀。○细写“虑无不帝制而天子自为”一句。陛下虽贤,谁与领此?领,理也。○亦缴应上段“不能”之意。故疏者必危,亲者必乱,已然之效也。三句总收上文亲疏二段。其异姓负强而动者,汉已幸胜之矣,指韩、彭、陈豨言。又不易其所以然。同姓袭是迹而动,既有征矣,指淮南、济北言。其势尽又复然。殃旤同祸之变,未知所移,明帝处之尚不能以安,后世将如之何!再总收一笔。下入喻。

屠牛坦屠牛者,名坦。一朝解十二牛,而芒刃不顿同钝。者,所排击剥割,皆众理解械也。理解,支节也。至于髋宽髀彼之所,非斤则斧。髀上曰髋,两股间也。髀,股骨也。言其骨大,故须斤斧也。夫仁义恩厚,人主之芒刃也;权势法制,人主之斤斧也。绝好分剖。今诸侯王皆众髋髀也,释斤斧之用,而欲婴以芒刃,婴,触也。臣以为不缺则折。因喻入议,笔甚陗劲。胡不用之淮南、济北?势不可也。二国皆反诛,何不终用仁厚?势不可故也。○自难自解,妙。

臣窃迹前事,大抵强者先反。淮阴王楚,最强,则最先反;韩信倚胡,则又反;贯高因赵资,则又反;陈豨兵精,则又反;彭越用梁,则又反;黥布用淮南,则又反;卢绾最弱,最后反。连用“则又反”三字,有致。长沙乃在二万五千户耳,秦时鄱阳令吴芮,汉为长沙王。功少而最完,势疏而最忠,非独性异人也,亦形势然也。形势弱,故不反。○细数反国,忽带写一不反者,反复乃益明。曩令樊、郦力、绛、灌樊哙,封舞阳侯。郦商,封曲周侯。周勃,封绛侯。灌婴,封颍阴侯。据数十城而王,今虽已残,亡可也;承上七国。令信、越之伦韩信、彭越。列为彻侯而居,彻侯即通侯。虽至今存,可也。承上长沙。○用反言洗发正意,笔情逸冷。然则天下之大计可知已。接句爽捷。欲诸王之皆忠附,则莫若令如长沙王;欲臣子之勿菹醢海,○菹醢,肉酱。则莫若令如樊、郦等;将两层作结,下一层入正意。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此句为一篇纲领,从前许多议论,皆是此意。此下天下咸知陛下之明、之廉、之仁、之义,正众建诸侯之效。力少则易使以义,国小则亡邪心。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诸侯之君不敢有异心,辐凑并进而归命天子;虽在细民,且知其安,故天下咸知陛下之明。一业。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若干,豫设数也。使悼惠王、幽王、元王之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地尽而止,及燕、梁他国皆然。正所谓“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也。其分地众而子孙少者,建以为国,空而置之,须其子孙生者,举使君之。须,侍也。○子孙少者,有以处之。诸侯之地,其削颇入汉者,为徙其侯国及封其子孙也,所以数偿之。诸侯之地有罪见削而入于汉者,为迁徙其国都及改封其子孙,亦以众建之数偿还之。○国既灭者,有以处之。一寸之地,一人之众,天子亡所利焉,诚以定治而已,故天下咸知陛下之廉。二业。地制一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倍同背畔同叛之心,上无诛伐之志,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仁。三业。法立而不犯,令行而不逆,贯高、利几之谋不生,利几,项氏将,降汉,侯之颍川。高帝至洛阳,举通侯籍召之,利几恐,遂反。柴奇、开章之计不萌,柴奇、开章,皆与淮南王谋反者。细民乡善,大臣致顺,故天下咸知陛下之义。四业。卧赤子天下之上而安,植遗腹,朝委裘,而天下不乱,赤子,幼君也。植,直也。遗腹,君未生者。朝委裘,以君所常服之裘,委之于位,受群臣之朝也。当时大治,后世诵圣。五业。一动而五业附,陛下谁惮而久不为此?总收一句,下又入喻,申言当及今早图意,作收煞。

天下之势方病大瘇肿。○肿足曰瘇。一胫形去声之大几如要同腰,一指之大几如股,平居不可屈信同伸,一二指搐触,身虑无聊。搐,动而病也。聊,赖也。失今不治,必为锢疾,后虽有扁辨鹊,不能为已。扁鹊,良医。○不能为,与上“不肯早为”、“久不为此”两“为”字相应。病非徒瘇也,又苦img88职盭同戾。○足掌曰img89img90盭,言足反戾不可行也。○又从病瘇上推进一层。元王之子,帝之从弟也;王郢。今之王者,从弟之子也。王戊。惠王之予,亲兄子也;王襄。今之王者,兄子之子也。王侧。亲者或亡分地以安天下,谓亲子弟。疏者或制大权以逼天子。谓从弟之子、兄子之子。○“亲”“疏”二字,应前作结。臣故曰非徒病瘇也,又苦img91盭。病瘇,喻疏者制大权。img92盭,喻亲者无分地。可痛哭者,此病是也。

建立起来的诸侯王国力量强大,一定会产生同朝廷互相疑忌的局面,臣下常常遭受灾祸,皇上常常担心忧患,实在不是安定朝廷保全臣民的办法。现在有天子的亲弟弟阴谋在东方做皇帝,亲哥哥的儿子也向西袭击朝廷,如今吴王谋反又被告发了。皇上年富力强,做事合乎道义,没有过错,恩惠超过了从前,尚且这样,何况最大的诸侯,权力比他们还大过十倍的呢!然而天下局势稍为安定,是什么原因呢?大国的王侯,还没有长大成人,汉朝所安置的太傅和国相,正在掌权。几年以后,各国诸侯王大部分都长成气候,血气旺盛,汉朝的太傅、国相,只好声称有病,而被辞退,他们从县丞和县尉以上普遍安置自己亲信的人,这样,他们和淮南王、济北王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两样呢?这时候要做到安定,即使尧舜也办不到。黄帝说:“太阳到了中天,就必定要晒东西;刀子拿在手里,就必定要宰割东西。”现在按这个道理去做,那么安上全下是很容易的。不肯早做,却要等毁坏自己骨肉之情自相残杀,这难道和秦朝末年有什么不同吗?

凭着帝王的地位,乘现在的时机,靠上天的保佑,还怕采用转危为安,变乱为治的措施。假使陛下处在齐桓公的地位,难道不去纠合诸侯来匡正天下吗?我又知道陛下一定有所不能做的了。假使天下象从前,淮阴侯还当楚王,黥布当淮南王,彭越当梁王,韩信当韩王,张敖当赵王,贯高当国相,卢绾当燕王,陈豨还在代地,假使这六七位王侯都没有死,在那时候陛下登上帝位能够觉得自己安全吗?我有理由知道陛下不能够了。当年天下混乱,高皇帝和那些王侯一同起义,没有宗族的势力可以作为事先准备的依靠,那些王侯侥幸的才做中涓,其次只做到舍人,他们的才能远远不及高帝。高皇帝凭着圣明威武,当上皇帝,分割肥沃的土地,来封他们作诸侯王,他们多的有一百余城,少的才三四十县,这种恩德是最优厚的了。但是后来七年之内,谋反的事件就有九起。陛下和那些王侯,不是亲自和他们较量才能使他们臣服的,也不是亲自封他们为王侯的。高皇帝还不能因此得到一年太平,所以我知道陛下也是不能得到太平的。

但是还有可以推托的说法,就是这些人都是疏远的异姓。请允许我试着谈谈那些亲近的。假使悼惠王作齐王,元王作楚王,中子作赵王,幽王作淮阳王,共王作梁王,灵王作燕王,厉王作淮南王,这六七位王侯都没有死,那时候陛下登帝位,能够安定吗?我又知道陛下是不能够的。像那几个王,虽然名义是臣,实际都有自己和天子就像平民兄弟之间的关系一样的想法,没有一个不想用天子的仪制而自己做天子的。他们擅自给人封官爵,赦免死罪,甚至有的乘张着黄伞盖的帝王车,汉朝的法令不能推行了。就是像厉王那样不遵守朝廷法制,命令他,他不肯听从,召见他,他哪里肯来呢?幸而来到,法令又怎么可以用到他身上呢?触动了一个亲属,天下侯王就瞪着眼睛起来反对了。陛下的大臣,即使有勇敢得像冯敬一样的人,刚刚张开嘴,短刀已经刺进他的胸口了。陛下即使贤明,同谁来治理这些事呢?所以关系疏远的一定会发生危害,关系亲近的一定会阴谋叛乱,这是已经这样证明的了。那些异姓王侯倚仗力量而暴动的,汉朝已经侥幸地战胜他们了,可是没有改变所以叛乱的根源。那些同姓王侯沿着老路起来作乱,已经有凭据了,这种形势完全又会重新这样出现。灾祸的变化,不知道向哪里转移,贤明的帝王遇到这种形势,还不能使国家安定,后代打算怎么样呢?

屠牛坦在一个早晨宰了十二条牛,可是他的刀刃不会钝,原因是他的排击剥割,都是在骨肉间隙处剖解的。至于两股间和腿骨之处,不用砍刀就用斧头。那种仁义恩德,是主上的刀刃;权力和法制,是主上的砍刀和斧头。现在的诸侯王,都是许多胯骨和腿骨,放弃砍刀和斧头不用,却要用刀刃去碰它,臣认为刀子会非缺即断。那么为什么又不能把仁义用到淮南王、济北王身上去呢?形势不许可啊。

臣暗地考察以前的事迹,大都是势力强大的先造反,淮阴王作楚王,势力最强大,就最先造反;韩王信倚仗胡人势力,就又起来造反;贯高依靠赵国,就又造反;陈豨兵精,就又造反;彭越倚仗梁国,就又造反;黥布倚仗淮南,就又造反;卢绾最弱小,就最后造反。长沙王才二万五千户罢了,功劳最少,却保存得最完全,关系较疏,却对朝廷最忠诚,这不只是他的性格和诸王不同,而是形势使他这样的。假使从前樊哙、郦商、绛侯、灌婴等,各占几十个城,作了诸侯王,现在就已经衰败、灭亡是可能的;假使韩信、彭越这一班人,封为通侯而安居,就是到现在还存在也是可能的。那么治理天下的大计也可以知道了。要使那些王侯都忠心归顺,那么不如使他们和长沙王一样;要使臣下不犯剁成肉酱的大罪,那么不如使他们像樊哙、郦商等一样。要使天下太平安宁,不如多建立诸侯小国而少给他们权力。权力小,就容易用法制去指挥;地方小,就不会有叛乱之心。如果全国的形势,如同身体指使臂膀,臂膀指使手指,没有不服从的。诸侯王不敢生邪心,像车辐集中在车毂那样,都听天子的命令。就是老百姓,也感到天下是平安的,所以天下都知道陛下的贤明。分封土地,规定制度,使齐、赵、楚各成为若干小国,让悼惠王、幽王、元王的子孙,都按次序各人接受祖宗的分地,一直到土地分完为止。燕、梁各国都是这样。那些地多而子孙少的,也建立若干小国,空着王位,等待他们的子孙生下,全部让他们为王。诸侯的土地,大量削减归汉朝的,迁徙他的国都,等到封他的子孙时,便如数偿还。一寸土地和一个人,天子都没有从中图利,确是只为国家的安定太平而已。所以天下都知道陛下的清廉。地制一定,凡是皇族的子孙,没有人担心不能封王,臣下没有背叛的心思,朝廷没有讨伐杀戮的意图,所以天下都知道陛下的仁德。法律制定,没有人触犯,政令推行,没有人违背,贯高、利几等阴谋不会产生,柴奇、开章等谋反事件不会出现,百姓都趋向善良,大臣表示归顺,所以天下都知道陛下的道义。这样,即使让幼主即帝位,天下也会平安,即使立一个遗腹子,让臣下朝拜先王遗留下来的衣裘,天下也会不乱。当时太平,后代称诵圣德。一举而五项功业都成,陛下怕什么而长期不敢这样做呢?

现在天下的形势,正像害着严重的脚肿病,一条小腿粗得几乎像腰,一个脚趾大得几乎像腿。平常日子不能弯曲和伸直,有一两个脚趾牵动了,全身都要感到难受。失去今天这个机会不去医治,一定会成为无法治好的病。后来即使有扁鹊,也无能为力了。病,不只是脚肿,又苦于脚掌扭折。元王的儿子,是皇帝的堂房弟弟,现在封王的人,是堂房弟弟的儿子。惠王的儿子,是嫡亲哥哥的儿子,现在封王的,是哥哥儿子的儿子。嫡亲的子弟有的还没有分封土地,要靠他们来安定天下;疏远的人有的却掌握着大权,能够用来威逼天子。我所以说:不但害了脚肿病,又苦于脚掌扭折。可以叫人痛哭的,正是这种病啊。

【末评】

是篇正对当时诸侯王僭拟地过古制发论,主意在“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一句。此句以前,言不若此而治安之难;此句以后,言能若此而治安之易。起结总是勉以及时速为之意。虽只重少同姓之力,却将异姓层层较量,尤妙于宾主之法。

【汇评】

金圣叹《天下才子必读书》:幼闻人说:韩昌黎如海,苏东波如潮。便寻二公文章反复再读,深信海之与潮,果有如此也。既而忽见《贾生列传》,读其治安全策,乃始咋舌怪叹。夫此则真谓之海矣:千奇万怪,千态万状,无般不有,无般不起。则真谓之潮矣:来,不知其如何忽来;去,不知其如何忽去。总之,韩、苏二公文章,纵极汪洋排荡时,还有墙壁可依,路径可觅。至于此文,更无墙壁可依,路径可觅。少年初见古文,便先教读一万遍,定能分外生出天授神笔。

林云铭《古文析义》:贾太傅政事疏,语语皆可诵法。其最切于汉朝国势之大者,莫如“痛哭”一策。劈头云“树国固,必相疑之势”一句,是其利病关头。中段云“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一句,是其处置要着。人亦知之,但其行文反复处,曲折尽态。

浦起龙《古文眉诠》:贾策断推西京文第一。有家令之峻刻,而术非名法;有广川之醇茂,而气更英多。急势缓势相衔,夹喻夹正入化。辟尽眉山匠巧。

余诚《重订古文释义新编》:主意又在“众建诸侯而少其力”,是处置同姓妙着。细玩通体,文意自明。前面许多议论,皆为此而发。后幅五业之附,则极陈治安之要,以歆动之。末归到痛哭上作结。词旨本自可晓,而其文势苍莽,笔力纵横,非细心人竟莫窥其旨意之微妙,及其界画之分明矣。

过珙《详订古文评注全集》:本末详明,首尾该贯,可谓通达当世之务。特其明目张胆,无所忌讳,未免有激发暴露之气,其才则然也。

曾国藩《曾文正公全集·求阙斋读书录》:奏疏以汉人为极轨,而气势最盛、事理最显者,尤莫善于《治安策》,故千古奏议推此篇为绝唱。可流涕者少一条,可长太息者少一条,《汉书》所载者,殆尚非贾子全文。……贾生为此疏时当在文帝七年,仅三十岁耳,于三代及秦治术无不贯澈,汉家中外政事无不通晓,盖有天授非学所能几耳。奏议以明白显豁、人人易晓为要,后世读此文者,疑其称名甚古,其用字甚雅,若仓卒不能解者,不知在汉时乃人人共称之名、人人惯用之字,即人人能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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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错像◆

晁错(前200年~前154年),是中国西汉文帝时的智囊人物。颍川(今河南禹县城南晁喜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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