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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王岭的篝火

时间:2022-07-1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在蓝田人已经知道在他们居住的公王岭洞穴点上篝火、驱赶野兽的时候,黄河已经离开渭河故道,从兰州附近转向贺兰山一线,向北、向东流去。渭河作为行走在长江和黄河之间一条独立的大河,正在孕育并制造公王岭北侧的关中平原。但在距蓝田人出现九十万到一百万年后,公王岭对面、渭河北岸北洛河附近的台地上,又出现了一群古人类,这就是被考古界命名为“大荔人”的渭河流域又一原始人类。

公王岭的篝火

在高陵县西南的船张村接纳携带了大量泥沙的泾河之后,又一条来自南山的河流在西安市东北灞桥区与高陵县交界处和渭河相遇。这条河叫灞河,她来自终南山深处的蓝田县。灞河在从遍地密林、沟壑、山岭的源头走过白鹿原,进入古长安城东郊的路上,还接纳了另一条同样发源于秦岭山区的河流——浐河的滚滚波涛。

灞河和浐河由几条发源于终南山的山间小河组成。它们分别是清河、辋川河、汤峪河、岱峪河、库峪河、大峪河。在辋川河源头群山环抱、峰峦叠翠的河谷深处山石林莽下面,或许还有唐代大诗人王维隐居终南山时建造的辋川别业遗迹可以寻觅。从辋川河流入灞河的蓝田县城附近朝西望去,一座突兀在莽莽群山之间的山岭高出云端。一年四季,只要山间涌起一片雨云,苍翠的山岭之上,就会有茫茫雨雾和迷蒙潮雾落满树林和草丛。那座山岭叫公王岭,是一百一十万年前一群生活在秦岭深处的中国古人类的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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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猿人头骨被发现的地方

受灞河上游崇山峻岭的遮蔽,一个远古人类的头骨化石被保存到现在。它的头骨和顶骨结实,眉脊硕大粗壮,在眼眶上方几乎形成一条直直的横脊,两侧端向外延展。眉脊与额鳞之间缩窄,额骨低平。这个头骨的外在特征研究数值告诉我们,她是一位年纪三十多岁、曾经在这片丛林里生儿育女的女性。头骨化石附近还散落着许多旧石器时代的生产工具,其中有尖状器、砍砸器、刮削器、石片、石核等原始打制石器。尖状器一面有刃,一面则保留着原始状态——那是蒙昧初启的原始人为了便于手握,而不至于被石器锋刃创伤所进行的重大创造。刮削器有直刃、凹刃、凸刃和复刃,那是刮削木制工具和剥取兽皮的工具。这些工具简陋、粗糙。我们可以设想,一百一十万年前,这位女性和她的同类利用这些工具采撷、捕猎的时候,需要付出多大的体力!

拥有这个头骨的妇女,活着的时候肯定没有姓名。但她和她的同类创造出这些原始工具的时候,对距今一百一十万年前的原始人类生活方式所带来的改变,无异于后来的蒸汽机火箭卫星和电子计算机对现代人类生活产生的重大影响。凭借这些工具,生活在灞河源头的蓝田猿人过上了在那个时候已经算得上奢华而富足的生活。

一百一十万年前,这位女性在这一带山林里穿行、逡巡的时候,渭河已经在公王岭北麓的大地上奔流了很久。当时的渭河河岸比现在要宽得多,河水也更加湍急。灞河和浐河从南山密林深处流出,用不了奔走这么长的路程,就可以到达渭河。

那时候,公王岭和整个秦岭地区气候温暖湿润,林木茂密,植被茂盛,大熊猫、东方剑象、葛氏斑鹿、水鹿、猕猴等食草动物剑齿虎、猎豹等食肉动物,与这位女性的同类共同生活在灞河左岸的山丘上。虽然当时的蓝田猿人尚处在茹毛饮血的原始状态,但她们的生活习性、生活方式,已经与那些四肢着地的动物完全分开了。她们不仅直立行走,还学会了用刚刚出现的简陋石器和原始工具采撷野果、草籽和植物根茎,间或捕猎她们可以对付的弱小动物,作为辅助食物。而且,蓝田人已经初步有了对火的认识。在以山林为家、与猛兽为伍的环境中生活,她们的生存和生活都十分艰难。但这并没有影响公王岭上的原始人类在灞河上游以三四十万年的努力,从山间密林深处来到灞河右岸的陈家窝一带,继续她们一步比一步更加细致、完美的生活。

灞河上游公王岭的原始人头骨化石被发现的时候,西方对中国人人种归属问题早有定论:即中国人种来自西方。众多更加纷纭的说法还说,中国人种来源于巴比伦、非洲、澳大利亚、亚细亚北方、美洲,或者帕米尔高原、埃及、印度、东方海岛等等。其中法国汉学家拉克伯里的《早期中国文明的西方起源》(又译《支那太古文明西元论》)中,有关中国人种来自古巴比伦的观点最为流行。受了拉克伯里影响,甚至连章太炎、刘师培、梁启超这样的国学大师,对中国人种西来说都深信不疑。西方科学家持这种观点的原因,是灞河上游公王岭女性头骨发现之前,虽然瑞典人安特森1929年在北京周口店发现了北京猿人的头盖骨,但北京人生活的年代在距今七十到二十万年以前,远没有足够证据说明在距今一百万年前,中国人就在中国大地上生活了。

只有更古老的考古发现,才能证实中国人的故乡在哪里。

1964年,考古学者来到了灞河上游蓝田县九间房的公王岭。我们不知道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的考古人员来到这里,是被秦岭山区不断出现的古生物化石引导,还是受了灞河岸边蓝田县华胥镇是中国神话传说中“华胥之国”——即伏羲母亲诞生地的诱惑。这一年5月,当那具发现于公王岭、距今一百一十多万年的女性头骨化石被秘密运到北京时,时任中国科学院院长的郭沫若激动不已,半夜赶到中国科学院,观看这具亚洲北部罕见的古人类生命遗物。

比较与研究是枯燥的,但在科学结论上,唯有比较研究才能说明问题。科学家必须将此前在亚洲发现的北京人、爪哇人与公王岭发现的女性头骨化石进行反复测试比较。研究结果令人振奋,公王岭发现的猿人与北京猿人一样,为生活在印度尼西亚爪哇岛的爪哇人同属,是已经可以直立行走的直立人。利用各种科学方式的研究还在继续。考古人员对蓝田人头骨和脑量进行研究测试后发现,蓝田人的头骨比北京人和爪哇人要厚,而脑量却比两者要小,这说明蓝田人生活的年代比北京人和爪哇人整整早几十万年。于是,一个令考古学者惊喜的结论无须论证就出现在我们面前:蓝田猿人是亚洲北部最早的直立人,他们是中国人和北部亚洲人的祖先。北京人和爪哇人,只不过是蓝田猿人历经数十万年劳动、进化的后裔。

在蓝田人已经知道在他们居住的公王岭洞穴点上篝火、驱赶野兽的时候,黄河已经离开渭河故道,从兰州附近转向贺兰山一线,向北、向东流去。渭河作为行走在长江和黄河之间一条独立的大河,正在孕育并制造公王岭北侧的关中平原。那时候,北洛河还是从大荔县附近流来。唯一让我们无法确定的是,那时候的这条后来摇摆不定的北洛河是不是还和今天一样流入渭河。但在距蓝田人出现九十万到一百万年后,公王岭对面、渭河北岸北洛河附近的台地上,又出现了一群古人类,这就是被考古界命名为“大荔人”的渭河流域又一原始人类。

大荔人生活的地方,在北洛河东岸大荔与蒲城交界处段家塬下面一个叫甜水沟的地方。现在,那里紧靠急速沉落的塬下,面临北洛河冲积的开阔河川。塬上是玉米地和水果园,塬下平川地带是吐着白色花蕾的棉田。北洛河自北向南,朝渭河流去。凌乱的村庄后面,是新村迁移后废弃的村庄残骸。遍地蒿草的塬崖下,一条沟湾向后延展。空旷的荒沟乱草丛生,一股细细的水流从乱草丛中渗出。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残迹可以让我们将它与十万年前大荔人的生活场景建立起联系。人们试图从悬崖上寻找古人类曾经居住过的洞穴遗迹,但长了稀疏洋槐、椿树和荆棘的崖面刀削一样齐整——那显然是近几十年或几百年北洛河河水冲刷的功劳。

十万到二十万年前,北洛河河水比现在要大得多。那时候,对原始人威胁最大的是洪水和猛兽,因此大荔人不会居住在河沿上。他们的洞穴,应该是在临近河水、却远离河面的段家塬与北洛河过渡地带的台塬上。只有这样,大荔人才既可以免遭突然袭来的洪水威胁,还可以享受充足的阳光,并轻而易举地从河水里捕捞鲤鱼、鲶鱼,在河滩上捡拾蚌和螺。如果转过身,进入长满松树、柏树、云杉针叶林的塬上,就有各种各样的野果、草籽和蕨类供他们果腹。也许那时的人类已经有了朦胧的审美意识,山间草地上遍地盛开的菊花,一定让他们赏心悦目,心旷神怡。大荔人时代,丛林里拥有的动物种群和数量比蓝田人时代更多,这既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加有趣,也潜藏着更多的杀机和危险。古老的菱齿象、犀牛、马、肿骨鹿、斑鹿、野猪、野牛、河狸、普氏羚羊、鼢鼠在林间穿行,高大的鸵鸟在草丛中觅食漫步。喧闹的生活,让大荔人脑量和智力更接近北京人。

早年的大荔人临水而居,他们所选择的可以为他们提供鱼类的河流应该是前面不远处的北洛河。在那个时候,这条空旷的小山沟也许就是他们炊烟袅袅的村落所在地吧!

渭河下游北洛河东岸甜水沟大荔人的身影,已经暗淡得让人满目迷惘,但北洛河还是在我遥望与遐思的视野里固执而坚决地向南面的渭河流去。比大荔人还要古老的渭河,在为关中带来流水和泥沙的同时,也将更多、更古老的秘密埋藏在了黄土之下。

大荔人之后,在渭河另一支流泾河流经的泾川,又有一具二十多岁的女性头骨引起了考古界关注。这位后来被命名为“泾川少女”的女性,生活在距今三万至五万年期间,其形象特征不仅带有明显的蒙古人特点,而且显示出这群生活在泾河流域的古人类已经看到了母系氏族的熹微曙光

如此众多的古人类,从一百一十万年到数万年前你来我往,绵延不绝地穿行、生活在渭河两岸,让古老的渭河在人类文明光焰孕育、萌芽之际,已经变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这一次,我们要回到渭河上游甘肃省武山县境内。

渭河流出陇西后,以一线少得令人伤感的浊水将陇西和武山连通。但在几万年前,巨大的水流从鸳鸯镇结束陇西盆地无拘无束的漫流,进入武山境内两岸高山绵延的峡谷地带之际,现在许多河谷地带的山岭,多半淹没在渭河河水之中。湍急的水流在鸳鸯镇附近山丹乡一带的山谷间,还冲刷、磨炼出了一种墨绿色的美玉。那是古人琢磨夜光杯的上好玉料,叫鸳鸯玉。盛产鸳鸯玉的渭河对岸,还有一条叫大南河的河流流入渭河。1984年,有人无意间在大南河流入渭河的苟家山一个叫狼叫屲的半山腰,发现了一具距现在三万八千年前的古人类头骨化石。随后,考古人员在距这具男性头骨化石仅一米之遥的地方,又发现了一具女性头骨化石——这是渭河两岸发现的第四处原始人头骨化石!这一男一女,三万多年前生活在渭河南岸山坡上的原始人身边,还有大量的彩陶碎片和土坑、灰坑等生活遗迹。

如果顺榜沙河向南进入秦岭深处,在榜沙河流经的付家门附近一个叫种谷台的台地上,到现在都可以随手捡拾到遍地散落的彩陶碎片和精心打磨的石刀、石斧、石祖等石器。数量如此众多的彩陶碎片和石器让我们只能设想,那里可能是一支聚居在渭河支流榜沙河西岸的原始人的陶器和石器制作作坊,或者是一个巨大的原始群落生产生活器具的存放地。只不过,那些生活在榜沙河岸上的种谷台人,比在狼叫屲生活的武山人来得迟一些,生活也更富足、更精彩一些。因为他们已经很熟练地根据需要,打磨出了更先进的石器,制造出了色彩更加丰富的陶器。而对于种谷台之所以遗留下那么多石器和陶器,我们只能设想,大概是在种谷台生活的原始人类在选择居住地点时过于低估了渭河这条支流的水量,一旦洪水来临,他们只有抛弃付出全部心血和汗水的器物,朝着身后的高山逃命。于是在后来气候变化,渭河和榜沙河水量剧减的时候,这些数千年前的陶器和生产工具才裸露出水面。

灞河源头的蓝田猿人和北洛河岸边的大荔人打磨石器的技艺还在探索发展中,他们那时肯定还没有专门的石器制造工匠。到了武山人时代,生活在渭河流域的古人类已经开始涉足制陶业——尽管在狼叫屲找到的武山人使用的工具很少,但他们已经懂得了磨光、打孔,并掌握了更为丰富的使用火的经验。到了种谷台人时代,生活在渭河流域的原始人,已经具备了向文明、富足、幸福前行的能力和勇气。

公王岭的篝火,也许是蓝田人无意识点燃并存留下来的。但有了这苍茫群山上的一缕火光,渭河两岸的山野里也就回荡起了越来越响亮的打击声,渭河南北的丛林、台地、山坡上,远古人类生活的天空,也就被这越烧越旺的篝火,映照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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