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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隐西京(中)

时间:2022-07-15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司马光到洛阳的第三年,在尊贤坊北买了二十亩田,盖了一座园子,名为独乐。这是一块靠近西京国子监的旧日营地,其名独乐,他的学生刘安世以为是“自伤不得与众同”。对于书,司马光非常爱惜。堂南面即居室,张夫人年已五十。长子康,这时以大理评事监西京粮料院。[3]独乐园中,司马光在读书堂的时间最多。这一时期的诗文中屡次提到。免役钱迫使河北人民折卖房屋交纳,成都因行市易法,局面也有动荡。

司马光到洛阳的第三年,在尊贤坊北买了二十亩田,盖了一座园子,名为独乐。这是一块靠近西京国子监的旧日营地,其名独乐,他的学生刘安世以为是“自伤不得与众同”。他自己以为既不能如孟子所说的王公大人之与众乐,也不是像孔子、颜渊那样,“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和箪食瓢饮的圣贤之乐。他只能像鹪鹩那样,巢于林木,不过一枝,但这也就是他的快乐。[1]

园子中间有个读书堂,藏书五千卷。对于书,司马光非常爱惜。常看的书,数十年还像新的一样。伏日和重阳,天气晴朗,必设几案晒书。堂南面即居室,张夫人年已五十。长子康,这时以大理评事监西京粮料院。次子广,幼子宏,这时都在洛阳,也都做了官,穿绿袍了。[2]康已有子。这位五十五岁的人,已经是儿孙绕膝了。

园中还有弄水轩、钓水庵、采药圃、见山台、种竹斋、浇花亭。他为读书堂题诗,说爱董仲舒幽独穷经,目不窥园,辟邪说,道圣言。弄水轩说到杜牧之,以为这个人气调高逸,筑亭临水,洗砚抄诗。在题钓鱼庵时,说严子陵躲避万乘(皇帝)的访求,坐钓石濑,为什么那些小人,争名争利,丑态百出!见山台写陶潜,采药圃写韩康,美渊明拂衣归去,伯休卖药都市,以不二价知名,走入穷山。王子猷爱竹,以其潇洒,历尽严霜,绿色如故,因以为爱竹斋之咏。最后以白居易来咏浇花亭,说他“作诗邀宾朋,栏边长醉倒”。[3]

独乐园中,司马光在读书堂的时间最多。这一时期的诗文中屡次提到。他的家庭生活很和睦,张夫人很节俭,和他相同。当他为学官时,家里被盗,连见客的衣服也没有了,不禁为之嗟叹;张夫人却安慰他,说只要身安,财物以后还会有的。他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教训司马康要节俭。文中举了他父亲司马池,北宋一些大臣不治第宅,当宰相时生活和在地方作小官毫无差别的事例,以为俭可以寡欲,不为物所牵累,遇事当为则为;奢则多欲,贪慕富贵,就要做见不得人的事,是最不好的。[4]

在这里,来往的人不多。他曾有《独乐园二首》,说:

独乐园中客,朝朝常闭门,

端居无一事,今日又黄昏。

客到暂冠带,客归还上关。

朱门客如市,岂得似林间。[5]

当春天来到的时候,他的心情似乎愉悦一些:

春风与汝不相关,何事潜来入我园?

曲沼揉蓝通底绿,新梅剪彩压枝繁。

短莎乍见殊堪喜,鸣鸟初闻未觉喧。

凭仗东君徐按辔,旋添花卉伴芳樽。[6]

东君是春神,当他慢慢走来的时候,花花草草,争艳斗芳,我也就要在芳樽中醉了。

熙宁七年,春旱,三月还分命辅臣祈雨。受灾的地方很广,南方淮南至两浙,北方的河北、山东、河南、陕西灾情都很严重。免役钱迫使河北人民折卖房屋交纳,成都因行市易法,局面也有动荡。市易行后,国家贱买进,贵卖出,商人货物必卖于市易,市面上并不紧缺的东西也必须从市易购买。[7]

神宗因为久旱,非常忧虑,下诏求直言。监安上门(开封城门名)郑侠上言,极陈平时在安上门所见,并绘为一图呈奏。郑侠曾经是王安石的学生。

四月,钳口已久的司马光,也在西京上书说:“读到求直言诏书,非常高兴,四年以来,不敢与闻国事,作一闲官。古人虽在畎亩,仍不忘君,我现在还居位食禄,‘是以不敢畏当涂,避众怒,爱微躯,保妻子’,把我想说的,向你倾吐:

“你即位之后,锐精求治,把一些俊杰,提为执政,言无不听,计无不从,推心置腹,比齐桓公之任管仲,刘备之任诸葛亮,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六年来纷纷扰扰,四民失业,怨愤之声,哪里都能听得到。这两年灾异之大,在历史上也很罕见。这就是因为执政者有个大缺点,只欢喜别人议论与己相同,一点也听不得不同的声音。因此,那些只求名利,躁于富贵的人便围绕在他身边;而正直之士都被屏弃、贬逐得一干二净。

“台谏之官,是你的耳目,应当由你亲自挑选,可你也把选择台谏之权交给执政了。这就使执政专用他所亲爱的人,使生民疾苦、远方冤抑、百官奸邪,你一点也不知道。派到地方上去了解情况、询访利弊的使者,也是执政的亲信。这些人秉承执政意旨,凭藉他的气势,迫使州县之吏,对新法同唱赞歌。

“子产相郑国,郑人在乡校议政,有人建议毁乡校,子产不赞成,说议论以为是的,我照办;以为不是的,我就改。这有什么不好呢?现在是忠言谠论不闻于朝,充满了的是阿谀的颂词。

“现在朝廷最大的问题,是散青苗钱,使民债日重,国家却无所得;免上户之役,敛下户之钱,叫浮浪之人得到好处;置市易司与民争利而实耗官物;中国未治而侵扰四夷,得少失多;行保甲法使民练习兵器,耽误农事;妄兴水利,劳民伤财。六者之中,青苗、免役为害最大。青苗钱、免役钱,自朝至暮,唯钱是求。农民有粮食卖粮食,无粮食可卖,则卖田、卖屋、卖牛,“得钱以输官”。现在是钱重物轻,吃尽了苦头的是农民。

“去年秋冬以来,雨雪稀少,北尽塞表,南逾江淮,东至于海,西及邛蜀,都是如此。二麦无收,民已绝望,孟夏过半,秋种未入,中户以下,大抵乏食,采木实草根以延朝夕。州县之吏,还在督迫青苗钱、助役钱,真担心绿林、赤眉、黄巾、黑山之徒,复见于今日。”

司马光最后建议停止散青苗钱,民间逋欠,分几年归还;尽废免役钱,恢复差役;罢市易务,所有货物,照原价出卖;罢边境之兵,以安中国;罢保甲教阅,使农尽力于南亩;所修水利,利少害多的都停止。他表示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很担心“赍怀忠不尽之情,长抱恨于黄泉”,所以冒死上言,假如陛下仍弃而不纳,“此则天也”,他就不敢再说了。[8]

过了四、五天,王安石罢政,出知江宁府。他荐韩绛自代,绛遂自大名府(今河北大名县东)召归京师。吕惠卿任参知政事。

司马光仍然在洛阳过似乎是隐士的生活。他在叠石溪买了个庄子,这里有一百多户人家,距城亦不远。第一次和范镇游山时,曾约镇重游,说已经买了“渔樵舍”,经过一番经营,现在也是个庄子了。范镇这时已经在颍昌安家了,司马光希望他在叠石溪与之为邻。在他招景仁来叠石溪的诗中,写了这个地方的景物清佳,也写了希望和景仁作芳邻的心情:

一?清水声寒,两岸莓苔锦绣斑。

三径谁来卜邻舍,千峰我已作家山。

鹿裘藜杖偏宜老,紫陌红尘不称闲。

早挈琴书远相就,放歌烂醉白云间。

范镇和诗,说从来有道之士要为世用,以为像司马光这样的人,学富名高,是难以自晦的,叠石溪边的从容是不会久的。[9]

新法还是在执行,安石在江宁不到一年,又复相位。吕惠卿得志之后,不愿安石复入,和韩绛的关系也不好,绛乘机请神宗复安石相位,神宗立即派人往江宁召之入京。安石倍道而行。吕惠卿知道了这件事,为之愕然。[10]

熙宁九年十月,安石又辞位,归江宁。他复位之后,许多事不顺心。邓绾以他的名义为他求第宅,推荐他的女婿,为他家子弟谋求官位。绾时为御史中丞,是安石荐用的。直到邓绾受了处分,安石才知道。年纪一天一天大,衰病之身,又有丧子的悲痛,因此便力求去。[11]

那时,吴充已为枢密使。安石去位后,他即拜相并监修国史。吴充青年时代便和司马光要好,同举进士及第。这位已向神宗表示倘言不用则不复言的人,对国家大事,还未忘情,便给吴充写信;吴充也已向神宗建议,召还司马光、吕公著、李常、程颢这些人。[12]

司马光在信中表示:“自从到了洛阳,已绝仕进之心。少不如人,现在老了,也不容许自己还有这种求进的愿望。只是因为听说你向皇帝几次提到我的名字,深深感谢你视我为知己,便报以忠信之言。

“自从新法实行以来,中外汹汹。州县之吏,日以继夜地弃实务,饰空文,以刻意诛求为能,以欺诬罔上为才。村闾之民,不论贫富,都愁怨流离,日日夜夜盼望朝廷变更这种弊法,已经好几年了。

“你现在相位,勤劳王家。不改变这种弊法,不顾恤人民的疲困,将来要退居地方为外藩,外藩也不能任你息肩;退居东山,要作个隐士,东山也不能叫你安枕。我以为你当今之急务,便在于罢青苗、免役、保甲、市易,停止用兵;否则,便像‘恶汤之沸’,还要添柴草,拉动鼓风之器,使水更沸腾。

“要罢去这些新法,必先向皇帝辨明利害,使皇帝有所警悟。要如此,便必须开言路,使皇帝亲近忠直之人,采纳逆耳之言,‘广聪明,去壅蔽’,使谠言日进,下情上达。

“现在国家之弊已深,但还未至膏肓。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责任就在你了。”[13]

书如石沉大海。不久,司马光又有失去良朋的悲哀,张载、邵雍都在熙宁十年去世了。

张载少有大志,二十来岁,那时正值对夏战争,见范仲淹慷慨论兵,甚为仲淹器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抱负不同凡响。在《克己复礼诗》中,还说过“剖破藩篱即大家”这样发光的话。[14]

司马光在《子厚先生哀辞》中尊崇他的学问,以为穷研六籍(六经),自伏羲、神农至孔子,上下贯穿;赞美他的为人,以为他不为势利所屈,坚卧故山,自甘藜藿。[15]

在邵雍的哀辞中,说他对雍“慕德闻风久,论交倾盖新,何须半面旧,不待一言亲”,对雍论道的切直,为人的真率,也无限景仰。[16]

张载对新法,不反对,也不赞成。邵雍则劝告他的朋友和学生,行新法时不必求去,你在位,执行时能宽一分则民得受一分之赐。[17]

熙宁八年闰四月,司马光由判西京留司御史台提举崇福宫。崇福宫是个道宫,提举之职,比留台还清闲。

武功县(今陕西武功西北、扶风东)令石飞卿给司马光写了一封长信,托县人带到洛阳。信中屡以君实比仲尼,以为他不能长此不与人事,当东山再起,辅佐明君加惠于百姓。司马光在回信中责备这位县令比拟得不伦不类:“我德行、文学、言语、政事一无所长,只不过是事君不敢欺,‘得官非智力所任者不敢轻受’,而这是一个士所当如此,毫不足言。但常为世俗闾阎所称誉,实在是名浮于实。天子怜我历事三朝,虽已老迈,派给我留台、道宫的职务,月给钱粟,使优游卒岁,以尽天年。这是天子之至仁盛德,终身难报。只是自己有负于朝廷,哪里敢‘养高傲世,钓名邀利’呢!恐怕你是误信世俗之谈,而写了那一封信的吧。”[18]

王拱辰在翰林十五年,庆历新政,范仲淹、富弼作了许多改变,拱辰暗中反对。安石执政,议不合,他和钱公辅(君倚)同出外,知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县),钱公辅知江宁府。公辅和司马光甚相得,相聚之日“游从唱和”。熙宁六年,公辅谢世,光为祭文,说他“非圣不学,唯善是为”,“推诚而行,不畏不疑”。拱辰在熙宁八年,也得了个中太一宫使的闲差。在洛阳和司马光相过从,游山临水、看花、访寺。登石家寺阁,夜晚泛舟洛水,司马光在和诗中说:

曲岸迷频转,遥山碎不流。

夷犹聊寓赏,浩荡得忘忧。

真是刻划入微,而深忧也就远了。他和拱辰同游少林寺,力辟达摩传佛心之说,对少林寺夜晚的宁静,以“孤月正明高殿冷,清风不断老松深”之句出之,却使人有世外之感。

洛阳牡丹是最著名的。司马光和王拱辰在老君庙、安国寺以及这个地方的一些名园看牡丹。他认为安国寺的牡丹最好,以为“一城奇品称安国”,誉王拱辰题诗为“翰林弄笔作新歌”。

拱辰和范景仁也有交往,他有与景仁对酒的诗,寄给司马光之后,光也有酬答:

北阙黄金印,西山白发翁。

晴野峰峰碧,霜林叶叶红。

无因侍樽席,惆怅又西风。

吕公著为安石所逐之后,过了六、七年,移知河阳(今河南孟县南)。这是个临大河的城市,距西京不远。熙宁十年的春天,司马光和范镇、范祖禹结伴去拜访,住在府舍之后名为后园的地方。他们走后,公著名之为“礼贤馆”,范祖禹有诗纪其事。司马光以为馆名礼贤,愧不敢当,但也作了一首七律。

蓬飞匏系十馀年,并荫华榱出偶然。

郭隗金台虽见礼,华歆龙尾岂能贤。

浮云世味闲尤薄,寒柏交情老更坚。

明日河梁即分手,人生乐事信难全。

郭隗是战国时人,他对燕昭王说:你要得贤士,可以从我开始,那些贤于我的,就不远千里而至了。于是昭王便礼敬郭隗。这里,作者用来喻公著。华歆生当汉末,和邴原、管宁要好,时人称三人为“三龙”,歆为龙头,原为龙腹,宁为龙尾。“岂能贤”,司马光说的是自己。十多年了,或为蓬飞,或如匏系,能够坐到同一个屋顶之下也真不容易,偶然得很。富贵之心在闲里已越来越淡,松柏似的交情却越来越深,可惜的是暂聚又要分离,人生乐事本来就是这样难得完美无缺。[20]

熙宁十年十月,吕公著便被召入京;元丰元年,神宗要他以翰林学士承旨兼御史中丞,他辞以衰疾,不就。改知审官西院,才过半年多,便于九月同知枢密院事,即向神宗建议召还那些和王安石议论不同的“端人良士”。[21]

【注释】

[1]《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六六;《元城语录》,转引顾栋高辑《司马太师温国文正公年谱遗事》。

[2]司马光有《望日示康、广、宏》诗,苏轼《司马温公行状》谓光“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广、宏俱为侄辈。

[3]《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四《独乐园七题》。

[4]《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六四《叙清河郡公》,卷六九《训俭示康》。

[5]《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一四。

[6]《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一四《独乐园新春》。

[7]《长编》卷二四九熙宁七年正月癸亥条,卷二五一熙宁七年三月庚子、庚戌、辛酉条。

[8]以上全取《长编》卷二五二熙宁七年四月甲申条,《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四五《应诏言朝政阙失事》全同。

[9]《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一三《新买叠石溪庄再用前韵招景仁》。

[10]《长编》卷二六熙宁八年二月癸酉条。

[11]《长编》卷二七八熙宁九年十月戊子、辛卯、丙午诸条。

[12]《宋史》卷三一二《吴充传》。

[13]《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六一《与吴相书》。

[14]《能改斋漫录》卷一一。

[15]《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五。

[16]《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一四《邵尧夫先生哀词》。

[17]《宋史》卷四二七本传。

[18]《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六二《答武功石令飞卿启》。

[19]司马光与王拱辰唱和诗,凡十余首,见《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五、一二、一三、一四,其怀拱辰诗,见卷五《八月十五夜宿南园怀君贶》。

[20]郭隗事见《史记》卷三四《燕召公世家》,华歆事见《三国志》本传裴注引《魏略》。

[21]《长编》卷二八五熙宁十年十月乙未条,卷二八七元丰元年闰正月辛巳条,卷二九二元丰元年九月乙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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