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洋地标承继与变迁

三、华洋地标承继与变迁

从阅读史的角度而言，《图画日报》的编者群在取材时自其主张，他们强调“华界文政、租界商贸”的印象，也呈现晚清华界自信进取，迎接革新的努力。他们关注上海华界的地景人文，留下与强势租界分庭抗礼的历史，以及晚清华界在上海发展史的着力空间。

《图画日报》描绘上海地景的记事，在后续由商务印书馆编辑出版的《上海指南》之中多所引录，尤以各项公共建设和园林设施的说明，可以看到承继的痕迹。《上海指南》的出版用意在对旅沪经商者提供大量生活必需信息，对于易为视觉直接感受的图片，因其并非营销重点，只在书首刊登十数幅，聊备一格。不过，从这些为数不多的照片，也可以观察编者对于那些可以作为上海代表地标好恶抉择。在此以1914年、1920年、1925年及1930年的《上海指南》书首照片，列出明细及其出现顺序，如表1所示：

表1

续　表

通观各年份版本的照片，显而易见承袭了晚清对上海重大地标入选因素。公务或市政建设包括沪宁铁路车站、公共租界市政厅、江海关、天文台和自来水塔，园林有张园和愚园，文教单位贫儿院的前身为普育堂，交通部上海工业专门学校的前身为前清邮传部高等学堂。与人物纪念有关者，奉祀李鸿章的李公祠，延续《图画日报》的李文忠公铜像的选项。国民党掌政之后，这个项目改为宋教仁像及墓园，政治意味十足。

最值得注意的项目是“南京路”和“黄浦滩”的出现，这是上海地标从单独地点发展成为一条道路和一个区块的案例，单点扩大的结果，使能见度相应增强。这两个地标在随后出版的指南中屡次出现，不断强化其在上海城市景观上的重要性。

“南京路”和“黄浦滩”在上海城市景观在线的领导地位，并没有在1914年就马上确定下来。不过，由于原先在晚清时期颇受注目的其他地标，也没有能够继续抓住城市阅读者的目光，相较之下，租界风情则稳定成长。曾经引领风骚的张园和愚园，民国以后被位于高昌庙附近的半淞园抢去风采。又如，盛宣怀向汇丰银行借款350万建路，作为上海总站沪宁铁路车站，曾经被称为其建筑为全中国各铁路车站之冠，也在20世纪20年代后期以后失去领头地位。1930年版把豫园和静安寺再度登上版面，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重新提出晚清华界的地标焦点，但它与从外摆渡桥下至外滩到欧战和平女神碑的这一片西式风景线相较，豫园和天下第六泉的狭窄空间，让开阔的黄浦江畔地标群占尽优势。此时以十里洋场来称呼上海，已经能够为人所接受。

图13　黄浦江（《上海指南》，1920）

图14　半淞园（《上海指南》，1920）

图15　豫园（《上海指南》，1930）

图16　天下第六泉（《上海指南》，1930）

《图画日报》提供晚清上海丰富的华洋对比与新旧交错的图像，也大量呈现具有“进步”性质的市政建设地标，以及娱乐休闲的公共空间。这些关注上海华界的地景人文，留下晚清南市商界维新的历史纪录。这些报道，有不少篇章成为日后编印各种形式的《上海指南》的取材来源。

在上海持续发酵的华洋对比现象，其中或多或少牵扯着民族本位主义的感情立场。从《图画日报》对华界地标景观的叙述，可以看到国人对于发展商贸文教事业的自信进取与乐观态度，令人印象深刻。即使到了民国时期，外滩风景线已经成为营销海内的代表，本土地标依然占据部分目光。对比带来丰富与反省，汇成近代上海的文化基调，这一点从地标变迁上面充分反映出来。

【注释】

(1)Catherine Yeh，Shanghai Love，Courtesans，Intellectuals，＆ Entertainment Culture，1895-1910（Washington：University of Washington Press，2006，pp.327-331）.

(2)徐小蛮：《〈图画日报〉及其中的文化史料》，页44-45。吴忆伟：《〈图画日报〉“世界新剧”专栏之研究——以“舞台图像”为讨论中心》，《中国文学研究》第21期（2005年12月），页287-365。

(3)《图画日报》第75号第8页“卖报人”中曾提到定价：“各式各样新闻纸，买张看看天下事；近来报纸喜渐多，越多越是开民智。图画日报图画精，分门别类眉目清；三个铜板买一本，翻翻看看真得清。”

(4)《图画日报》第1期第8页。

(5)陈昀秀：《清末的江苏教育总会（1905-1911）》，台湾大学历史研究所硕士论文（2007）。

(6)信成银行资料见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1328114.htm（2010年9月10日），新舞台见中国百科网http://www.chinabaike.com/article/sort0525/sort0521/2007/20070715141150.html（2010年9月10日）。

(7)《美国实业团考察南市》，载《图画日报》第八册，页525-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