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梭政府论的功利主义指向

作为一种政治思潮，功利主义由杰里米·边沁肇始，中经詹姆斯·密尔的完善，再由约翰·密尔最终完成。但追本溯源，功利主义可以上溯到晚期希腊哲学的伊壁鸠鲁派和斯多葛派。古希腊的德谟克里特、亚里斯提卜和伊壁鸠鲁等所主张的快乐主义对后来功利主义的产生与发展具有重要影响。意大利著名刑法学家贝卡里亚在《论犯罪与惩罚》的导言中指出:“如果我们看一看历史，就会发现法律是或者应当是人们在自由形态下彼此之间的契约。然而它们绝大部分已经成为根据少数人的情感，或者偶然的原因，或者临时的需要而制定的。它们不是由那些对于人性做过冷静考察的人所制定的。这些人知道怎样把众人的行为归结一点，他们只考虑一个目的，即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33］功利主义者一致认为，人的本性都是追求幸福的，幸福就是获得快乐和免除痛苦，因此，趋乐避苦是人的天然本性，无论何时何地，人类行为最终的指向都带有一定的功利色彩。功利主义哲学建立在伦理学“最大幸福原理”的基础之上，它吸收了自霍布斯以降英国的经验主义和个人主义方法，并融入联想主义的心理学理论。洛克是近代英国经验主义心理学的创始者之一，也是联想主义心理学的主要倡导者。他认为，“事物所以有善恶之分，只是由于我们有苦乐之感。所谓善就是能引起(或增加)快乐或减少痛苦的东西:要不然它亦得使我们得到其他的善，或消灭其他的恶。在反面说来，所谓恶就是能产生(或增加)痛苦或能减少快乐的东西;要不然，就是它剥夺了我们的快乐，或给我们带来痛苦”。［34］所谓的“联想”，在某种程度上与道德教育方式相类似，它主张，最初人做出利他行为的时候，仅仅是为了保全个人的私利并从中得到了快乐，但经过不断的重复，人的这种快乐会强化其利他行为本身的意义，使行为个体逐渐忽视了自己原初的利己心理，而转化成为一种以利他行为为目的和快乐的奉献精神。在多次这样的从“利己”到“利他”转变的道德训练中，人的思想观念里会形成一种为他人着想的优良习惯，从而形成个人美德。

概言之，功利主义哲学具有以下三个基本原则:

第一是后果原则，即评判行为善恶的标准不是看它是否符合某种内在的先验价值而主要关注其所导致的后果。道德只能作为达到功利的手段，道德的价值就在于其“有用性”。功利主义作为一种哲学，它主要从人类行为的目的和效果去研究和衡量行为的价值，突出事物所产生的效用，强调活动的有利后果。从一定意义上讲，功利主义为实用主义的产生与发展奠定了理论基调。这也是为何在功利主义衰落之后，美国实用主义又对其进行延伸的原因。从效用角度看，二者的基本理念是一致的，都主张行为的效果决定行为的优劣与否。

第二是功利原则，其中以边沁的快乐主义为最突出代表。边沁的思想渊源于英国经验主义的哲学传统，它特别关注人的快乐(幸福)、痛苦等切身感觉经验。边沁将爱尔维修倡导的“自爱”改造成为趋利避苦的人性本能，进而提出功利主义的基本原则，即:“自然把人类置于两位主人——快乐和痛苦——的主宰之下。只有它合并指示我们应当干什么，决定我们将要干什么。是非标准，因果联系，俱由其定夺。凡我们所行、所言、所思，无不由其支配。”［35］依照边沁的观点，只要行为的后果能给人带来快乐的感觉，从而避免了痛苦的体验，就应该是良善的;反之，即使行为完全符合道德标准但却给人带来痛苦，那也毫无疑问是恶的。

第三是最大化原则，即“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整个社会是由诸多个体组成，从个体行为的衡量标准出发，边沁自然推导出群体行为快乐幸福与否的评判尺度，即是将分散个体的快乐感觉用相加的办法得出总和，从而计算出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量。依边沁之见，单独的个人只是可以放在快乐总和中进行计算的工具，他本身不具有内在的重要价值。为了更精确计量人的快乐与痛苦，边沁还提出了诸如快乐强度、持久性即延续时间、确定性即发生概率、继生性(即快乐之后能否继续产生快乐)、时间上的迫近性、纯度(即是否纯粹)、范围(也就是受苦乐影响的人数多少)七项计算标准。政府存在的目的是为了社会功利和个人功利的最大化，一旦政府违背了这个原则，其合法性就会受到质疑。可以说，功利主义为18世纪末19世纪初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了充沛的理论滋养，它将“最大利益”奉为最高原则，力争使政府的执政与追逐私利的自由协调起来，并成为资产阶级扩大资本积累，获取巨额利润的坚实理论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