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艰难的工作

时间:2022-07-12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秃顶的矮个子是铁路林业委员会的主席。没等阿基姆回答,朱赫莱接着说:“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是只要跟同志们说清楚,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全城和铁路,他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大家商量后达成了一致,当天就各自去做同志们的动员工作。修建铁路的工作越来越艰苦。托卡列夫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再是平时的那种低沉沙哑。托卡列夫宣布了省团委的决定,并强调这个决定是不可改变的。

省委书记正在召集主要领导开会,商量为城市供暖提供木柴的主要问题。严寒就要来了,这个问题成为会议的重点。朱赫莱一边抽着烟斗,一边思考着。屋里还有十几个人在吸烟,灰色的烟雾像浮云一样缭绕着毛玻璃灯罩。

秃顶的矮个子是铁路林业委员会的主席。他一直在滔滔不绝地狡辩着,推卸责任。他说:“很抱歉,同志们,木柴我们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没有马车往外运。我已经打了三次报告了,说如果没有运输工具,木柴不可能运出来……”

人们又提了很多尖锐的问题,但是这个铁路林业委员会的主席只是一味地推脱搪塞,狡猾得像只狐狸一样,根本不正面回答问题。朱赫莱在笔记本上写道:“我认为应该对这样的人进行深入审查,这不只是工作能力的问题。我已经掌握了他的一些材料……不必再和他谈下去,让他滚开,咱们好干正事。”

省委书记读完朱赫莱的纸条,向他点点头。朱赫莱起身去打电话,等他回来的时候,省委书记已经念到决议的结尾:“……鉴于铁路林业委员会领导人公然消极怠工,故撤销其职务,并将此案交侦查机关审理。”

那个被撤职的主席离开之后,朱赫莱指着摊开的地图说:“你们看,这是博亚尔卡站,离车站七俄里是伐木场,那儿堆着二十一万立方米木柴。一支部队辛苦地在这儿干了八个月,付出了巨大的劳动,结果呢——咱们被出卖了,铁路和城市还是得不到燃料。木柴要从六俄里以外的地方运到车站来,至少需要五千辆大车,整整运上一个月。最近的一个村庄在十五俄里之外,而且那里是奥尔利克匪帮活动的地方……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明白了吧?按照计划,伐木工作应该从这儿开始,然后向车站方向推进,可是这帮坏蛋却把伐木队伍引进了森林。这样一来,咱们就是用一百辆车也弄不到木柴。……这一招和他们搞出的暴动没什么两样。”

朱赫莱握紧拳头,他虽然没有说明,但是事情已经十分清楚,冬天就要来了,如果没有足够的木柴,医院、学校、机关和几十万居民都只能任由严寒摆布。车站挤满密密麻麻的人,但是火车每个星期只能开一次。

朱赫莱松开拳头说:“同志们,眼前我们的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在三个月期限内,从车站到伐木场,修一条轻便的铁路。争取在一个半月之内,就把铁路修到伐木场的边缘。要完成这件事情,需要三百五十个工人和两个工程师。阿基姆,咱们把共青团员调上去,怎么样?”

没等阿基姆回答,朱赫莱接着说:“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是只要跟同志们说清楚,只有这样才能拯救全城和铁路,他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大家商量后达成了一致,当天就各自去做同志们的动员工作。索洛缅卡区的团组织几乎整个都被派去,团省委委员去三个人——杜巴瓦、潘克拉托夫和柯察金,他们三个都是朱赫莱亲自选的。

当最后几只工具箱搬上火车的时候,天正下着毛毛细雨,丽达的皮夹克被淋湿了,她来送别工程队的领队托卡列夫,她紧紧握住老人的手,轻声说:“祝你们成功。”

寒冷让托卡列夫裹紧了短外衣,就在他快要上车的时候,丽达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怎么,难道保尔不和你们一起去吗?他怎么不在这里呢?”

托卡列夫说:“他昨天就坐着轧道车,跟着技术指导员去打前站了。”

丽达又问:“保尔跟着你,学习得怎么样?”

托卡列夫惊讶地看了丽达一眼说:“什么学得怎么样?那个小伙子不是一直归你管吗?他经常和我说起你,把你夸个没完。”

丽达有点儿不相信,她说:“是这样吗,托卡列夫同志?保尔说跟我学过的东西,都要上你那儿再学一遍。”

老人大笑了起来,接着说:“上我这儿学?我连他的影子都没见到过。”

这时,火车的汽笛响了,车上的人呼唤着托卡列夫。望着一双双惜别的眼睛,丽达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在深秋一望无际的森林里,一个小车站孤独地隐藏在树林深处。一条新修的路基从车站伸向森林,路基周围是蚂蚁一样密集的人群,人们在奋力地工作着,铁锹撞击着石头,发出铿锵有力的声响。雨一直下个不停,泥浆像黏稠的粥一样,从路基上流淌下来。路基一天比一天长,不断地伸向树林深处。

在离车站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石头房子,这里破烂不堪,每天晚上,四百个工人穿着满是泥浆的衣服,躺在里面睡觉。他们每天吃的也很差,午饭只能吃到简单的扁豆汤和黑得像煤球一样的少量面包,城里能够供应给他们的东西只有这些。

因为条件实在太艰苦,工程队里的工人已经跑了九个,几天后,又跑了五个,情况变得越来越糟糕。筑路工程进行了一个多星期之后,他们迎来了第一个非常棘手的麻烦——一天晚上,火车没有把面包从城里运送过来。

杜巴瓦叫醒了总领队托卡列夫,向他报告了这件事。托卡列夫赶紧打电话给朱赫莱,听到这件事情,朱赫莱非常生气地说:“到底是谁干的,我一定会查清楚。”

“我明天让工人们吃什么啊?”托卡列夫生气地问。电话那边的朱赫莱没有说话,显然在考虑该怎么办。过了好一会儿,朱赫莱说:“面包我们会连夜送过去,我会派人开车送。天亮之前,一定会到达。”朱赫莱说到做到,天亮的时候,满脸疲倦的司机送来了面包。

修建铁路的工作越来越艰苦。雨还是下个不停,保尔的鞋子全部烂掉了,他感到脚下彻骨的寒冷。他知道那只破靴子的底肯定是掉了,他把靴子底从泥巴里掏出来,拎着它光着脚板来到厨房。养路工的妻子给他找了一只高筒套鞋和一块亚麻布。保尔用布包好脚,烤得热乎乎的,穿上了暖和的套鞋。他用感激的眼神,默默地看了看养路工的妻子。

天气变得越来越恶劣,托卡列夫从城里回来,一肚子都是火。他把修路的积极分子召集到房间里开会。他对参加会议的人说:“同志们,我就明说了吧,情况很糟糕。现在换班的人还没有凑齐,到底能来多少人也不能肯定。马上就到非常寒冷的时候了,大家豁出命去也要把路铺过那片洼地。同志们,城里那帮捣鬼的家伙,会有人收拾他们的。咱们要在这里加油干,哪怕脱掉五层皮,也要修好铁路,要不,咱们还叫什么布尔什维克呢?”

托卡列夫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再是平时的那种低沉沙哑。他紧锁的眉毛下面,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说明他已经坚定不移,下决心干到底了。

他说:“今天咱们就召开党团员会议,和同志们说清楚,明天大家照常工作,不是党员、团员的同志,明天早晨就可以回去了。党员和团员必须留在这里,这是团省委的决定。”

说完,他把一张折成四方块的纸交给了潘克拉托夫。保尔从潘克拉托夫肩头看过去,纸上写的是:团省委认为,全体共青团员应继续留在工地,等待第一批木柴运出之后,才能换班。纸的最下端签着名字——共青团省委书记丽达·乌斯季诺维奇(代签)。

将这个消息告诉大家之后,托卡列夫又在板棚里召开临时会议,一百二十多人将那里挤得水泄不通。托卡列夫宣布了省团委的决定,并强调这个决定是不可改变的。

很多人返回城里和家人团聚的愿望就这样落空了,会场里一片喊叫声,乱成了一团。这时,一个人连喊带骂地要求离队:“我一天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我们又不是罪犯,为什么罚我们在这里做苦工?谁做了决议,谁就自己来干吧。我只有这一条命,我明天就要走。”

说这话的人是省粮食委员会会计的儿子。潘克拉托夫站起来,挺直了身子,严峻地扫视着周围的人说:“谁在那儿胡说八道呢?这是党给我们的任务。同志们,咱们说什么也不能回去。这里就是我们的岗位,咱们要是从这里跑了,很多人就会被冻死的。同志们,咱们赶紧干完,就能早点回去了。像这个可怜虫想的一样,当逃兵,是咱们的思想和纪律都不允许的。”

他刚说完,一个人就站起来说:“那么,不是党员团员的就能走,是吗?”

“可以。”潘克拉托夫斩钉截铁地说。

那个人从衣服里掏出一张小卡片,朝桌子边挤了过来。他将卡片扔到桌子上说:“这是我的团员证,收回去吧,我可不想为了一张纸片卖命。”

会场里立刻传出骂声,人们都开始斥责这个为了逃避工作而退团的人。人们喊着:“让他滚出去吧,这个出卖灵魂的家伙。”扔掉团员证的人低着头朝门口走,人们像躲避瘟疫一样给他让出一条路。

森林里发出了一声枪响,一个骑马人迅速逃离了破旧的板棚,钻进了黑漆漆的森林。人们从学校和板棚里跑出来,有人碰到一块插在门缝里的板子。有人划着火柴,借着火光,看到板子上写着:滚出车站去!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谁敢赖着不走,就让他脑袋开花。我们要把你们赶尽杀绝,对谁都不会留情,限明天晚上以前滚蛋。下面的署名是:大头目切斯诺克。这个人就是奥尔利克匪帮里的人物。

下雪了,工地上的情况越来越艰难。匪徒还袭击了工地,他们骑着马在雪地上并排前行,发誓要把工人们赶出去。他们用枪把潘克拉托夫和工人们运来的玻璃窗打得粉碎,枪声惊醒了睡在水泥地上的工人。保尔想要出去,被杜巴瓦一把抓住了。

“趴下,傻瓜!这个时候,你一出去,就被他们撂倒了。”杜巴瓦急促地低声说。

他们俩紧挨在一起,躲在大门旁边。杜巴瓦一只手握着手枪,枪口伸向门口。保尔蹲着,手也紧紧地攥着手枪。这时,外面的射击忽然停止了,接着是一片寂静。

“同志们,有枪的都过来。”杜巴瓦小声指挥那些趴在地上的人。保尔小心地打开了门,空地上连人影也没有,只有雪花慢慢地飘落。森林里,几个匪徒正使劲儿地抽着马,他们还是逃跑了。

中午的时候,城里开来了一辆轧道车。朱赫莱和阿基姆走下车来。他们带来一挺机枪、几箱子弹和二十支步枪。托卡列夫说着眼前的情况:“匪徒的袭击倒是次要的,眼前的问题是有个山包横在路上,要弄掉它,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朱赫莱没有放慢脚步,继续往前走。阿基姆问托卡列夫:“这条支线你们能按期修好吗?”

托卡列夫考虑了一下说:“老弟,你知道的,就算是修不好也不行啊。这是明摆着的事情。”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紧走几步赶上朱赫莱。托卡列夫激动地说:“这个地方条件这样差,人力和设备又少,按期完工是不可能的。但是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按期完成,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两个月了,第四批成员眼看又要到期,可是基本成员一直没换过班,完全靠年轻的身体支撑着。这些小伙子,有一半已经染上了风寒,真让人心疼啊!再这样下去,有些人恐怕连命也会断送在这里。”

以车站为出发点,一公里的铁路已经被修好了。负责干活的是潘克拉托夫带领的第一筑路队。当朱赫莱他们三个走过来的时候,累得浑身是汗、满脸通红的潘克拉托夫正用斧子砍着安放枕木的座槽。

阿基姆好不容易才认出潘克拉脱夫这个码头工人,他比以前瘦多了,脸也没好好洗过,看上去又黑又憔悴。

“啊,省里的大人物来了。”潘克拉托夫说着。铁锹的声音停了下来,阿基姆看见周围的人脸色都很苍白。托卡列夫跟旁边的拉古京说了几句话,就拉着潘克拉托夫一起,陪着朱赫莱和阿基姆向小山包走去。在路上,朱赫莱又仔细地询问了匪徒袭击工地的情况。

在离车站四公里半的地方,工人们正挥动铁锹,铲挖着坚硬的冻土,他们要劈开挡在前面的小山包。工地周围,有七个人正在担任警戒,筑路队的全部武器都在这七个警卫队员的手里了。工程技术员帕托什金正坐在斜坡上,在本子上记着数字。他的助手因为害怕,一早上就溜回了城里。

人们发现了走近小山包的朱赫莱、阿基姆和潘克拉托夫。“看,谁来了!”工人彼佳·特罗菲莫夫,用胳膊肘捅了保尔一下,指着坡下的人说。连铁锹也来不及放下,保尔就朝坡下跑去,他热情地微笑着,朱赫莱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你好啊,保尔。看看你这身衣服,真是大的大,小的小,我都认不出你来了。”朱赫莱说着。

潘克拉托夫苦笑了一下说:“你看他五个脚趾头,全部都是露在外面的。”

朱赫莱察看了小山包,和托卡列夫、帕托什金坐雪橇去了伐木场一趟,然后又转回来。山包上的工人们还在奋力地挖土,朱赫莱看着人群,低声对阿基姆说:“群众大会不用开了,这里的人根本不需要动员。你说得对,这里的人都是无价之宝。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朱赫莱看着眼前这些奋力工作的年轻人,心里充满了感动和自豪。这时,工程师帕托什金走过来向朱赫莱汇报情况,他说:“要在这个小山包上开出一条路来,没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是不可能的。”

朱赫莱点点头,想了一下说:“您把斜坡上的人撤下来,调到前面去修路,这个小山包咱们另外想办法。”

朱赫莱打了电话,要求把普济列夫斯基的团部调到筑路工地来,为的是把工地周围的匪徒肃清。另外,他又要了一列装甲车和几名爆破手来。在板棚里,朱赫莱他们又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重申了工程完成的日期,并确定了各个小分队的队长:第一队队长是潘克拉托夫,第二队是杜巴瓦……保尔是第五队的队长。

会议结束之后,朱赫莱和阿基姆要回去了,二十几个人一直把他们送到轧道车上。朱赫莱低声对保尔说:“我给你捎一双靴子来,你的脚没有被冻坏吧?”

保尔说:“好像冻坏了,已经肿起来了。”接着,他又央求朱赫莱,“我跟你要过几发手枪子弹,现在你能给我吗?我这儿只有三发了。”

朱赫莱摇摇头,一脸严肃。但是看到保尔失望的神情,他解下自己的毛瑟枪递给保尔说:“拿着,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保尔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盼望已久的珍贵礼物啊!大家羡慕地看着保尔,朱赫莱给他开了一个持枪许可证。

朱赫莱离开之后,工地上展开了异常激烈的竞赛,目的是看谁先完成任务。

天还没有亮,保尔就悄悄起床了。他动作很轻,谁也没有惊动。来到厨房烧开一桶茶水,保尔才叫醒小队的队员。等其他队伍的队员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吃早饭的时候,潘克拉托夫对杜巴瓦和他的兵工厂伙伴们激动地说:“看到没有,天还没有亮,保尔就把自己的队员叫起来了。现在,他们大概铺了有十俄丈了。有人说,他们的队员都把弦绷得紧紧的,他们是下决心在25号以前铺完自己分担的地段。他这是在跟咱们较劲呢,但是,走着瞧吧!”

杜巴瓦苦笑了一下。他很理解潘克拉托夫为什么这么激动,因为他自己也感觉好像挨了保尔一记闷棍。保尔的确是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开始向各队挑战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保尔的小队正干得热火朝天,忽然一声枪响传来,他们的工作被打断了。树林里来了一队骑兵,哨兵在鸣枪示警。保尔喊了一声:“拿枪!同志们,是土匪来了。”

他一边喊,一边扔下铁锹,朝一棵大树跑去,树上挂着他的毛瑟枪。全队的人都拿起武器,直接卧倒在路边的雪地上。这时,走过来的几个骑兵挥动着帽子,有个人喊着:“别开枪,同志们!自己人!”

原来这是普济列夫斯基团的一个排,前来看望筑路人员的。排长骑着一匹少了一只耳朵的马,引起了保尔的注意。原来这是保尔在骑兵队时骑过的马,他跑到马旁边,一把抓住笼头绳,马吓得直往后退。保尔亲切地搂着马儿的脖子,排长仔细地端详保尔,一下子把他认出来了。

“啊,这不是保尔吗?你认出这匹马了,老朋友谢列达反倒不认识啦?你好,兄弟!”排长谢列达惊奇地说。

和战友的偶遇让保尔感到很愉快。同时,城里也在加紧动员更多的人来加入铁路的铺设工作,这着实给现在的工作者减轻了些负担。

但是,暴风雪还是来了。它咆哮不止,整整猖狂了一个晚上。车站的破房子根本不御寒,大家从里到外都冻透了。

第二天早晨,雪深得让人迈不开步子,但是树梢上却挂起了红彤彤的太阳,蓝色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保尔的小队正在他们负责的路段清除积雪。直到这时,保尔才体会到严寒带来的痛苦是那么难以忍受。奥库涅夫给的旧上衣一点也不保暖,脚上的那只套鞋总是灌进雪,另外一只靴子也随时有掉底的危险。因为睡在水泥地上的缘故,他的脖子上长了两个大痈疮,托卡列夫把自己的毛巾送给保尔做了围巾。身体消瘦得不成样子的保尔,熬得双眼通红,他猛烈地挥动着手里的大雪铲,奋力工作着。

这时,一列客车缓缓地进了车站,因为积雪太深,煤水车上一块木柴也没有,炉里的余火也快要熄灭了。列车开到侧线上去了,他们把停车的原因告诉了旅客,挤得满满的车厢里立刻响起了一片咒骂声。

乘务员向托卡列夫要木柴,托卡列夫说:“要木柴可以,但是不能白白给你们,这些木柴是我们宝贵的建筑材料。你们的车上有六七百个乘客,妇女和小孩可以留在车厢里,其余的都要铲雪,干到晚上,我们就给你木柴。”

这时,托卡列夫走到保尔面前说:“给你一百人,分配他们去干活吧。注意看着点儿,别让他们偷懒了。”

保尔给这些旅客派了活。他看到一个高个子男人,穿着皮领子的铁路制服大衣,戴着皮帽,正和身边的一个年轻妇女说话,那女人戴着一顶海狗皮帽子,男人气愤地转动着手里的木铲子说:“我才不铲雪呢,谁都没有权力强迫我!要是请我这个铁路工程师指挥一下还可以,那个老头子违法乱纪,我要告他。”

“谁是这儿的负责人?”男人问身边的一个工人。这时,保尔走了过去问:“公民,您为什么不干活?”

男人轻蔑地打量了保尔一番问:“您是什么人?”

“我是这里的工人。”保尔说。

“那我没什么跟您说的,把你们负责人叫来……”男人说着。

“您呢,女公民,也拒绝干活吗?”保尔转身问那个年轻女人。就在那一刹那,他呆住了,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冬妮娅·图曼诺娃。

冬妮娅好不容易才认出像叫花子一样的保尔。他穿着破烂不堪的衣服,两只稀奇古怪的鞋子,脖子上挂着一条脏围巾,脸也很久没有洗过了。冬妮娅是看到保尔的那双眼睛,才认出他来的,那双眼睛还和以前一样炯炯有神。这个衣衫褴褛的小伙子,不久前还是她的恋人。现在,已经是沧海桑田了。

冬妮娅最近结婚了,现在她要和丈夫一起去大城市,她丈夫在那里的铁路管理局担任重要职务。真是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会遇到少年时代的恋人,她甚至没好意思和保尔握手。冬妮娅没想到保尔还是这样潦倒,看着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冬妮娅犹豫不决地站着,因为发窘,脸颊通红。那个铁路工程师快气疯了,他没想到一个穷小子竟然敢盯着他的妻子看个没完。他把木铲子朝地上一扔,走到冬妮娅面前说:“咱们走,冬妮娅。这个拉查隆尼真叫人受不了,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保尔读过《朱泽培·加里波第》这部小说,他知道在意大利语里,拉查隆尼是穷光蛋的意思。“如果我是拉查隆尼,那你就是还没咽气的资本家。”保尔粗鲁地回敬了那个工程师,然后看着冬妮娅,冷冷地说,“图曼诺娃同志,把铲子拿起来,站到队伍里去吧。别学这个胖水牛的样子。请原谅,我不知道他是您的什么人。”

然后,他又看了看冬妮娅穿着的那双长筒靴子,冷笑一下说:“我劝你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前两天土匪还打劫过这里。”

说完,保尔转过身,回自己的队伍那里了,最后这句话终于让工程师害怕起来。冬妮娅最终说服他一起去队伍铲雪了。

傍晚收工的时候,人们都朝车站走。冬妮娅的丈夫抢在前面,到火车上占位子去了。冬妮娅停下来,让工人们先过去。保尔走在最后,他已经非常疲倦了。等他走过来,冬妮娅和他一起并排走着,她说:“你好,保夫鲁沙!坦白地说,我没想到你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你不能在政府里找个像样点的工作吗?这样怎么也比你在这里挖土强啊。我还以为你早就当上委员或者是首长之类的,你的生活怎么这样不顺心哪……”

保尔站住了,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冬妮娅。他说:“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变得这么……酸臭。”保尔想了想,才找到了这个比较温和的字眼。

冬妮娅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说:“你还是这么粗鲁!”

保尔把木铲子扛在肩膀上,迈开大步朝前走去。走了几步,他回过头回答了冬妮娅:“说句不客气的话,图曼诺娃同志,我的粗鲁和您的彬彬有礼比起来要好多了。您不用替我担心生活,因为一切正常。但是您的生活却比我原来想象的要糟糕。两年前还好些,还敢和一个工人握手,现在,您浑身都是臭樟脑丸味。我已经和您没什么可说的了。”

克拉维切克带着最后一批他亲手烤的面包从城里来了。见过托卡列夫之后,他在工地上找到了保尔。热情地向他问好之后,克拉维切克从麻袋里拿出一件瑞典精制的黄面毛皮短大衣,拍了一下说:“这是给你的,不知道是谁送的吧?小伙子,你可真够傻的。这是丽达同志托我带过来给你的,怕你这个傻瓜冻死在这里,拿去吧!”

保尔惊讶地接过这件珍贵的礼物,过了好一会,他才犹豫地穿在身上。冰冷的身体很快就暖和起来。

丽达在日记里写道:

12月20日

几天里连续下了暴风雪,今天仍然在下。博亚尔卡的筑路大军眼看就可以把路铺设到目的地了,但是风暴和严寒阻止了他们。积雪又深又厚,挖掘冻土是很困难的,只剩下四分之三公里了,这是最困难的一段。托卡列夫报告说,工地上发现了伤寒症,已经有三个人病倒了。

12月24日

刚才从朱赫莱那里得到消息,奥尔利克匪帮昨天夜里倾巢出动,袭击了博亚尔卡。我们的战士和他们战斗了两个小时。他们切断了电话线,直到今天早上,朱赫莱才得到这个消息。匪徒被打退了,托卡列夫受了伤,胸部被打穿了,今天就会把他送回来;弗兰茨·克拉维切克被砍死了,工程队有十一个人受伤。现在那里派去了一列装甲车和两中队骑兵,潘克拉托夫担任了那里的工程队长。今天,普济列夫斯基团追上了一部分匪徒,把他们全部都剿灭了。

12月25日

托卡列夫和其他伤员都被送到了医院安置,经过医生的抢救,托卡列夫仍然昏迷不醒,其他人没有生命危险。省党委和我们都收到了博亚尔卡的来电:为了回击匪徒的袭击,我们所有参加今天大会的铁路建设者们,和“保卫苏维埃政权号”装甲列车以及骑兵团的全体指战员一起向你们保证,我们将克服一切困难,在1月1日之前把木柴运到城里。我们会全力以赴,坚决完成任务!大会主席柯察金,书记员别尔津。

木柴已经近在眼前了,但是筑路的进度却依然缓慢。伤寒每天都在夺去筑路工人们的生命。

有一天,保尔两腿发软,像喝醉酒一样,摇晃着走回车站。他已经发烧好几天了,今天他身体的温度比哪一天都要高。这些天,他都是强打精神,和大家一起去工作。虽然他身上穿着暖和的毛皮大衣,双脚穿着朱赫莱送的毡靴,但是这些东西现在对他也无济于事了。

保尔每走一步,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刺着自己的胸部。他浑身发冷,两眼昏黑,上下牙齿直打架,感觉周围的树木像走马灯一样围着他打转。好不容易才走到车站,在一片喧哗声中,他看见站台旁边停着一列同车站一样长的平板车。上面载的是小火车头、铁轨和枕木,人们正在卸车。保尔又走了几步,终于失去平衡,栽倒在雪地里。

几个小时之后,才有人发现了他。人们把他抬到屋里,保尔已经呼吸困难,认不清周围的人了。军医说保尔得了伤寒,引发了大叶性肺炎。现在的体温是四十一度五摄氏度。关节炎和脖子上的痈疮,都算是小病,肺炎和伤寒就会要了他的命。

潘克拉托夫和刚回来的杜巴瓦要求尽一切可能抢救保尔,他们托付保尔的同乡阿廖沙·科汉斯基护送他回故乡去。大家用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不省人事的保尔塞进挤得满满的火车厢。车上的乘客怕被保尔传染,威胁筑路工人们说,车开动之后,他们就会把病人从车上扔下来。

霍利亚瓦用手枪指着那些乘客说:“这个病人不会传染!就是把你们全部弄下车,也得让他走。你们这帮自私自利的家伙,记住,我马上通知沿线各站,要是谁敢动他一根毫毛,就把你们全都撵下车,关起来。阿廖沙,这是保尔的毛瑟枪,给你拿着。谁敢动他,你就照准谁开枪。”霍利亚瓦最后又威胁地加上了这么一句。

火车开走了。霍利亚瓦给沿线各站做肃反工作的朋友们打了电话,说了保尔的事情之后,才去睡觉。

在一个铁路枢纽站台上,从一列客车上抬下来一个淡黄色头发的青年的尸体。他是谁?他是怎么死的?没有人能知道。肃反工作人员想起了霍利亚瓦的嘱托,发现这个青年的确死了之后,才让人把他抬进停尸房。他们打电话通知了霍利亚瓦,说明了情况。博亚尔卡给省委发了电报,报告了保尔的死讯。

丽达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在日记里写道:

1月9日

我的心里为什么这样难过呢?还没有拿起笔,我就想要大哭一场了。今天传来消息,可怕的严寒已经被战胜了,铁路各站都堆满了宝贵的木柴。我们取得了胜利,但是却有两个人为此献出了生命,那就是:克拉维切克和保尔。

保尔的死让我明白了自己内心的感情:对我来说,他原来比我想象得要更珍贵。明天我要写信给哈尔科夫,告诉他我同意到乌克兰共青团中央委员会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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