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时代的困境与关怀

3.设计主体:数字时代的困境与关怀

明天，你可以将今天书桌上的东西和昨天堆满房间的东西，戴在你的手腕上。

——尼古拉斯·尼葛洛庞蒂《数字化生存》

你的工作场所和你关于教育的观念将被改编，也许被改变得几乎面目全非。

——比尔·盖茨《未来之路》

将会改变你的生活的国际互联网的特征是:它是全球性的，又是个人的，是交互的，又是廉价的，并且永远在发展之中。

——雷·哈蒙德《数字化商业》

网络化的“自由”与困惑同在

我们已经离开了，虽然我们都还未移动。我们已经碰面了，即使我们都还未出发。

这不是关于时间。这是关于real-time。这不是关于真实。这是关于realism。

这不是关于现在。这是关于回到未来。

我们被real-time解放了，但是我们被“时间”困住了。我们被realism解放了，但是我们被真实困住了。我们被未来解放了，但是我们被现在困住了。⁽¹⁰⁾

数字时代的人一方面可以被技术解放并实现“无限”的延伸，另一方面又因为这种延伸的不确定性和难以把握的未知而陷入了困境。

上网在中国还不太普及的时候，人们相传这样的信息:“申请一个电子邮箱，你无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在网上的固定地点收到你的信。”当时的人们也许还没意识到，网络已经使我们分身成了两个自我:一个生存在现实中，而另一个栖身在网上。前者如泰戈尔说的“那个囚禁在我名字中的人”，后者在网络的帮助下得以摆脱“囚禁”自己的身份，随时更换网名，即可改变或注销网络上那个人的一切。这就是网络的自由。

一个真实的人，以一种模糊的身份游走在虚拟世界中，在网络追逐的游戏中，与自由相伴的恐怕还有另一些东西:危机、窥视、负罪感，人造的自由悬浮在空气中，又在瞬间破碎。网络社会也因此像一个泡沫般的虚拟社会，它并没有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亲密无间，反而强化了私密的个人空间与情感上的疏离，它所导致的全新的人际关系模式仅仅是点到为止。正如人类潜意识里的方向感让人们觉得安稳，若是去到陌生的城市，就会失去固有的方向感而让人失去安全感。屏幕上页与页的转换却不能给我们方向感，我们从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太多的信息无法阅读，资讯的饥渴和随之而来的焦虑困扰着我们。也许所有方式的乐观和悲观的设想，都已深深植根于电脑和网络的潜能。一方面，它开辟了远大前程，美好诺言最终有可能兑现并带来梦想不到的好处。另一方面，惊人的成果又带来惧怕和担忧。互联网的确使信息的传播方式产生了根本性的变革。从网络的功能上说，每个人都能够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进行信息的交流。在交流的过程中，各种有同一价值观的群体，在心灵上也存在着可以互相认同的象征符号，于是就陆续产生了多种以心灵维系为主要目的“归属型群体”的生活形态。然而数字科技还是像个“幽灵”，虽然带有一种高科技虚拟新阶层对传统实体社会之解放的救赎色彩，但未来仍不明确。这也许是现代人寂寞心灵的忧虑，自由是短暂的，人们在断开链接的一瞬间各自作何感想？有一点不必怀疑:人们期待着排遣孤独和寂寞感的商品出现。

数字化是否意味“设计自由”

电脑作为现代科技最重要的产品早已被纳入一个乍看起来与其逻辑世界似乎毫不相容的活动领域——艺术创作的世界。我们也正目睹有史以来艺术因人与电脑的联系而最大限度地延展。电脑不仅沟通了科学与艺术，也联系起设计的传统与未来。

如果说科技成果作为一种“硬件”，直接作用于艺术创作和传播过程的话，那么科学的新发现、新视野作为一种“软件”给艺术家的震荡更大，它们深刻地作用于艺术创作的心理过程，改变了固有的艺术体验方式和表现重心。可以想见，社会中的艺术发展将与物质和非物质领域的整体进步熔为一炉，正是未来生活图景特有的迷人之处。

电脑以它独特的数字化视觉语言融入到传统的设计方式中去，使设计领域经历着深刻的变化并导致设计的重构。作为新锐的科技产物，电脑必然存在于现代文化之中，作为人与信息世界互通的中介，成为文化的一个界面，人们通过与它的交流来学习和把握这个世界，并且不断拓展人类未来的新视野。

仅用几年时间电脑就被广泛地运用于设计的整个过程，完全改变了旧式的设计方式，构成对传统设计模式和观念的冲击和挑战。在设计表达上，最直接的作用是带来了新的造型语言和表达方式，电脑使设计师更多地工作在较高的层次，突出了设计师创意表现能力。而且随着网络和远程技术的发展，设计师得以实现多层次、多领域合作交流，不必受时空的限制，真正意义上的“无墙设计室”建立起来。设计过程的各个环节也逐渐并入网络系统，即委托、设计、监理、实施、印刷过程都受到电脑网络化的影响，设计师和客户都面临更多的机会和选择，在最大限度上消除了传统设计手段的局限，从而实现设计的自由。

设计进入数字化时代，促使人们对时间和空间的想象进入到更神奇的境界。所有的感觉均可在数字世界里找到一一对应的媒介，数字技术可以超越时空，虚拟出现实世界中的任何事物:从人直到时间，它甚至模糊了未来与现在、想象与现实的界限，从而“开辟了新现实主义的道路，推动了科学的幻想部分。走向黑洞或者深入人体，在肋骨、心脏和肺部之间穿梭，完全可以媲美最奇妙的电影故事。”⁽¹¹⁾

数字虚拟和科学合理性并行不悖，它引发新的实验性尝试，比如虚拟城市、社区和建筑。虚拟建筑[information architecture]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信息”，它的概念是以人为本，其空间由可感知的媒体来连接信息，为人们提供一个交换意见与沟通的场所，成为一种“信息的容器”。虚拟建筑不用考虑物理限制，设计上更能天马行空，带给观者“虚拟实景”的另类经验。

如果说进步是一种与先前思维方式存在明显界限的观察世界的方法，那么，数字设计制作就不只是一项新技术，它还是一种新的书写方法——人们第一次不是借助光线来制作图像，而是用数字、用抽象的数学形式或模型、用“语言”来制作图像，“确实是用思想的光线”⁽¹²⁾在书写！电脑设计的造型语言及表达方式，使人们对“媒介”的性质和意义产生了新的认识。媒介不再只局限于纸笔颜料等实存的“物质”，而代之以信息“概念”、虚拟的“概念”进行设计表现，这对设计者和观看者的审美观的影响同样显著而深远。

但是从根本上说，电脑不过是人脑的延伸，掌握工具和技巧并不意味着设计师因此获得了设计的自由。技术上的精湛与娴熟无法让我们获得全然的放松，所谓“设计自由”有多个层面，多种意义:自立、自主、自在。自立，是指作为设计创作个体的存在方式；自主，是指设计个体对设计创作发展的决策性把握；自在，指在不受干扰的创作过程中从容的状态。若从以上三个层面分析，目前我们的设计师还难以身心自由。当然，必须承认，自由是相对的，绝对的自由是不存在的。对于观念成熟或训练有素的设计师而言，自由是有分寸的，是一种收放自如，它遵循作为设计活动应遵循的艺术或游戏规则。

数字造影眼花缭乱令人目不暇接，这个时代也许比以往任何时期都更需要清晰而独创的设计，设计师借助电脑只是为将自己的构想表现得更趋完美，形式化的语言惟有通过人性化的传达和理解才有意义。新技术呼唤的是传达新思想和新观念的新形式和新方法，并以此弘扬时代的科技人文精神。

虚拟的设计关怀

意大利前卫设计集团“孟菲斯”[Memphis]以激进的设计观念及作品宣告了“绝对随意性”与“新模糊性”时代的到来。随着当代社会对设计从“生活方式”到“生活风格”的诉求转变，从“人性化”到“个性化”设计要求的演进，设计师遵循的不再是传统设计的理性规范，个人想象、良性沟通、生活趣味更值得关注。因此，在设计中，自由的创造及想象之趣旨才是对时代心灵应当有的回应。

网络化的现实和数字时代的技术必然会导致对未来的思考，未来将以怎样的方式到来，是断裂还是延续？技术使设计发生怎样深刻的变化？这使我们更深入地思考人与科技、设计与科技的关系，也只有进行这样的思考才能增强设计师的责任感，把科技更好地转化为提升设计实效的行动。“1984年约翰·奈斯彼特[John Naisbitt]提出高科技/高接触[high-tech/hightouch]，以及这两种运动两极化的现象。”⁽¹³⁾高科技要想创造模糊、温馨、高接触的方式显然要由发展科技的人去促成。

著有《信息焦虑》[Information Anxiety]一书的美国设计大师理查德·沃尔曼(Richard Saul Wurman)认为，数字时代的设计应该朝向“科技娱乐设计概念”——科技、娱乐和设计业三者的集成方向发展。为此，他组织召开一年一度科技娱乐设计[TED]大会。大会的宗旨可以说是“温馨模糊”的，来自科技[T]娱乐[E]设计[D]的精英汇聚一堂，了解到个人电脑革命所带来的疏远和孤寂，而此疏远感又“增强”了在个人通信情形下去发展“可给娱乐设计概念”。这应该是一个颇有远见的设计策略思想，设计始终以为人为目的——或为人的自由，或为人的自我实现，这种终极意义上的体验。工农业的高度发达使人们不再为衣食住行发愁，有大量闲暇时间处在自己[自我满足]中。设计的娱乐性在于让人们感到自由或者“人的全面发展”，已成一个必然趋势。

生活可以说是发展、调适、修正自己的过程。在网络中，“虚拟世界是人对人沟通的次层[substrate]。电脑工业早期人对电脑[person-to-computer]的界面，在现在网络世界中，将是人对人[person-to-person]和人对自我[person-to-self]的使用界面取代。”⁽¹⁴⁾ 因此，就数字化设计或网络设计而言，这种比人机界面更深层的“人与人”、“人对自我”的界面是设计关怀的重点。网络总会令浏览者有意外的收获，这样的经验会扩展生活的趣味，而这些“意外”的东西看似柔软模糊，却是设计的基础、界面的基础、开会的基础，以及购买了解的基础。

科技能够加强沟通，并且丰富我们的生活。电脑帮助人们表达自我，分享彼此经验，密切人与人联系的程度。虽然信息空间是虚拟的多维空间，它是以人们的想象力和技术的表述来调节的，在以设计关怀为己任的今天，网络上不只可以创造出精美的信息，更能使科技成为人们生活的一部分。数字时代的科技究竟会导致恶质未来，还是会提升生活的品质和人际关系，决定权就在我们手里，“我们如何强大的占有这个信息空间，依赖于我们如何强有力的控制和保留住这些表述——这些幽荡在界面上的幻想。”⁽¹⁵⁾

毋庸置疑，“如果有一种技术能够使人达到形成创造性思维和不需自我审视地自由表达思想的意识状态，那么，越来越渴求具有发明创造才能的个人的社会只会从中获益”。⁽¹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