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视听语言”，“视听语言”的特征

绪　　论———光影声色世界的语言假说

视听语言是“语言”吗?

每一个试图言尽电影电视视听语言奥秘的人都失败了。法国一位思维缜密、毅力惊人的符号学家麦茨试图穷尽一生精力对电影形式作出总结式的“大组合段论”，即用电影镜头关系构成的几种模式来概括电影语言的全部。他的理论研究态度得到了世人的尊敬而其理论却没有被普遍接受，特别在电影实践者看来这是近乎荒谬的理论代表，而实际应用于影片分析时也显得刻板、教条。虽然我们不能完全以理论是否能够于实践有立竿见影的作用来衡量它的价值，但理论的方向和终点都不应该是理论本身。于是我常常疑惑研究和教授视听语言课程的意义，因为如果它作为科学存在，科学的态度是否会又将走向麦茨的道路，而如果它不是严整的科学，那么如此富有创造性和人的无穷活跃想象力的“语言”到底有无规律呢?

任何一个视听语言的语法规则可以轻易被人打破，人们不会像对待反科学的那些人一样痛斥之，相反可能会把做这样创造的人当做一个天才来看，比如处处都在企图颠覆常规的戈达尔的电影，在电影形式、电影方法上做出不同凡响之举。当我们回头再看视听语言这个看似科学的概念时，就怀疑到底应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学习和研究它，是不是由于上述理由它就不能成为研究对象，大家都凭直觉创造就可以了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无论电影、电视是作为艺术还是作为传播媒介，还是影视工业，都必须实现和观众的思想与情感的沟通，观众能够从观看电影电视中得到共鸣与乐趣。“视听语言”作为电影电视艺术的表达媒介必须尽量和人实现沟通，正如语言实现人与人的沟通的功能一样。

“视听语言”的中的“语言”一说是对影视艺术的技术表现方式的功能性比喻。

从学习“视听语言”的角度来看，视听语言也是“看电影、电视的艺术”，掌握它就相当于掌握一个工具，能拿来分析别人的东西，它属于人的思维工具，不是应用的武器，它和摄影、灯光、美术相比没有那么强的实用性和放之四海皆准的应用法则，而是从电影技术整体感和美学层面分析电影电视作品的学科，因此它和上述实践性的学科并不冲突和重复。

从教学的角度看与理论研究是不完全一样的。理论所致力于解决本质问题，而教学是做基础普及和启发;在方法上，理论研究更加注重文本分析和对现象的规律总结，而教学最重要的是解决思维习惯与激发创造性，是针对学生在动手创造之前的修养课程，因此本教材力求建立一个较为完整、专业、实用的体系，用理论知识结合片例分析的方法，具体讲解视听语言所包括的画面造型语言、剪接、声音与声画关系等内容，使学生得到充分的知识和思维启发。本书既重视基本知识和规则又强调视听语言是一项充满创造性的艺术语言，使学生在学习之后既能获得专业素养又不会刻板教条。

怎么学习“视听语言”?

学习“视听语言”的第一步是要理解进入影像的形象，它或者是一种符合人的审美愿望的完美形象，或者是有一定意义指向的选择性的形象，这大大异于日常看视中的事物，这一点是理解视听语言的基础。学习“视听语言”必须以新的眼光和思维看电影和电视中的形象，然后掌握关于视觉、镜头、画面创作过程和规律的知识，才能对自己的、别人的作品，在画面视觉上、叙事特点、声画关系上有所见解，作出自己独到的评价，进一步在自己的创作中全面运用。随着在镜头画面知识的不断增加，在创作中便会有更多的感觉，会在视觉上、剧作上、叙事上、人物上给予更多生动深刻的意味，使创作更成熟和更具个人魅力。

学习视听语言有一个问题，即我们应不应该多看和以什么样的态度去观摩别人的作品，包括经典电影电视作品，如果看多了是否会影响我们自己的思维和想象力。事实上，在视听语言的学习中，教材只是起到引导和开启思路的作用，学生的大部分时间应该用来观摩、学习影片和感觉、理解、记忆画面形象、故事情节，“看片”的作用远远大于教科书对学生专业素养形成的影响力。这本教材也将着重电影电视的实例分析，引导学生多看不同风格、不同类型的电影电视作品。

什么是“视听语言”?

不是任何一段影像都能作为“视听语言”来分析的，它必须具备下面的特征。

一、有意义的形象

电影通过胶片复制、电视通过磁带记录的形象实际上是对现实的一次实现和把握，这种把握不仅仅是物质性的把握，也是体现物体的某种精神本质层面上的把握。视听语言的魅力在于通过对形象的复现、组合和塑造完成意义、意境、趣味的表达。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观察事物的“看视”效果和影视作品中呈现的具有一定情境和剧作要求、感情情绪下的物体是不一样的，影视作品是通过各种视听手段来实现的。德国电影理论家爱因汉姆这样描述艺术作品的造型和日常生活中看视的区别:“艺术作品中的主题物及其特点是通过感觉资料以一种轮廓鲜明含义丰富的方式表现出来，而我们对现实世界里的形象则通常不要求这种形式上的精确性。”^[1]我们日常用眼睛对世界的观察是笼统的、庸常的，而用艺术的角度把握和塑造世界时，物体会显现某个方面的美感和特性来(见彩图1、彩图2)。比如春天到来，草木复苏，人在生活中得到的是“春天来了”的完整印象，而用艺术的眼光去发现和造型时，就有很多富有美感的和特征性的形象表达春天的意象。“视听语言”归根结底是一种艺术地把握世界的表达方式。单纯地用影像复制现实不需要“视听语言”。“视听语言”包含着用视听技巧对世界的选择、组织、塑造的工作，这些工作的目的就是为了使影视作品中的“形象”具备“有意义的形象”特征。

二、叙事性的视听语言

“视听语言”是以蒙太奇思维为基础的。

任何画面都不是单个的、平面的，长期以来形成的视觉文化使观众会很自觉地在画面中寻找和建立联系，上下镜头的剪辑和镜头内部调度的关系，都在观众那里自然地呈现出某种逻辑关系，这是“视听语言”的特性之一。影视作品中的“视听语言”要利用画面中的场景、细节、事件讲述故事。叙述性的视觉语言要求简洁、生动、准确，符合逻辑关系。

三、表现性的视听语言

这种视听语言主观性强烈，体现创作者对客观世界的情绪感觉，对观众可以造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情绪震撼。电影电视技术给创作者提供了这样的可能性，可以用极端主观化的方式表现现实世界。如前苏联电影《雁南飞》中用晃动的镜头表现人物在精神恍惚时的状态;电影《东邪西毒》中旋转镜头表现了非正常状态下的变形世界;电影《红高粱》结尾的“日全蚀”场景，画面极端地全部呈现红色，表达人的生命力的绚烂，有非常强烈的表现主义色彩。(见彩图3、彩图4)

四、象征性视听语言

在影视创作中，常常借用一个可感知的形象，比喻某种由对外部世界感受而生成的思维、情感、意境或抽象概念。“视听语言”可以利用具体的视觉形象象征某种抽象的思想、观念和情感。在一部影片的逻辑中，有的视觉形象本身就是被赋予了某种含义的象征符号，如《罗生门》开场的滂沱大雨象征着对人心善恶的冲刷，《蓝色》中的蓝色水晶吊灯象征着主人公无法走出过去的生活。

五、视觉构成

构成画面的关键不仅在于它的视觉元素，还在于它的视觉构成。视觉构成是指如何运用画面造型语言来拍摄，从而控制视觉元素的成像效果，造型语言对视觉构成的作用相当于文学写作中的“修辞”。

物体进入画面就成为视觉元素，它在整个活动画面中相当于句子中的主语、谓语、宾语等句子成分。而如何表现相当于句子中的修辞手段，这种修辞就是视听手段的运用，形象本身和视听手段结合在一起就成为影视作品中的视听语言。这些视听手段包括镜头的方式、光线影调的处理、场面调度等等。

同样是表现运动，但因为手段的不同，达到的效果也不同。如《毕业生》、《疾走罗拉》中都有主人公赶时间的奔跑段落。《毕业生》中使用了长焦镜头，压缩了景物与活动物体之间的视距，人物位移缓慢，让你觉得人物永远也跑不到目的地，而《疾走罗拉》中由于在镜头中调动了画面的所有的运动元素，前后景、运动的主体、运动的镜头，使得画面给你的运动感是相当强烈的。这说明了视觉构成手段对画面效果的决定作用，这是使视听语言脱离单纯的技术，成为有美学表现能力的重要原因。

课程相关性和课程目的

视听语言是一门学科基础课，也是一门专业概论课。

这门课从最基本的视觉元素开始，一直到声画关系，内容涉及到影视创作中的各个重要概念，它将各门专业课的内在联系串接成为一个相对完整的脉络。各门专业课，如摄影、剪辑等正是对视听语言所涉及的某一部分内容的具体和深化。如果说各门专业课程是在就影视创作的某一个方面进行深入分析的话，视听语言则是指导学生把这些分散开的环节整合在一起，建立起一个视听分析和创作的全貌。

因此，学习视听语言的目的是掌握影视艺术创作中声画系统的基本概念和重要规律;建立起影视编导专业学习的脉络和结构，了解各门专业课程间的内在联系;最为重要的是建立起视听思维，能运用视听语言方式进行表达。

课程内容框架

视听语言课程的内容主要分为电影视听语言和电视视听语言两大部分，电影视听语言又分为四个部分:画面造型语言、镜头形式、剪辑和蒙太奇、声音和声画关系，这些规律也同样具体运用在电视作品中。这种分类主要依据视听语言中不同的造型手段，画面造型语言侧重于对最小的构成单位———单个画面的造型控制方面，讲解不同的景别、角度、色彩、构图、光效、视点的画面造型特点和叙事能力;镜头形式则讲解固定镜头、长镜头和场面调度、运动镜头的知识，侧重叙事功能的分析;剪辑和蒙太奇讲解镜头之间连接的技巧、程式及其功能;声音和声画关系部分讲解声音为什么可以成为画面之外的独立语言系统，并能够和画面建立起复杂多样的时空关系。电影视听语言各部分不是单独存在的，而是彼此化合，对一部影片的主题表现、叙事结构、情绪气氛发生作用，因此还要讲解电影视听语言各部分的综合分析，包括时空关系、修辞功能、电影风格与结构。

以上几个部分可以帮助我们建立起一套相对完整的视听语言分析和创作思维。要重点提示的是，视听语言是一些经验性的规律总结，这些规律在运用的过程中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有可能被突破并创造出新的规则。

电视语言虽然与电影语言在语法规则上有很明显的传承性，但由于媒介性质、传播方式、生产方式的不同，电视视听语言与电影视听语言二者有所差异，并各有新的发展。所以根据广播电视编导专业的特点，本课程主要分为两大部分，前一部分主要以电影为例讲授视听语言的基本元素、规律;后一部分主要讲授类型化的电视视听语言。包括:电视纪实语言、电视艺术语言，以及各个节目类型具体的语言形式分析。

【注释】

[1]爱因汉姆:《电影作为艺术》，中国电影出版社，2004年版，第16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