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二世的野心

查理五世为维护德国宗教统一作了三十五年徒劳的努力以后，在 1556 年，即《奥格斯堡和约》后的一年，放弃了多顶王冠而隐居于修道院。他把奥地利、波希米亚和匈牙利（未被土耳其人占领的那一小部分）留给了他的兄弟费迪南，后者不久当选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见第 68 页地图）。查理把其余所有的领地都留给了他的儿子菲利普，即西班牙的菲利普二世。因此，哈布斯堡王朝继而分为两支：奥地利支和西班牙支。两支在欧洲事务中进行合作。西班牙这一支一百年来始终占据更为重要的地位。菲利普二世不仅拥有西班牙王国，而且在 1580 年继承了葡萄牙，以致整个伊比利亚半岛都置于他的统治之下。他还拥有尼德兰的十七个省和勃艮第自由郡，它们都是神圣罗马帝国的成员国，位于其西部边境，与法国毗邻。北意大利的米兰和南意大利的那不勒斯也属于菲利普，而由于他还拥有一些主要岛屿以及突尼斯，所以在仅仅受到土耳其威胁的西地中海也享有海上优势。在 1558 年前的五年中，他是英国名义上的国王；1589 年，他以自己女儿的名义对法国的王位提出了要求。整个美洲属于菲利普二世，1580 年后整个葡萄牙帝国也属于他，所以除极少数海上胆大妄为者外，在开放的海洋上航行的所有船只都是西班牙国王的。

菲利普的目标菲利普二世因此很自然地把自己看作为一个国际人物，尤其是他将组织新王国的方法与对各种政治与宗教争端（这些争端造成后宗教改革时期欧洲的分裂）的浓厚兴趣结合在一起，就更是如此。他把西班牙视为欧洲天主教的领袖，并认为西班牙权力在欧洲的推进符合世界宗教事业的利益，也符合自己君主统治和西班牙人民的利益。不过他力图保护和加强西班牙在意大利的权力，有时会导致与教皇的冲突，而且在持续进行的争取地中海控制权的斗争中，他大部分对外政策的矛头是指向奥斯曼帝国的。欧洲新教因而仅是菲利普关心的许多国际事务中的一桩。

因此，菲利普积极参与欧洲宗教战争，可视为是他维护西班牙人和哈布斯堡利益的更广泛的军事和政治运动的一部分，而不是仅为天主教而进行的十字军行为。在他的个人生活中，菲利普二世是一个严肃、庄重和努力工作的人。他事无巨细地关注对广大帝国版图的管理。从南美波托西和其他矿山流入西班牙的财富使菲利普能在全欧洲和地中海地区追求他的目标。与此同时，西班牙也进入了早期现代文化上的黄金时代。

国王菲利普二世

作者：提香（意大利人，1488—1576 年）

此幅西班牙国王肖像暗示，他高度致力于该虔诚的天主教君主国的政治、宗教和军事目的。（Alinari/Art Resource, NY）

在这个时期，即大约从 1550 年正好到 1650 年的黄金时代，塞万提斯⑦写出了他的《唐·吉诃德》，洛佩·德·维加⑧写了二百出戏剧，埃尔·格列柯⑨、牟利罗⑩和委拉斯凯兹⑪创作了大量的绘画，耶稣会修士苏亚雷斯⑫创作出连新教国家都在阅读的哲学和法律著作。然而，正如塞万提斯在《唐·吉诃德》中表现出的那样，许多西班牙人都高度意识到高尚理想与社会、政治和宗教生活的困难现实之间的持久紧张。但天主教传统和天主教会在西班牙文化中仍旧是一股强大的力量。教会活跃于每一个社会阶层——从地位高过大公而能与国王平等对话的托莱多大主教，直到与最穷的人以及和大部分被剥夺继承权的人混在一起的身无分文和到处化缘的托钵僧。

埃斯科里亚尔菲利普二世给自己建造了一座新的王室住宅——埃斯科里亚尔，所用的坚石很好地表达了房屋建造者的政治与宗教决心。马德里本身是一座新城，仅仅是一个政府中心，它远离托莱多或巴利阿多里德的那些俗不可耐的逍遥玩乐处所。但是，菲利普选中了这个地方，离马德里三十英里处，在为峻峭山脉所俯视的卡斯提尔中部荒凉而干旱的高原上，他建造起埃斯科里亚尔。这座官邸为纪念圣劳伦斯而建，因为在圣劳伦斯节他曾使法国人吃了一次败仗。彼此相连的巨大建筑群设计成为铁篦子形状，因为按照殉教者列传作者的说法，圣劳伦斯在公元 258 年就是被放在用煤炭烧红的铁篦子上活活烤死的。埃斯科里亚尔阴沉而空旷，生硬而单调，用的都是意味着永恒存在的大块花岗石，最高的塔尖离地有三百英尺，它不仅被设计为一座宫殿，而且还是宗教生活和有效管理庞大帝国的中心。菲利普二世总是孜孜不倦地在昏暗的环境下工作，把信使派往墨西哥、马尼拉、维也纳、米兰，把部队调到意大利和尼德兰，把外交使节派往各国宫廷，把间谍派到要去的所有国家——他在寻求扩大他强大国家的影响并（在可能的时候）促进他虔诚信奉的天主教事业。

菲利普统治初期也正是伊丽莎白在英国统治的初期，英国的宗教争端仍然处于不断变化之中；这几年正是加尔文教扰乱尼德兰的时期；而当时的法国正由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在统治，全国在无休止的内战中分崩离析。无国界的宗教忠诚和各种政治界限交织在了一起。人们到处在国外寻求指导。英国、法国和尼德兰热情的加尔文教徒感到彼此之间比他们与君主或邻居之间更为亲密；这三国热忱的天主教徒也欢迎国际天主教势力——耶稣会、西班牙国王和教皇的支持。国家团结濒于瓦解或已不复存在。生活在一起的人们相互之间的信任已销蚀殆尽；不仅生活在同一个国家，即使生活在同一城镇、同一街道，甚至是同一所房屋内的人们，都因崇高的理由而相互敌视。

天主教的进攻1567 年开始的五年左右的时间内，天主教事业似乎盛极一时。伟大的十字军在各条战线都发动了攻势。1567 年菲利普派出一个强有力的新总督——阿尔瓦公爵带着二万西班牙士兵去往尼德兰。公爵通过建立“除暴委员会”对持不同宗教信仰者和不同政见者进行镇压。1569 年菲利普平定了西班牙摩尔人（属于穆斯林）的暴动。同年，英国北部的天主教徒在诺福克公爵率领下，在自己的外套上缝上十字军战士的十字标记，掀起反对他们的异教徒女王的武装起义。翌年，1570 年，教皇开除伊丽莎白的教籍，并解除她的臣民对她的效忠，以致英国的天主教徒只要愿意，今后就可以问心无愧地策划推翻她的统治。1571 年，西班牙联合威尼斯等在希腊海岸外的勒潘多取得了对土耳其人的一次巨大的海战胜利。虽然这次战斗是当时为争夺地中海政治与经济控制而进行的军事斗争的一部分，但有些西班牙水兵在自己帆上缝上十字，并将他们与土耳其人的战争描绘为一场新的天主教对伊斯兰的抵抗。次年，即 1572 年，法国的天主教领袖们在教皇和菲利普二世的劝告下决定消灭胡格诺教徒，即法国的新教徒。单是在巴黎，在圣巴塞洛缪节前夕就有三千多人被逮捕处死；在这次屠杀后，各省接着又进行了几次规模较小的肃清运动。

但是，上述胜利没有哪个是持久的。土耳其人在勒潘多遭到失败后立即恢复元气并建造了一支新舰队。事实上，土耳其人两年后从菲利普手里夺回了突尼斯。摩尔人也未被同化（1609 年被逐出西班牙）。英国天主教起义被扑灭了，八百人被伊丽莎白政府处死。尼德兰的起义与法国的胡格诺教徒一样仍然异常活跃。二十年后，英国成为一个新教国家，荷兰赢得了独立，一名胡格诺教徒成为法国国王，而西班牙舰队则早已在北方水域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