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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化与泛化

时间:2022-04-04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一、轻化与泛化语言事实证明,将词语做“儿”化处理,可以使词语获得语义轻化的一种形式表征,儿化词“表小”功能使其成为语义轻化的便捷手段。从今天的使用情况看,北京话儿化的语义特征比起其形成、发展的初始阶段有了不小的变化。北京话儿化词在功能上的泛化,首先表现为突破“名词化”功能范畴,成为特殊语法功能标志。

一、轻化与泛化

语言事实证明,将词语做“儿”化处理,可以使词语获得语义轻化的一种形式表征,儿化词“表小”功能使其成为语义轻化的便捷手段。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跟北京话里其他的词后缀相比,儿化词具有自身的独立性,比如,它构音方式的独特性、与词语组合的灵活性、变体选择的开放性、不同语体的适应性,都使得儿化词成为北京话当中的特殊分子。以其独特的语音特征和表达功能来表示语义轻化,是一种“特殊”,不特别代表某一种意义特征,而是可以应用于多种表达需要,也是一种“特殊”。正是这种特殊,“导致出现‘泛化’现象”(曹志耘2002b)。

我们将从以下两方面论述。

(一)泛化的表现

1.语义特征的泛化。从今天的使用情况看,北京话儿化的语义特征比起其形成、发展的初始阶段有了不小的变化。具体表现有:

凭借引申、转喻等手段,附加的语义色彩更加丰富,更加多样化,更讲求言外之义,整体意味。以前无论哪种附加语义特征,总会直接追寻到“表小”的原始功能;而现在是从总体上试图突破“表小”语义体系。

第一,出于某种表达需要,设法,或曰有意把某件事说得轻一点儿,将本不该儿化的词处理成儿化。北京电视台“特别关注”有一段关于被骗事件的报道,说的是一位女士轻信小广告,花500元买了一支据说可以翻译11种语言的翻译笔。报道结束后,男主播的小结里有一句话:

……从这个角度说,张女士被骗的500元儿更像是交了一次学费,我们大家都跟着上了一课。

500元对普通老百姓而言,不是个小数目,主持人却选择了“500元儿”的外包装方式。且不管选用者的主观考虑——他很可能来不及仔细斟酌他将要选择的表达形式,用儿化词完全是无意为之,而在客观上让受众感到的是,他希望把事件表述得尽可能轻松,让受骗人及类似受害者尽快摆脱恶劣情绪;另外,受众也可以感到,“儿”化处理带出一种轻微的、善意的讥讽语气,一种让轻信者小小地疼一下儿的味道。

第二,地道的口语色彩,不是对话,胜似对话的风格。中央电视台“本周”栏目历来把给大家带来欢乐当作节目主旨,素有与受众聊天儿的传统,编、导、播都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效果明显。所有稿件用语都是清一色的口语风格。例如2003 年8月31日“本周插页”:

……老李跟这条生他养他的江水有着说不完的知心话儿;而北京小伙儿南魏东的倾诉对象是酒瓶。您可别以为小伙子是个酒鬼,他是用酒瓶子吹奏乐曲。(画面)

小伙子不光得记住乐谱儿,还得分清楚这15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酒瓶子,因为在咱们眼里这是酒瓶子,可是在小伙子眼里,这些酒瓶子跟钢琴师手底下的钢琴一样尊贵。通过小伙子的慧眼,虽说不是金子的酒瓶子这时候也发了光。

给这件乐器调音虽说挺方便,多点儿少点儿倒倒水就行了,可是演奏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看看,就一会儿的功夫,小伙子的后背都被汗水给湿透了。要是每天都这样摇头晃脑地练习个把小时,小伙子受得了吗?(画面)

小伙子自打干成了这件“点酒瓶成金”的事儿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有一天早晨刷牙的时候,发现牙膏也会唱歌儿。(画面)咱们也天天刷牙,可是瞧瞧人家,在生活中发现了多少美啊。

尽可能避开书面语汇,选取口语词语;拉近距离的特殊代词“您”、“咱们”等的使用;句式的错综化多样化等等,让人感觉是朋友、熟人在和你聊趣闻,说身边的凡人小事儿。

第三,追求风趣、幽默效果,以诙谐幽默的语调讲述真实生活、事件,寓庄于谐。北京电视台的“第七日”多用新闻小故事形式,既含有新闻要素,又绝不单调乏味,往往让人在笑声里获取信息,受到教育。例如北京电视台“第七日”栏目2003年8月5日“假小偷儿”:

……还别说,您觉得偷窃行为遭人唾弃,可还有冒充小偷儿的呢。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待会儿告诉您。

前些天啊真有这么个人,自报家门,说是小偷儿,偷出来化妆品往外卖。哪儿能让小偷儿这么逍遥哇?!这不是吗,小偷儿就进了西城区二龙路城管大队的监视器。(画面)

说着,城管队员打开了他们这几天的监控录像。(画面)

就是这个身穿粉红色短袖儿上衣的女“同志”。城管队员说,她天天都在这附近活动,见人就上去搭讪,有时候儿拿出一些红色的瓶子给人看。从大屏幕里,我们首先确定了这个女人的具体位置:她正从百盛正门的过街天桥往后门活动,路边儿的一溜儿监视器像接力一样把她的行动拍得清清楚楚。(画面)

在百盛后门,我们远远地看见了她,两名城管队员先化装成便衣上去,确认无疑后,女记者立刻出马,装作行人从她身边儿走过,粉背心儿立刻过来搭讪。(画面)

SKⅡ?这可是日本的大牌子。别看粉背心儿人不起眼儿,来头儿还挺大。(画面)

记者的第一反应,就觉得这卖的是假货,可看了看,这些SKⅡ化妆品包装精致,还真难看出是真是假。(画面)

一百八?这些东西在商场里,一千八也买不了哇。记者算了算,要是真的,怎么也得价值五六千!看价钱,绝对是假的呀!(画面)

SOGO确实有SKⅡ的化妆品,可人家商场里的东西,你老公能偷得出来?!(画面)

城管把这个女的带回了队里。粉背心儿知道纸里包不住火,供认不讳,这些化妆品其实就是假货;偷东西的事儿,更是子虚乌有。(画面)

据我们了解,这样儿的骗子在北京还有一些,他们一般集中在国展、国贸、王府井、朝阳门等地,一般呢都是消费水平较高的地方。您千万不要以为,人家连偷东西的事儿都承认了,还能骗我什么呀?那可不一定。其实,制假比偷窃也好不了多少,厚颜无耻的人什么事儿都能做,也什么谎话都能说。

总之,携带更多的语义信息,适应表达的多种需要。北京话儿化词在更多的情况下,是承担着一种综合的表义功能。例如,既是强调表现百姓生活,突出民俗情趣,又透露出轻松随意,非正式的特殊意味;既是叙述有趣、逗乐儿的事件,或尴尬、无奈的处境,又传达出使用者或欣赏、或嘲讽的态度。

2.功能的泛化。摆脱一个一个词的局限,愈来愈成为一种整体风格的标记,“整体”包括话题、对象、希望达到的效果。北京话儿化词在功能上的泛化,首先表现为突破“名词化”功能范畴,成为特殊语法功能标志。

①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形式后的儿化。生动形式本身即表强调,所以,这种形式“相当于‘很’的意思”(俞敏1989)。例如:

慢慢儿的 轻轻儿的 好好儿的 悄悄儿的 饱饱儿的

长长儿的 满满儿的 棒棒儿的 严严儿的 重重儿的

早早儿的 少少儿的 高高儿的 开开儿的 快快儿的

后一字不但不轻,反而加重,以至变为阴平调。俞敏(1984)评价说,“‘儿’简直不能省”,“有人说这是状语形式,倒也差不多。”

语义上有强调的意图。形容词表强调的还有一组以两个意思相反的语素构成的词,快慢儿、长短儿、好歹儿、大小儿、高矮儿,“注重点都是第二字,第二字都儿化”(金受申1965)。

副词也有相同的形式:

巴巴儿的 将将儿的 溜溜儿的 渐渐儿的 偏偏儿的

②量词儿化。表现为去除僵化、死板,突破“表小”限制。在调查中发现,量词儿化形式大量增加,随之出现的,是这些儿化量词“表小”的语义标记出现泛化,即,使用中不太管被计量的人、物、动作是多是少,是大是小。以下儿化量词所陪衬的,个头儿、范围可都不小:

一面儿(墙) 一块儿(浮冰、城砖) (转了)一大圈儿

其中,“块儿”具有典型意义,值得单独做“解剖麻雀”的工作。先来看“块儿”的一般分布情况:

(1)指某一较小的区域、地方,“那~”,就是那一带,也叫“那溜儿”:这(zhèi)~没有卖兔子肉的,我们家那(nèi)~有。东直门那~大变样儿了。

(2)指可以被移动的、有一定体积的整体物质:考古队发现了上千~城砖。探险队员首先看到的是一~巨大的浮冰。

(3)指某个平面整体上的一小块面积:你脸上这~长了个什么呀?茶壶盖儿那~有个黑点儿。

(4)指有规则、尺寸的东西:赶紧找~毛巾擦擦脸。他想买~好使的橡皮。

(5)指呈不规则形状的东西:来~酱牛肉尝尝。往炉子里添了几~硬煤。

(6)指较小的物件儿:原来是一~老式怀表。挑了一~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7)指人民币的一个单位;单说不儿化,合在固定结构中可以儿化:这~八毛的算什么呀?~八毛就是一块钱或略少。

儿化量词“块儿”的多功能性,或许与儿化名词“块儿”的多义性有联系:

(1)不规则的块状物:血~、肿~、土~、煤~、

(2)壮实的身材;人的形体:他可~大,这把椅子恐怕够呛。

(3)人的肌肉:大力士浑身是~。

现成儿的儿化词形式,不拘大小都可表示的开放与自由,使量词“块儿”在使用时逐渐摆脱掉了所量物大小、轻重的限制,完全成了自然儿化的量词了。

单音节量词重叠形式后的儿化:表“每一”,带有强调意味。例如:

句句儿 件件儿 天天儿 字字儿 月月儿 年年儿

遭遭儿 回回儿 顿顿儿 遍遍儿

③副词儿化。使修饰语增加生动、活泼的因素,说得上口,听着悦耳。例如:

照样儿 敞开儿 好生儿 麻利儿 八成儿 没准儿 趁早儿

接茬儿 一块儿 一边儿 不差嘛儿 紧着力儿 隔三差五儿

“泛化”带来的必然结果是: 1.脱离“表小”的初始语义特征限制,凭借语音上的特色,甚至可以用来表示与初始语义相反的意味。2.突破“名词化”语缀功能范围,充当特殊的语法功能标记,帮助更多词语将信息含量释放出来。总之,“泛化”为北京话儿化词走向更广阔的使用空间创造了条件。3.个别情况下也可能造成误用。如,电视新闻中出现过把“大快朵颐”读成“大kuàir朵颐”的,显然,是把“快”当成“块”,而后又按自然儿化词“块儿”处理了。

(二)泛化的原因

关于泛化的原因,我们先看曹志耘(2002a)对小称调泛化现象的分析:

当小称调形成并固定下来以后,它就成为该方言声调系统中的特殊成员,即一种具有特殊的语义功能和语法功能的声调。这种声调由于带有鲜明的语音特征和特殊的表达功能,因而很容易被挪用到别的场合,导致出现“泛化”现象。

语音上的“特殊表征”和语用上的“容易挪用”,或许是某种语言形式出现泛化的初始的、基本的原因。按照方言演变规律理论的理解,这也应该是儿化现象泛化的主要推动力。

除此之外,我们在对北京话儿化词调查、研究的过程中,也发现了其他一些推动因素,且罗列如下:

1.具体概念抽象化。名词、动词多有此类情况出现。在业已消失,或暂时退隐的北京话儿化词中,不难发现这样的例子:

核儿(húr):

①由水果的核儿转喻物体的中心部分。

②一个家庭或一个小团体里的核心人物,褒义。

③比喻最幸福最美好的。“好孩子核儿”最早指少年中之佼佼者。

④将③用为反语,用来指外貌形状丑陋、委琐的人物形象。

玩儿:

①难事变得简单,不费吹灰之力。例如:考600分儿,跟~似的。

②不知怎么就出现某种结果、结局,没想到的,出乎意料的,带自嘲的,非敬重的甚至幸灾乐祸的口吻。例如:刚出门儿就~一跟头。那小子,没两天就~进去了(指进公安局)。

③做出不可理喻的行为,让人哭笑不得。例如:好么,一礼拜~三天病假!

虫儿:

①动物界的小虫子。

②“虫儿蚁儿的”,喻指孙子和孙子辈儿以下的人。例如:~一大帮。

③比喻具有专业知识、详知一切的内行。

和“虫儿”里的②相比较,不带儿化的“虫虫蚁蚁”一词是形容有很多虫子在地上爬动的样子;儿化后的“虫儿蚁儿”语义转移,所指虚化。

2.另类的调整变异。探究儿化词的全面行状,我们感觉,它的“泛化”实际上也是一种变异,有其规律性。究其原因,我们不能忽略外部因素的解释,因为外因是事物变化的条件;同时,也必须考虑到其内在因素的影响,因为内因是变化的根本。

①外因:社会在不断向多元化方向发展,语言语体风格也在不断发展,如,语体层级不断分化、细化,不同语体交叉表达以适应不同使用空间的需要。具体可以从以下角度分析:

随着口语交际活动的增加,口语语体的实现舞台日益扩大,口语语体又分出不同的层级,新的口语语体应运而生并有可能穿插在其他语体当中以适应表达需要,儿化词的“活动空间”和出现率因此而增加。

语言发展的规律要求新的形式,新的表达,新的突破,成为儿化词泛化的另一催生剂,包括临时将非儿化词活用为儿化词、另造新的儿化词等。

使用者的态度变化,即,说话人的主观选择和评价,希望人类的交际工具在自己这里能够释放更多的“能量”,表达上更加“出彩儿”。

本语言社区以外的群体,语言接受和应用能力不断提高,比起“说”和“写”,北京话儿化词在“听”的层面似乎更有“话缘儿”,能够以听的形式接收理解,本身也是一种使用。姚德怀(1998)断言,中国没有好口才,却有好“耳才”,在语体风格已知条件下,即使不会说,接收恐怕不是大问题。

②内因:北京话儿化词的特质,是其发生泛化变异的内在原因。

正如我们在前面分析过的,儿化词在语音上的特点,表现为它的“儿”化是使前一个音节的韵母发生变化,书面上的“儿”和标音用的“r”不过是卷舌的标记,而且,卷舌化范围非常宽泛,除了“儿”自身外,任何一个音节都可以跟上一个卷舌韵尾,变成儿化音节。

在词汇方面,儿化词具有多种语义功能和词义转化功能,能够帮助词语更好地释放潜能,适应不断出现的社会交际需要;三种不同变体变换灵活,使用方便;儿化词在“潜”、“显”、“隐”三种状态下随需而动,为汉语共同语的日常话语活动提供了丰富多样的表达工具。

在语法结构方面,儿化词打破了专为名词或实词结构组合服务的限制,几乎对于每个类别里的词都可以起到改变结构、改变形式、改变功能的作用。

在语用方面,儿化词具有因人、因地、因时、因对象、因内容、因预期效果而自我调节的功能,并可以充当创造语境、形成气氛的得力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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