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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公德向私德的转变

时间:2022-03-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新民说》曾在梁启超游美期间中断,1903年访美归来后,梁启超继续《新民说》的撰述,第一篇文章是《论私德》。鉴于梁启超的上述表现,一些学者常把《论私德》的发表看作梁启超政治思想彻底转变的一个标志,然笔者认为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对传统文化中私德的具体内容,他是赞成的,认为公德和私德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无私德则不能立”,“无公德则不能团”。
由公德向私德的转变_梁启超思想的“变”与“常”(1898—1906)

《新民说》曾在梁启超游美期间中断,1903年访美归来后,梁启超继续《新民说》的撰述,第一篇文章是《论私德》(1904年2—5月的第38、39合刊)。在文章中,梁启超把中国私德堕落的原因归结为五点:(一)由于专制政体之陶铸。在专制政体下,人民“苟欲进取,必以诈伪;苟欲自全,必以卑屈”[126],数千年的风气沿袭,遗传为共性,于是堕落者十之有八九;(二)由于近代霸者之摧锄。能够左右民德升降的原因有很多,帝王是有力的原因,如战国虽混沌,仍然有任侠尚气之风;汉初摧抑豪强,“献符阉媚者遍天下”[127];(三)由于屡次战败之挫沮。国家战乱与民族品性最有关系,战乱有本国内乱和外国战争之分。本国内乱人民必生侥幸性、残忍性、倾轧性、狡伪性、凉薄性、苟且性、恐怖性和浮动性八种恶性;外国战争若自为征服者,可增加爱国心,若自为被征服者,国民固有之性会荡然无存;(四)由于生计憔悴之逼迫。国民只有不为生计所迫,才能“自重而惜名誉,泛爱而好慈善,其脑筋有余力以从事于学问,以养其稍高尚之理想;其日力有余暇以计及于身外,以发其顾团体之精神”,[128]中国人数千年以来“困于徭役,困于灾疠,困于兵燹”,国家财政困乏,政府挥霍,官员贪污,容易滋生虚伪、褊狭、贪鄙、凉薄、诌阿、暴弃、偷苟等恶德;(五)由于学术匡救之无力。西学是伴随着列强侵略而传入中国的,始为一二人以为中国旧学不适应于时势而倡之,继而千百人和之。而经过五年来新学说在中国的传播,久已腐败的中国并没有因为文明学说的传入而有所改变,反而“自由之说入,不以之增幸福,而以之破秩序;平等之说入,不以之荷义务,而以之蔑制裁;竞争之说入,不以之敌外界,而以之散内团;权利之说入,不以之图公益,而以之文私见;破坏之说入,不以之箴膏肓,而以之灭国粹。”[129]梁启超认为前四点是中国大多数私德堕落的根源,第五点运用不当则会产生负面影响,如西学传入的五年来“破坏之学说,深入青年之脑中”。因此新学说的传入并没有给中国带来好处,反而“益为我国民增无穷之沉痛”,拯救之道只有发扬祖宗遗传固有之旧道德。《论私德》发表后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因为人们惊奇地发现,梁启超的道德观论调发生了看似截然相反的变化,他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传统道德的范畴,由先前极力主张的西方公德转而开始强调传统文化中的私德,由公德是“诸德之源”转而“欲铸国民,必以培养个人之私德为第一义”。为了继续阐述传统私德的巨大现实意义,第二年,他又出版了《德育鉴》和《节本明儒学案》,将阳明学说中立志、知本、存养、省克、慎独、主敬、主静、知行合一等,作为培养个人私德的有效途径。此后的在“新民说”的系列文章《论政治能力》(第19节)和《论民气》(第20节)中也对从前的“公德”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反驳。

鉴于梁启超的上述表现,一些学者常把《论私德》的发表看作梁启超政治思想彻底转变的一个标志,然笔者认为这只是表面现象。从《论公德》和《论私德》两篇文章的具体内容分析,不能说梁启超在道德观上一点都没有改变,但这种改变并不能成为判定其政治思想方向上改变的标志,他只是对道德的两个范畴体现在培育“新民”过程中不同阶段的作用进行了侧重点上的调整,由侧重于关注公德转而侧重于关注私德。即使梁启超在对西方道德观中的公德最热情的宣传时,也从来没有否定过中国的传统私德,在《论公德》中对公德的强调,也只是缘于传统文化道德中对私德的过度偏向,这种过度偏向会使中国人缺乏公德思想,束缚国民思想的发展,成为导致近代中国落后于世界的根源之一。而对传统文化中私德的具体内容,他是赞成的,认为公德和私德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无私德则不能立”,“无公德则不能团”。[130]他也极力反对将公德和私德相对立,他说公德和私德没有明确的界限可以严格进行区分,二者只是针对的客体不同,私德是对于私人、少数人的交涉,公德是对于公人、多数人的交涉,它们的主体都是一样的,“公德者,私德之推也。知私德而不知公德,所缺者只在一推;蔑私德而谬托公德,则并所以推之具而不存也”。[131]至于《新民说》首先讨论公德的原因,他解释说:关于私德,曾考虑到先圣昔贤已多有论述,“尽人能解悟能践履”,无需自己赘说,但近年来却发现“举国嚣嚣靡靡,所谓利国进群之事业,一二未睹”,[132]反而成为顽固派攻讦的口实,只好重新为之。基于此,梁启超认为自己有必要返归传统关注私德,但这种返归不是按原路返回,因为他并没有完全回到儒家经典中倡导的修身养性,而是另辟蹊径,将王阳明的正本、慎独、谨小三个德目做为私德的重心,因此可以说在整个“新民”过程中,梁启超对西方用以提升国家、集体凝聚力的道德价值观,并没有全盘接受,对中国传统文化中用以提升个人修养的道德,也没有全部否定,他采取的是一种折衷的态度,希望将二者揉和,目的是给中国提供新道德的借鉴。这种借鉴不是同化,而是要使借鉴的东西中国化,正如他在《新民说》的第3节《释新民之义》中说:“新民云者,非欲吾民尽弃其旧以从人也。新民之义有二:一曰淬历其所本有而新之;二曰采补其所本无而新之,二者缺一,时乃无功。”[133]

笔者虽不主张将《论私德》视为梁启超在1903后政治思想转变的标志之一,但不可否认这是一个意味着梁启超的政治思想即将转变的信号,相对于梁启超在道德观上的改变,人们更为关注的是这个信号给人们带来的联想——强调公德所以主张激进的破坏,强调私德是否会回到温和的改良态度上?梁启超丝毫不避讳他开始反对革命的倾向,他在阐述论私德之必要性时说:其一,破坏主义道德观不可行。今日中国有血性之士,都醉心于破坏,有走极端者认为建设需要道德而破坏不需要道德,这是一种破坏主义的道德观,殊不知破坏和建设同样需要道德,“内固者才能外竞”,只有在破坏前先用道德进行建设,才能在对抗强敌时“团结成一坚固有力之机体”,否则或者“与敌遇而必败”,或者“未与敌遇而先自败”。[134]其二,“一切破坏”摧毁中国之旧道德,将会导致社会的灭亡。梁启超说中国欲造就的新民,要具备德、智、力三才,三者之中“智与力之成就甚易,惟德最难”,[135]中国欲建新道德不是不需要西学的补益,但前提必须是“国民教育大兴之后”,西方的道德是建立在宗教、法律、社会名誉的基础之上的,而今日中国处于青黄不接之时,不具备以上三个条件而定要以西方道德观来规范国民,无异于“磨砖为镜、炊沙求饭”。[136]梁启超比喻说“一切破坏”的思想犹如生病时“受病不受病之部位,而一切针炙之、攻泄之”,[137]相当于自杀。虽然这个结果不是革命者们的本意,但当这种思想一旦“习于口印于脑”,至道德的力量不可挽救时,社会必会灭亡,故只有用“吾祖宗遗传固有之旧道德”才能维系社会的稳固,西方道德观中的“公德”思想不适合今日的中国。其三,破坏者需要有“大不忍人之心”和“高尚纯结之性”方能言破坏。梁启超说革命者重视道德与否关系着国家的存亡,他列举各国革命的豪杰,如英国的克林威尔、美国的华盛顿、日本的吉田松阴、西乡南洲,皆是有“大不忍人之心”和“高尚纯结之性”者,反之革命者视为英雄的洪秀全、张献忠都不能称为“君子”而为“小人”。今欲养成“真救国之人才”,惟有以“道德为师”,只有“自养者”“善导人者”[138]才能率厉群贤成就救国大业。其四,共学易,共事难,共学时“境遇同,志趣同,思想同,言论同,耦俱无猜”,共约“携手以易天下”,[139]而一旦出而共事,“各人有各人之性质,各人有各人之地位,一到实际交涉,则意见必不能尽同,手段必不能尽同”。[140]若欲组成“分业精密、团结巩固之机体”以挽救濒危的国家,除修养道德外别无他法。再者,今日的中国人心腐败达到极点,有破坏主义者在学堂里讲道德,而大敌当前时转而成为“刻薄寡恩、机械百出之人”,故革命者欲成就事业,也只有以修养道德为先。

以上五点,梁启超句句在谈私德之必要性,却句句针对革命派,似乎忘记了一年之前自己也曾经激烈地鼓吹过破坏和革命,这是否能说明他对从前自己的一种否定呢?对这个问题,梁启超巧妙地进行了化解,作为曾经的破坏论者,他说:“夫鼓吹革命,非欲以救国耶?”既然救国是革命的前提,那么自己的议论并非针对所有的革命派,而是革命派中的“堕落者”和“瞎闹派”,他们将西方“自由、平等、权利、破坏”这些“最高尚醇美利群进俗之学说”,歪曲为自己胡作非为的理由,自己正是鉴于对革命党人这种自由放纵的危险性有所察觉,故而提出私德的重要性。梁启超的这个说法似乎合理地解释了自己抨击破坏、革命的原因,然而,正如前文所说,《新民说》的主旨是“维新”全体国民,现在却只将革命党作为批判对象,尽管其刻意指出并非革命党全体,考虑到此时他和革命党人那场刀光剑影的的论战,难免会联想到他是对排满革命这种手段的反对和声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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