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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欲死,网难破

时间:2022-07-14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众人都认为范蠡肯定有好果子吃了,看样子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可能性是很大的。侍卫们高声惊叫,纷纷挡在勾践身前。还是上午开会时的那句话:拼个鱼死网破!不过,起初想拼个鱼死网破倒是动了真心的,没有掺一丝一毫水分。此时,在范蠡眼中,吴国就是一家大当铺,勾践是越国这个穷汉手中唯一值钱的“货物”。事前斥侯已经秘密侦察过,这里是吴军副帅伯嚭负责的界区。

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退入山中之后,越王勾践召集群臣开了一次会。这是他重要讲话的结束语,听上去十分豪迈。

“鱼欲死,网难破。”传来一个声音,冷冷的,让所有人都有一种要发抖的感觉。

说这话的是大夫范蠡,来自楚国的疯子,这句话听上去确实像是一句疯话。

“你什么意思?”勾践诘问道。

“没什么意思,反正是拼不过他们的。”范蠡淡淡地说。

“拼不过他们,那怎么办?投降吗?”勾践咄咄逼人。

“对,投降,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好的办法。”范蠡的表情很正常,但在其他人眼中,此时的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

奇怪的是,在会上,勾践并没有当众责难出言不逊的范蠡。

下朝之后,他点名带了几个大臣去视察周边情况,但是没有点范蠡的名。众人都认为范蠡肯定有好果子吃了,看样子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他们的“新家”在山窝窝里,一片小小的洼地,被四面大山紧紧地包围着。这已经是“南林”里最大的一块平地了,在越王允常迁都之前,一直是越国的都城。几十年没有住人了,故宫的围墙像老年人的牙齿一样参差不齐,那些曾经堪称奢华的干栏式建筑,经不住风吹雨打,早已东倒西歪。地面上长满了半人多高的野草,那个供国王和嫔妃们沐浴嬉戏的池塘还在,只不过由美丽石头和闪光贝母镶嵌的塘壁,多半已经塌陷,水面漂满了浮萍。远远望去,一只白色幼鹿在池边饮水,见有人来,耳朵警觉地支棱起来,并且快速地转动着。一个侍卫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张弓欲射,然而越王勾践却摆了摆手。侍卫以为大王想亲自动手(这是大王一向爱干的事情),便将弓箭递了过去,不料被大王狠狠地瞪了一眼。

今天,越王勾践不想杀生,这是越国的故都,他的祖辈工作和生活的地方,白色的鹿很难见到,据说是象征着吉祥,但愿这天降的神鹿能保佑自己渡过难关。

然而未等一行人走近,池塘中水花飞溅,原本漂在水面上的一截枯树,忽然高高地窜了起来,一秒钟,也许只有半秒,那头幼鹿便被拖入水中。

鳄鱼!侍卫们高声惊叫,纷纷挡在勾践身前。那个刚才想射鹿的侍卫此时将功补过,张弓搭箭,一箭射去,箭如流星,好身手,十环!但是箭却弹了出来,落在了水中,挣扎沉浮了几下,便无力地漂在了水面上。那鳄鱼倒是不慌,血盆大口紧紧叼住幼鹿的脖子,慢条斯理地往水中退去。那幼鹿的四脚还在拼命颤动,但只是激起了几点微弱的水花。

这样的场景让勾践的心情雪上加霜,所以当视察到一个山头,望着茫茫一片林海,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猿鸣狼嚎和虎啸汇成的协奏曲时,泪水止不住地从他的眼眶中奔涌而出。

“吾终于此乎?”(我的一生将在这里度过吗?)这是勾践发出的悲鸣。

其实勾践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一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而且生活得很幸福很安逸。然而勾践从小是生活在城里头的,这里没有“冰室”、“石室”,没有高台可登,没有冷饮好吃,不能跑马遛狗(在猛兽四伏的“南林”里搞这种娱乐是很危险的),猎倒是可以打打的,而且可以随便打,甚至想打什么就可以打什么,但万一碰到老虎大象,是你打猎还是猎打你?

就在这个凄苦的时刻,斥侯前来报告:都城埤中已被吴军攻破。虽然这样的结局是早有预料的,但听到消息后勾践还是浑身一颤。接下去的消息让他的心脏差点跳出了嗓子眼:伍子胥率人掘了允常的坟墓。

伍子胥啊伍子胥,你把楚平王从地底下刨出来还情有可原,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咱老爸又没怎么得罪你,你怎么就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勾践唰地拔出他那把形影不离的越王剑,恶狠狠地咆哮了一阵,因为激动过度,有点语无伦次,但旁边的群臣们还能听出个大概,史书上是这样记载的:“欲杀妻子,燔宝器,触战以死。”意思是索性把老婆孩子都杀了,把家里的钱财宝贝一把火全烧了,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轰轰烈烈地战死沙场。还是上午开会时的那句话:拼个鱼死网破!

这个时候,又有斥侯来报,伍子胥率人正开始在“南林”以北的各个山口修筑壁垒。这分明是要关门打狗啊!

看来疯子范蠡说得一点没错:“鱼欲死,网难破。”

听到这个消息,勾践愣怔了好长一会,突然间举起手中的宝剑,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如果不是侍卫们反应敏捷,一把夺下,后果不堪设想。

但笔者总觉得勾践这次自寻短见完全是作秀,好给自己接下去的投降遮羞挡丑,显出万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试想一下,这越王剑是何等的锋利,在地底下埋了两千多年,挖出来后,照样能把考古学家的手割出血来,如果越王勾践真的想自戕,就算侍卫手脚再快,脖子上留道血痕总是完全有可能的吧?但他的脖子完好无损。

把投降上升到为国为民的境界,确实是相当难的,所以只好自导自演一场悲情剧给群臣看。不过,起初想拼个鱼死网破倒是动了真心的,没有掺一丝一毫水分。勾践毕竟是个聪明人,是个有气度的君王,能够克制自己的一时冲动,忍辱负重。面对严峻的形势,他渐渐冷静下来,当回想起范蠡说过的话时,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时文种也郑重其事地提出投降,恰到好处地给勾践找了个台阶。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总比困在深山里当原始人强点。

那怎么投降?对方拒绝怎么办?对方会不会先是骗降,再翻脸将自己判处死刑?想到这些,勾践心乱如麻,背上直淌冷汗。

文种似乎读出了他的心思,提出一个建议:由他和范蠡担任谈判代表,前去面见吴王夫差,协商有关事宜。

“投降不就是束手就擒吗?还有什么好协商的,又不是做生意,可以讨价还价。”越王勾践表示疑义。

“这就是做生意,当然可以讨价还价。”范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旁边,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神情。

“做生意?难道你想把我卖了?”越王勾践有点恼,“这种时候了还开玩笑,真是个十足的疯子。”

春秋时期,贸易早已萌芽,但那时没有银行信贷,没有准备金率,没有股票期权,国与国之间连货币都难以流通,做生意就是简单的以货易货。前面讲到过,天下第一名相,齐国的管仲,就曾经提议以越国的珍珠、象牙(可能这种东西看上去更像硬通货)为外汇,进行外贸交易,遭到了齐桓公的否决。如今越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即便是吴国同意做生意,那么,越国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夫差最想得到的“货物”——杀父仇人越王勾践了。

范蠡心中盘算着的生意经,确实是想把勾践卖了,但不是“出卖”,而是质吴,说白一点,就是让勾践成为人质。此时,在范蠡眼中,吴国就是一家大当铺,勾践是越国这个穷汉手中唯一值钱的“货物”。

把“货物”抵押给人家,总比让“货物”当场损毁要好得多,抵押给人家,将来说不定还有赎回的机会,拼个鱼死而网未破,连最后的本钱都赔光了,再也没有机会翻盘。

道理就这么简单。但在两千多年前就能悟通其中深意,确实不简单,怪不得范蠡被后世的生意人尊为“商圣”。

左思右想,勾践也觉得这是下策中的上策,因为自己早已没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上策和中策。

现在他开始对范蠡另眼相看了。所以当范蠡提出让文种担任谈判的首席代表,并且以他们的老乡伯嚭为突破口时,勾践点头应允了,但心中还是有一点疑问,只是不便出口,所以陷入了沉吟之中。

范蠡马上猜出了勾践的心思,他说:“大王您一定是在想为什么我推荐文种去而不是自己去呢?您放心吧,这绝对不是臣下我贪生怕死,逃避这个危险的差事,而是文种更适合去谈判,因为他看上去比我忠厚老实得多(事实上也是如此),更容易取得吴王夫差的信任!”

按照商量好的计划,文种带着一批随从,举着白旗走出了“南林”,走向了吴军设在山口的壁垒。事前斥侯已经秘密侦察过,这里是吴军副帅伯嚭负责的界区。

文种和范蠡来越国之前,途经吴国时,曾造访过两位老乡伍子胥和伯嚭,虽然只是一面之交,而且又过去了好多年,但毕竟是老乡,听说文种来访,伯嚭马上接见了他。

和上次见面一样,伯嚭还是很客气,只是客气中多了点傲气。也难怪,毕竟人家是胜利者。

“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年我叫你们留在吴国,跟着我干,你们两个不听,现在,再想让我来帮你们,就难啰!”

这一年文种和范蠡都是四十出头,文种记得伯嚭也是这个年纪,伍子胥要老一点,大约有五十来岁了,但他现在又不在,伯嚭凭什么倚老卖老?而且,当年他们经过吴国时,在姑苏城里逗留了一些时日,当时伍子胥在朝中已经大红大紫了,吴王阖闾任命他为外交部长,其实把国防部和组织部的工作都交给他了,但伍子胥并没有挽留他们的意思,身为办公室主任的伯嚭,当然更加不会表态了。从中可见,伯嚭这个家伙,确实如范蠡分析的那样,是个十分浮夸的人。如此说来,这果真是一只有缝的鸡蛋!

想到自己竟然要扮演一回逐臭的苍蝇,文种心底泛起一阵恶心,但想到为了越国,更是为了楚国,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脸上尽量堆出一些笑容,转身向着随从们招了一下手。

随从们抬上来几只大箩筐,摆在了伯嚭面前。竹箩筐很粗糙,伯嚭的眉头紧皱起来,以为这里面装的不过是些当地的土特产,然而当文种亲手将筐盖一个个打开时,他眉头舒展开来,眼睛和嘴巴却变成了两小一大三个圆。筐里装的都是世上罕见的奇珍异宝,具体是些什么东西,史书上没有详细记载,不得而知,但笔者估计宝剑是少不了的。

这还不是最重的礼物,当三位貌若天仙的越女款款登台时,伯嚭眉开眼笑,眼睛和嘴巴从三个“太阳”变成了三轮“弯月”。

这三位越女实在是太美丽了,用貌若天仙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不光是美丽,还有一种别样的风姿,那是伯嚭从未领略过的。

真的如此?一点不假!按说伯嚭出身楚国贵族,家里数代为官,投奔吴国后,一直在朝廷里工作,辅佐伍子胥,服务吴王夫差,应该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怎会被“南林”里走出来的几个越国姑娘搞得如此心旌摇动?

答案要到“南林”里去寻找。

“越女天下白,鉴湖五月凉。”这是一千多年后杜甫“绍兴×日游”后即兴创作的诗句。

“越女”天下无敌的冰雪肌肤,令这个不爱美人爱江山的诗人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文种给伯嚭送上厚礼,希望看在老乡的分上,多多关照。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何况越女不光白,长得也漂亮,不光白皙漂亮,还有着无比性感的身材。这一点史书上没有记载,是笔者推理的。

“性感”是从“白”引伸出来的。先分析一下“白”,为什么白?得益于“南林”。这是一片如大海般浩瀚无际的原始森林,各种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走在林子里,根本见不到天空,空气潮湿得好像每时每刻都在下着毛毛细雨。生活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皮肤不白才怪。

人不能整天待在密不透风的林子里,那样会闷出病来的。所以那里的原住民们必须每天走很多路,走到空旷的地方,去透透气,吹吹风,接受一下紫外线消毒。林子里的路时高时低,又有不少沼泽陷阱,很难走,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大约有一半的工作时间消耗在了爬山走路上。如此一来,姑娘们个个练得身强力壮,体型基本上都是胸部高耸,蜂腰宽臀,大腿浑圆,小腿纤细,总的来说,三围明显,曲线凹凸有致。放在今天,简直就是魔鬼身材,再配上冰雪肌肤……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伯嚭的口水都快飞流直下三千尺了,生平阅美女无数,然而和眼前的越女比起来,要么太瘦要么太肥,而且要么是大家闺秀,要么是小家碧玉,一个个拿腔捏调,犹抱琵琶半遮面……只是这几个越女看上去都很健壮,不知自己吃不吃得消……

见伯嚭已经想入非非,文种知道范蠡的计策已经成功了大半,于是乘势提出想晋见一下吴王夫差,伯嚭爽快地答应了。

对于吴王夫差那边的工作难度,文种是有心理准备的,也不敢冒然送礼,毕竟是杀父之仇,不是几把宝剑就能摆平的。然而遇到的困难还是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第一次见面时,夫差很严肃,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眼睛中似乎要喷出火来。这很正常,文种边安慰自己边远远地跪在地上,叩了几个头,然后弓身膝行了几步,呈明了自己的来意。

夫差从鼻子里发出了几声哼哼,沉默不语。过了好一阵子,伯嚭才打破僵局,像个生意场上的中间人一样,小心翼翼地说了几句,意思是越王勾践这个家伙这两天吓坏了,吓得屁滚尿流,在梦里一次次哭醒,口中不住地喊着“吴王饶命!”“吴王饶命!”

伯嚭说得绘声绘色,听得文种却是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真的吗?”吴王夫差发话了,语调中透出一点得意。

“千真万确,大王,这是越国大夫文种亲眼见到的!”伯嚭边冲着夫差点头哈腰,边抬脚踢了一下文种的屁股,喝道:“喂!你说是不是这样的?”

“对!对!是这样的,一点也没错!”文种恭恭敬敬地回答,却暗中将自己的额头狠狠地在地上顶了一下,顶得眼冒金星,借此转移心中的怒火。

“如果我不同意呢?”夫差摆起谱来。

“大王您行行好吧!”文种觉得自己像个乞丐,不,必须把自己当成一个乞丐,“可怜可怜天下百姓吧,仗打到这个分上,死了多少人啊!”

文种抹了一把眼泪,继续哀告:“现在,还有五千越兵在‘南林’里,这些都是身强力壮的野蛮人,要是再打上一仗,这五千人死了,大王你手下也得搭上五千条人命,我看一点也不值得啊!”

“你是在威胁我?”夫差不高兴了。

这个时候,机灵的伯嚭及时跳出来插话说和:“大王,文种说得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我军已经攻克埤中,越国差不多已经灭亡了,攻打‘南林’最多也只能算是‘剿匪’,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了,今后我们的工作重点应该是向北,征服中原,称霸天下!”

称霸天下!这四个字让夫差瞬间怦然心动。

“‘南林’这鬼地方山高林密,瘴气又重,真的要‘剿匪’,看来起码得花上三年五载,白白将兵力消耗在这里,我看很划不来。”伯嚭的深入分析听上去头头是道。

“那么,勾践这小子怎么个投降法?”夫差似乎真的被说动了。

“我们大王给您当下属,我们王后给您当小妾。”文种又膝行几步,说道。

这时文种已经离得很近了,但夫差还是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对方开出的投降条件让他深感意外。

“你是说勾践这小子跟着我到吴国去?”夫差问了一句。

“那当然,大王您将来是要北上称霸的,怎么能让您在这里白白耽误时间呢。”文种的回答很肯定。

这时候轮到伯嚭一头雾水了,像他这么聪明伶俐的人,平时很少有事情会跳出他的预料。这个勾践开出这样屈辱的条件,看来真的是给彻底打趴下了。

“勾践用过的女人我可没什么兴趣,不过我有个条件,勾践跟着我到吴国去可以,但必须给我当马夫!”夫差开出的条件让伯嚭都觉得过于苛刻,这哪像是谈判,简直就是找茬刁难了。唉,看样子这笔生意是谈不成了。这可如何是好,文种哪些礼物,还有美女,岂不得还回去了……

“当马夫也不行!”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伴随一阵急匆匆的脚步。文种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罩住了一个高大的身影,这人很有特征,头发全白了,但依然很浓密,像是顶着一堆雪,不光头发,连眉毛和胡子都是白的。另外一个鲜明的特征,就是他的腰下悬着一把长剑。

能够带剑入朝,晋见国王的,必定是个大人物。果然,待他走近了,文种才发现,这个人原来是伍子胥。

伍子胥手抚剑柄,一脸严肃,见了吴王夫差,也没行什么礼,就大大咧咧地接着说:“大王您缺啥也不会缺马夫吧!”

文种趴在地上,看不到夫差的表情,只看到他的一只脚尖神经质地抖动了几下。

接下去出现了尴尬的冷场。过了好一会工夫,吴王夫差才说:“相国,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谁要勾践这小子当马夫啊!”

伍子胥哼了一声,未置可否。

晚饭是在伯嚭家里吃的,菜肴很丰盛,文种好几天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菜了,但一点胃口也没有。酒倒是喝了不少,一觞又一觞地敬伯嚭,都是自己先干为敬。酒至半酣,伯嚭打开了话匣子,叹起了苦经。意思无外乎做人难,做官更难,别看自己是在朝里当差,直接为一国之君服务,但有的时候还得看别人的眼色行事。

文种知道,这个“别人”当然是指相国伍子胥了。这让他再一次由衷地佩服范蠡的智慧。很多年前,他们来到越国之前,途经吴国拜访老乡伍子胥和伯嚭,当时范蠡就大胆认定,这两个人是貌合神离,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告别之前文种没有将礼物要回去,这让伯嚭十分感动。他拉着老乡的手,眼泪汪汪地表示,自己一定再想想办法。

当听说谈判失败时,范蠡没有一丝一毫的沮丧,当听说夫差提出要自己给他当马夫时,勾践没有怒发冲冠,这让文种深感安慰。他还欣喜地发现,勾践对范蠡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再是横眉冷对,而是亲切有加。看来自己出门的这几天里,范蠡对勾践做了许多说服工作,而且成效明显。

与越国这边的团结一致相比,吴国那边就显得不是那么和谐了。朝廷里分成了两派,对阵双方分歧很大,谁都不肯退让半步。其实所谓两派,也就三个人在唱戏,一派是夫差与伯嚭,另一派是伍子胥。也许有人会产生疑问,这两派并非势均力敌,有国王参与的那一派,应该是占据着压倒性优势的,夫差拥有拍板权,为什么还要参与到纷争之中?

原因很简单,伍子胥德高望重,“重”到什么程度?一句话:可以与国王分庭抗礼。“带剑上朝”无非是形式上的,真正之“重”,在于他掌握着一切权力,包括对国王夫差实施否决权。这是先王阖闾临死时当着夫差的面授予他的。

这些年来,为了报杀父之仇,夫差一直在默默地奋斗着,为了党国大事,连后宫佳丽都丢在了一边。起初,他对这位德高望重的相国是十分尊重和钦佩的,而且完全发自内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年龄的增长,心中另一种别样的滋味渐渐萌芽。这个相国,能力与水平的确不容置疑,但脾气真的没话说,自己虽然年轻缺少历练,但不管怎么说,总是一国之君,别的臣僚们见了自己个个低眉顺眼,唯有他动不动就对自己吹胡子瞪眼。老爸活着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凶过。

他的那个老乡,伯嚭,其实比伍子胥资历也浅不到哪里去,但执起君臣之礼来,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而且,他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常常趁伍子胥出差去基层视察,将自己邀请到他家里去,安排几个美女,让自己放松放松。

这次伐越,自己御驾亲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但这个伍子胥还是一如既往,对自己颐指气使,好像这个仗是他一个人打的似的。不管怎么说,自己毕竟是一国之君,现在仗打完了,处理受降这点小事总不至于拎不清吧?

拒降!灭越!这是伍子胥的态度,很坚决,坚决到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对于灭越的必要性,伍子胥有着自己鲜明的观点,笔者在前面已经详细交代过,不再重复。但对于伍子胥所说的越王勾践的投降是一种“诈术”,目的是“玩吴国于股掌之上”,吴王夫差却是不认同的,甚至是十分反感的。

什么“玩吴国于股掌之上”,分明是危言耸听,吴国是本人掌控的,勾践这小子想“玩吴国”,等于就是想玩我,本人有这么傻吗?

倒是伯嚭提出的“存越”,夫差觉得还蛮有道理的。伯嚭的观点是,“诛降杀服,祸及三世”。在战场上,只有实施“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的宽大政策,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能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损失,有道是穷寇莫追,痛打落水狗有什么意思?更加值得肯定的是,伯嚭的眼光放得很长远,他认为,同意越国投降,彰显吴王夫差博大的胸襟和仁义的品格,对于将来北上称霸中原,起一种示范效应。要知道,北边并不只有齐国晋国这些超级大国,一路上还有不少小国弱国,对于这种国家,要收服,而非征服。这样,才能将主要精力用在称霸的伟业上。

想到称霸天下,夫差一时血脉贲张,归心似箭,更觉得待在这里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文种第二次拜访伯嚭时,带去了更高档的礼物,更“白”的越女,这让伯嚭很高兴,当文种提出一个方案,今后越国每年都定期向吴国进贡财宝和美女,而且……说到这里时,文种停住了话头,眼睛向着周围扫视了一圈,伯嚭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屏退了左右,文种这才压低嗓音道:“这些东西,今后我派人先送到您府上去,再请您转交给吴王……清单么,也放在您那里……您想怎么改就怎么改,我们那边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这个意思再明确不过了,越国进贡的好东西,今后都要先到伯嚭手上去“过”一下,在此过程中,伯嚭喜欢什么,看中什么,就可从中截流,据为己有。清单么,重新修改一份好了。

对于贪婪的伯嚭来说,这是何等的诱惑与惊喜,如此一来,今后越国等于是在向他进贡,在某种意义上,他将上升为太上王……

所以第二天在朝廷上讨论“灭越”还是“存越”时,伯嚭跟伍子胥激烈地争辩起来,跟自己的领导兼老师公开顶牛,生平还是第一次。伍子胥气得手脚乱抖,差点说不出话来。

吴王夫差好心想劝两句,不料被气头上的伍子胥狠狠地训了一顿,这反倒使夫差心中原本已经倾斜的天平,彻底倒向了伯嚭那一边。

所以说有时候坏脾气会坏大事,一点也没错,伍子胥的人生悲剧就是太自以为是,不考虑别人的感受,特别不给身为一国之君的夫差面子,怨气一点点积累,聚沙成塔,最终将自己埋在了“塔”下。

“孤将有大志于齐!”这是夫差的结束语。意思是我的远大志向是降伏齐国!

只有降伏了齐国,才能称霸天下。夫差的目光已经从“南林”中收了回来,投向了遥远的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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