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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代人的高考

时间:2022-08-0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恢复高考使我们最早享受到“改革的红利”。1977年我从慈湖中学高中毕业。我记得是1977年5月底6月初听到要高考的风声。直到8月底9月初,宁波教育局开座谈会,每班叫了四位同学去,告知我们要去参加摸底考。果真考完不久就通知我们要高考了。而教我们的是年轻的周老师,搞试点上“三机一泵”,结果我们四个班的物理全军覆没。我记得正式考试在12月中旬,我们应届生的考点设在慈城二小,地点就是现在的孔庙。

王亚贞/口述  郑 霞/整理

今年刚好是恢复高考40周年。现在看恢复高考是国家实行改革开放的第一步。知识改变命运,科学技术是生产力。恢复高考使我们最早享受到“改革的红利”。

风闻高考喜出望外

1977年我从慈湖中学高中毕业。当时,支农还是绝大多数毕业生的去向。在毕业大会上,我作为班长上台发言,主题是“走上山下乡道路”,大概意思就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大家纷纷表决心签名,表示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到农村去到海岛去。照我家的实际情况,我也是要去支农的。因为四个兄妹中哥哥是唯一的儿子,肯定要照顾的,就去了慈城农机厂(宁波农机三厂),大姐已经去支农了,小姐姐是妈妈动了脑筋打了病退证明(说是头晕症,常常要晕倒),回来进了慈城米厂,所以我就必须要去支农了。

当时我们已经做好支农的一切准备,妈妈在江北乍山老家帮我安排好了插队去处。户口也准备在10月份或11月份这样迁过去,就等支农名单划下去。但在这个时候,传来了恢复高考的风声。我记得是1977年5月底6月初听到要高考的风声。那时候没什么课外书可以读,我们几个关系比较好也爱好读书的同学,私底下经常互相走动,在交流时,他们都说:“要高考了!”我不太相信,怎么会高考呢?不可能的,十年没考了。可是原来的班长(后来担任了学校的团委书记,就由我接替任班长),居然拿来一本老的物理书在复习(他是家里老小,兄弟姐妹中有“老三届”的,所以有老教材),我们便都笑他。直到8月底9月初,宁波教育局开座谈会,每班叫了四位同学去,告知我们要去参加摸底考。这时我想希望来了,可能真的要高考了。摸底考试的成绩是张榜公布的,只考了语文和数学两科,我的成绩还是不错的,排名挺靠前。考试的目的大概是了解我们的程度怎样,以便把握高考试卷的难易度吧。记得当时考试的范围也只针对应届生。果真考完不久就通知我们要高考了。

理化课如云里雾里

恢复高考的通知一下来,大家都开始手忙脚乱了。慈湖中学马上组织了一个针对我们应届生的高复班(后来历届生也可以参加,但他们白天还要上班,所以高复班主要还是针对我们应届生的),大家都拼着命地学习。

最遗憾的是,在读高中时学校为了改革,把我们八个班学生分成甲乙两个组。我所在的甲组四个班是试点班,乙组没试点,仍延续原来的课程。所谓试点就是把物理课改为“三机一泵”。乙组仍上物理课,教他们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叶老师。他说自己不懂“三机一泵”,还是上老教材,现在看来是“因祸得福”了。而教我们的是年轻的周老师,搞试点上“三机一泵”,结果我们四个班的物理全军覆没。当时教化学的是一个浙江化工所的研究员袁中启老师,水平很高,但上完元素周期表才一学期就心肌梗死了。他去世后我们的化学课就改了自修课,所以一年半没有上过化学课。那时候,大家一心想把化学和物理补起来,可是两三个月的时间怎么可能补完两年要学的东西呢?所以听理化课的时候我们都是在云里雾里,之后没能考好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幸运遇上数学家教

我与哥哥两人很幸运,碰上了邻居的数学老师。当时,我是应届生,而我哥哥已经在农机厂工作几年了。他没有复习资料,也没有时间,就拿我每天从学校里带回来的资料复习。没时间怎么办?他就躲到厕所里看书,一去就是半小时、一小时。车间主任一天到晚来抓他:“人又到哪里去了?又到厕所去了?”

因为刚刚恢复高考,找不到复习资料,新华书店根本没有。但就是学校发的那些复习资料,我们也有许多题目不会做。凑巧的是,我邻居夫妻俩是教师,丈夫曾留学日本,是温州大学退休的数学老师,妻子是中学数学老师。丈夫水平更高,难度再大的题目也难不倒,尤其是解代数题。他们的教学很严谨,帮我们解题时连证明题的标点符号都写得一丝不苟。所以,我和我哥碰到数学难题就去问他们,后来他们说:“你们就不要过来了,晚上我们两个过来!”就这样,每天晚上夫妻俩都过来辅导我们半小时到一小时,这样复习了整整三个月。后来我和我哥的数学都考得不错。他们的无私帮助成就了我们,永远难忘。除了数学之外,教政治的邹志海老师也不错,后来调到江北区教育局。他把复习内容分三类:第一类画五角星,是重点一定要掌握;第二类是要稍微看一下的;第三类浏览一下即可。如此梯度分明,重点明确,所以后来我的政治考得也不错。

母亲背扫帚来“巡考”

我记得正式考试在12月中旬,我们应届生的考点设在慈城二小(现在的中城小学),地点就是现在的孔庙。我被排在孔庙大门进去右边祠堂的第一个教室。哥哥已经工作,是历届生,在宁波考。

当时家长没有一个陪考的,我妈妈算有心了,那天她刚买了把新扫帚,从街上买了菜回来路过学校。她和管门的派出所工作人员熟识,说:“我女儿在考试,我望一望。”就这样背着扫帚站在大门前看了一会儿。当时的考试不像现在这么戒备森严,也许是因为刚刚恢复高考,好多东西都不规范。

第一门考语文。回想当时的语文试卷,政治倾向性还是很强的,但这方面我倒比较擅长。因为我爸爸一直在厂里做书记,他每次要做报告的时候就拿一本《红旗》杂志或一张报纸给我:“哎!你给我写篇文章,明天发言。”然后我就这边抄一点,那边抄一点,拼成了一篇报告。高中时我就是我爸的秘书。那时家里也没什么书,但有《红旗》杂志。记得曾在杂志里读到一篇鲁迅的文章,有一句话:“其实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而那年高考的作文题目正好是《路》,我就以这句话为开头了,结合在毕业大会上的发言,写我们就要走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去广阔的天地,大有作为。最后一段是用之前写过的《我的理想》来收尾的,因为写的也是这个主题,而且那篇文章曾被老师打了95分的高分。阅读题我记得很牢,是分析华国锋的《贵在鼓劲》。我对政治比较敏感,所以做得还可以。语文应该考得还不错,但是下午的理化就不行了,估计只考了十几分。物理一道关于斜坡拉力的题目,做了半小时多,后面的题就没时间做了。理化总共才做出两道题,一道是写分子式,另一道是物理的电路题,因为上“三机一泵”,学过装电灯。如果当时哪怕考到30多分,我可能已经到名牌大学去了。理化是第一天下午考的,考完我就觉得自己完蛋了。走出考场我就问一同班同学:“明天还考不考?”他说,不考了!其实我也不想考了,但我说都已经报名了,不能不考。不过,回到家就撑不住了,晚饭也不吃,蒙着头呜呜呜地哭了一顿,和现在学生考坏了一样。我奶奶看到我这样就开始责怪我妈:“哎呀!这扫帚怎么可以背去呢?背到考状元的地方(孔庙),把她运气都扫走了。都是你把扫帚背去害她考得一塌糊涂,这咋弄弄?”我说,还能咋弄弄,只能明天再去考。那时我妈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讲究,哪像现在还要穿红旗袍。第二天想着总归是考不上了,反而浑身轻松。

父兄鼓劲备战二考

自理化考砸后,我就萌生了第二年高考的想法。我爸、我哥和邻居的数学老师也都劝我再考一次。夫妻俩还说,我们再给你辅导一年,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

我爸是干部,他对教育比较重视。按理讲我哥应该是在慈湖中学读书的,但他了解到镇海的教育好,就把他弄到镇海大碶中学去读书了。我哥的英语和理化基础都很好,那时他离开学校已经好几年了,而且每天还要上班,却毫无悬念地考上了。我哥说:“你应届生明年再考吧!”这里我顺带说一下我哥哥王建军的情况。那年他考上了浙农大(现在的浙江大学)的农机系。他不仅学习成绩好,而且社会工作也做得很出色。在大学里,他是班干部、校文工团团长、篮球队队员、排球队二传手。1982年毕业后就留校任教。1986年作为高考恢复后第一批公派生到美国新泽西州立大学留学。1988年获新泽西州立大学农业工程系硕士学位和纽约地区杰出研究生奖,1989年获食品系硕士学位,1991年获医疗器械、食品、农业综合工程跨系专业博士学位。博士毕业后就到美国高级食品技术研究中心,跟麻省理工学院教授Marcus Karel做博士后,做与遥感和物理化学相关科研,Karel教授对他十分器重。1992年开始他在雅培(Abbott Labs)跨国制药公司研究院任职。他有许多发明创造获得美国专利。仅仅5年时间,就从项目主管、高级项目主管、研究员、高级研究员,升到了院士(Fellow),成为公司里最年轻的院士。在雅培,当选院士一般需要工作15年到17年。

我哥还在海外积极传播中华文化。1992年他发起创办了美国中西部科技文化交流协会,并任第一任会长。1994年又作为创始人之一,发起组织了俄州现代中文学校,任第一任董事长,参与创办了全美中文学校协会,任第一届、第二届年会共同主席。参与组织了国务院侨办协调下的《中文》教材的编写、审核和发行。之后,他还创建了俄州现代中文学校图书馆,多次邀请国内艺术团体访美演出,为弘扬中华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1997年,他组织发起了“庆祝香港回归 遥寄一份真情”的万人签名活动,并赴香港向新成立的香港政府赠送了巨幅五星红旗和万人签名册。他还受邀参加了1999年国庆50周年天安门城楼国庆观礼和阅兵典礼。可惜在2008年因病英年早逝

王建军

言归正传。虽然从高考一结束我就开始拼命复习,并预想一边支农一边复习,但因为没有考好还是哭得昏天黑地。年底,我爸作为镇海化肥厂书记去北京开“农业学大寨”会议,他排了一整天的队,去新华书店买了一套数理化复习丛书,鼓励我“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就在这时又听到一个消息,说第二年高考要考英语(后来才知道只是作为参考)。我就更心慌了,因为当时我们的英语比理化还差。原来教英语的老师因为“试点”改教政语课(政治和语文合并),从此英语一直没人教,自然考不出。本来理化就差,再加上英语,更没把握。“二战”一下子又蒙上了阴影。

此生乐看桃李遍地

分数出来,一批批录取,没想到我还是上线了。接下来就是填志愿。那时候,家长不参与也不指导,都是我们自己乱填一气。我当时填的第一志愿是浙江大学光学仪器系,第二志愿是浙江医科大学口腔系,第三志愿是宁波师范学院数学系。因为当时我对医生和老师这两个职业感兴趣,觉得医生能救死扶伤,做老师也合适,以前做过班长善于管理学生。那时候的想法都很天真的。最后,我是第三志愿被录取的。当时,宁波师范学院招生表格要填有没有走读条件,我在慈城,没有这个条件。于是去了台州师院。

到了台州师院,又说这里的数学系满了,我们看你的语文成绩不错,你就去中文系吧。到中文系,我实在是不愿意。因为经邻居数学老师辅导三个月后,我对数学已经有了浓厚兴趣。我说,我数学那么好干吗要我去中文系?又呜呜呜地哭了一整天,饭也不吃。我妈说:“你不想读中文那就支农去。”我想,明年还要考英语,真没把握,就说:“那我还是去中文系吧。”从此我走上了一辈子教语文的道路。

我们这代人的高考似乎带有一些戏剧性,但不管怎样,毕竟是高考改变了我们的命运,也改变了国家的命运。同国家的巨变相比,个人志愿的细微偏差又算得了什么呢?其实我现在觉得我这个人大概最适合做老师,命中该做老师,乐做老师!

王亚贞 宁波东恩中学退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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