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斯的词汇组织假说

6．1　克鲁斯的词汇组织假说

我们知道，语言是由三大要素构成的，它们是语音、语法结构和词汇语义。这三者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缺一不可。过去不少学者觉得“语义”这东西“变化多端”，而且往往“因人而异”，要对语义现象做出客观的描述难度很大，因而不敢问津。在20世纪60年代以前，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学者不多；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随着语言研究的不断深入，许多学者已经认识到语义研究的重要性，语义学研究才开始有较大的进展。我们用对科学理论体系的客观性、明述性、严密性、全面性四项要求来衡量，以往的各种语义学模式没有一种是“合格”的；不过，它们对未来建立一个完整的、科学的语义学理论体系，都做出了各自的贡献。几十年以来，语言学关心的焦点一直是语言里相对容易看清的那些领域——音位学、词法和句法。语义学中的对比成分不那么一目了然，不那么泾渭分明，对这些内容的分析一直受到忽视。因此，词汇是语义学最突出的方面，却基本无人问津。西方语言学家承认词汇研究的重要意义，但长期忽略对该领域的研究，认为词汇学属于现代语言学产生以前的语言学（philology）范围。词汇学（lexicology）作为语言学中的一门独立的学科，在20世纪80年代前并没有得到西方语言学家的承认。现代语言学诞生前，专门研究词汇的学科是词源学（etymology），它研究的方法、目的等方面属于历史语言学，还不是一种科学的语言研究。词汇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进行研究是20世纪60年代从前苏联开始的，第一本英语词汇学专著诞生在前苏联，而不是英国和美国。现代西方并没有词汇学的研究，而有以词典的编纂、进而以语义学来取代词汇学的倾向。20世纪80年代中期，英国曼彻斯特大学认知语言学教授克鲁斯出版了《词汇语义学》一书，后来他又撰写了认知语言学专著另外还发表了原型理论与词汇语义方面的论文，为语言学界所瞩目。这是一部只研究词汇内部意义，而有别于一般语义学的专著。由于当时还没有词汇学专著，因而未尝不可把克鲁斯（D．A．Cruse）的《词汇语义学》（Lexical Semantics，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86）视为某种程度上的词汇学理论著作。

一般语义学研究词汇意义和意义的变化，特别着重从社会和历史的角度去探讨词汇意义的原因和规律，例如：词汇意义的扩大、缩小、升格和降格，词义的转换，词与词之间的语义关系，语义和句法结构关系。而克鲁斯的专著另辟蹊径，与上述语义学研究范围有别，它专门研究词汇内部的词义。该专著的第五章“Lexical Configurations”（词汇组织）是全书最为重要的部分。克鲁斯把这一章的任务确定为分析两种形式上最复杂的词汇组织，即hierarchies（体系）和proportional series（对称系列）。在本章一开始，作者阐明，其他不在章内讨论的词汇组织，是成双和成簇的词，其组成的词汇单位之间没有结构特征。也就是说，只有“体系”和“对称系列”才有内部结构性质可言。

语言词汇中的词在语义上是互相联系的。它们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词汇体系。该词汇体系是很不稳定的，它处于不断变化之中，一方面旧词消亡，新词出现；另一方面随着时间的消逝，词与词之间的语义关系也在不断地调整变化。有时一个词的词义扩大了跟它临近的词的词义就会缩小。因此，在词汇语义研究中要注意两点：首先，既然在语言词汇中的词在语义上是互相联系的，我们就不应该孤立地研究单个词的语义变化，而必须把语言词汇看作是一个完整的系统来加以研究；其次，既然词与词在语义上有密切的联系，我们就只能通过分析，比较词与词之间的语义关系，才能确定一个词的真正含义。词只有作为整体中的一部分，才有它自己的词义，词只有在“语义场”中才有意义。

克鲁斯在词汇语义研究中克服了历时语义学在研究方法上的缺陷，孤立地追溯单个词在语义上的历时发展，忽视词与词之间的语义关系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影响。他接受特雷尔关于“语义场”的理论，认为语言中的某一些词在一个共同概念的支配下组成一个语义场。例如，在animal这个共同概念下，cat、dog、horse、tiger、elephant等词共同构成一个语义场。属于同一个语义场的词，它们在语义上是互相依存的和互相限制的。要确定一个词的意义，首先必须比较这个词与同一个语义场的其他词在语义上的联系，以及这个词在语义场中所占的位置。

当代的语义学理论，不管是结构语义学，还是词汇语义学，都强调词与词之间的语义关系。克鲁斯知道，尽管语言词汇数目巨大，浩如烟海，但它们并不是杂乱无章的。相反，它们是自成体系的。他对语义场理论作了进一步的拓宽，提出“词汇组织”假说，即研究词汇含义上可识别的成分配列。不管词汇是否处于同一个语义场，只要它们有一个语义成分相同，就可以构成词汇组织。因此，词汇组织假说打破了语义场之间的界线，可以使不同语义场之间的词汇有结合点。一些学者不赞成用克鲁斯的“词汇组织”假说理论，对他的理论提出了一些补充或批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