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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木舟和绿帽子

时间:2022-02-07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现代基因研究证实,摩梭人的“父亲”是藏族,而“母亲”是纳西族,两个特立独行的民族,生下了摩梭人这个卓尔不群的孩子。走婚就像黄鸭配对,没有财产等利益上的羁绊,没有离婚、婚变和婚外恋,感情是唯一的基石,不受束缚、自由自在。在现代社会,由情或性引发的是非、乃至滋生的犯罪可谓泛滥成灾,在摩梭社会却闻所未闻。这对于一个极少数民族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独木舟和绿帽子_云的南方:从大理、丽江到香格里拉

在互联网上用谷歌搜索“摩梭”,它会吃力地吐出十几万条结果——20世纪80年代至今,外界对摩梭文化的关注,或许仅次于长盛不衰的藏文化,但藏族人口超过500万、藏区更是幅员辽阔,而居住在泸沽湖一带的摩梭人只有5万人,根本就不成比例。现代基因研究证实,摩梭人的“父亲”是藏族,而“母亲”是纳西族,两个特立独行的民族,生下了摩梭人这个卓尔不群的孩子。

几年前,在下关开往宁蒗的中巴车上,听说我要去泸沽湖,邻座的中年男子立刻说,他在永宁做了七八年小百货生意,跟摩梭人熟得很。紧接着,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的“摩梭人见闻录”,从家庭琐事、风月之事到陈年旧事、灵异怪事,一直说到终点站,这个西服口袋里揣着《故事会》的买卖人才意犹未尽地总结道:“摩梭人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就算不讲故事,摩梭人的事也说来话长。此处惊鸿一瞥,透过种种浮光掠影,只见水面上浮着一根木头,它从远古时代顺水漂来,没有彼岸,没有今生,它存在,冷暖自知。这种当地俗称“猪槽船”的独木舟,是将整段圆木一分为二,中间剖空、两头削尖而成,是一种非常原始的水上交通工具,云南有,东北有,到处都有,摩梭人用,印地安人用,很多人都用,甚至泰坦尼克号沉没百年之后的今天,它依然在随波逐流。

就像一只独木舟,摩梭人盛行的“阿夏”走婚制度,或者说没有婚姻的母系社会,在人类社会早期曾广泛存在过,绝大多数随着生产力进步和社会发展而消亡,只有极个别幸存至今。泸沽湖畔的女儿国,就是这样一颗活化石。摩梭人也有结婚的,但大多数是走婚,男不婚、女不嫁,双方情投意合的话,男方就到女方家中过夜,天亮就离开、不在一起生活,孩子跟母亲姓、由母亲抚养,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孩子既无权利也无义务,但有义务赡养姐姐妹妹的孩子。这样一来,在摩梭社会中,父亲的角色被淡化,母亲的角色被放大,女性主导了家庭和家族,生男孩不算传宗接代,没有女孩反而会断了香火,连全民信仰的保护神“格姆”都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女神。摩梭人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只要感情够深,黄鸭也能配对。”走婚就像黄鸭配对,没有财产等利益上的羁绊,没有离婚、婚变和婚外恋,感情是唯一的基石,不受束缚、自由自在。外人会想当然地认为它是不稳定、不可靠的,甚至是滑稽可笑的,但事实上,就像鸟类一旦成双成对就不离不弃一样,走婚的摩梭人绝少更换伴侣,也罕有脚踏两只船的情况。在现代社会,由情或性引发的是非、乃至滋生的犯罪可谓泛滥成灾,在摩梭社会却闻所未闻。

十几年来,曾经岁月静好的丽江不知不觉变成了娱乐城、购物中心和艳遇之都,一顶莫名其妙的“绿帽子”也扣在了摩梭人头上。“绿帽子”没人会喜欢,它令人感到屈辱和愤怒,然而当一顶量身定做、春意盎然的“绿帽子”摆在你面前,盛情之下着实难却,戴不戴也就由不得你,而取决于大众的需求。大众需要桑拿,就会有桑拿一条龙;大众需要五钻三冠,就会有安全刷信用;大众需要新鲜的幻想,跟一夜情、二奶及各种形式的买春都不一样,大概相当于在“丽江艳遇”上再散点辣椒胡椒花椒,口味重些、狂野多些,就会有这样的泸沽湖:湖光山色,美不胜收,远离城市却吃喝不愁,无须受罪还很实惠,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跟哪个摩梭女幽会,体验一把“走婚文化”。一个字,值!两个字,超值!于是大批游客一大早从丽江古城出发,坐六七个钟头的大巴来到物超所值的泸沽湖,一下车就开始做“广播体操”:第一节,划船;第二节,骑马;第三节,吃饭;第四节,篝火晚会。做完这一套四节的“广播体操”,想必已经疲惫不堪了,还能惦记着那事的绝对不是一般人。可神奇的是,总有男性游客在荷尔蒙的激励下拐弯抹角地向摩梭女孩打听“走婚”的事,酒壮怂人胆,也总有微醺的男人直接了当地表白下体的美好愿望。不过,迄今为止,还没听说有哪位帅锅在泸沽湖“走婚”成功的,既然没听说过,应该就不曾成功过,否则这么大的殊荣还不得到处宣扬。足见走婚不同于滥交,摩梭女也并不放荡。这是值得庆幸的,否则的话,假以时日、或迟或早,泸沽湖景区会变成红灯区,摩梭姑娘的花房会变成发廊,那将是多么可怕的景象。反讽的是,男性游客到泸沽湖猎艳未果,女性游客与高大健美的摩梭小伙之间的情事公案反倒传得沸沸扬扬,这该咋说?是“青菜萝卜各有所好”,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而今有利剑高悬的婚姻法,过去还有过强制结婚的革命运动,但摩梭人依然在坚持,立场坚定斗志强,看样子,是要将走婚进行到底。这仅仅是因为习惯了走婚,习惯了无拘无束、没有婚姻的生活吗?水里漂着的独木舟说:别看我古老,别看我简单,别看我看不惯,存在即合理。婚姻就像细胞分裂,一个家庭分裂为多个家庭,而走婚不会产生新的家庭,家庭成员四世同堂地生活在一个大家庭里,整个摩梭社会“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更重要的是,一个大家庭始终是一个大家庭,整个社会中家庭的数量就相对恒定、人口数量就不会有大的起伏。这对于一个极少数民族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摩梭人主要居住在泸沽湖畔和永宁坝子,耕地极为有限,就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物产也谈不上丰盛,养活几万人倒还马马虎虎,养活十几万、几十万人呢?无数历史证明,土地和资源都有限的前提下,人口的增加势必会加大生存的压力,导致种种矛盾,引发社会危机,对外扩张就成了唯一的出路,而摩梭人的四周,不是崇山峻岭就是大江大河,不是彝族、藏族就是纳西族,所以摩梭人是无处扩张的,硬往外走,结果无非是被别的民族吸收和同化,丧失自我、丧失本民族的文化——与摩梭人相比,无论彝族、藏族还是纳西族,都是强大得多的庞然大物。从这个意义上讲,走婚不是嗜好,不是风俗,也不是制度,而是生存的智慧。

在高原上,生存的智慧其实有多种表现。与摩梭人走婚异曲同工,藏族地区也有兄弟几个娶一个妻子的习俗,以此来维持大家庭、缓解生存压力,这种习俗常见于环境苛刻的山区,在相对富足的农区、坝区就比较少见。我清楚地记得,在喜马拉雅山北麓的西藏吉隆县,第一次亲眼目睹“一妻多夫制”的大家庭时,那种近乎厌恶的异样感觉,然而三兄弟看着我的目光清澈而坦荡,他们的妻子在一旁猫着腰打酥油茶,脸上的表情从容而幸福,那一瞬间使我明白:一切都“唯心所造”,他们并没有什么不正常,反倒是自己心里有鬼。数年后在深圳,我给一位设计行业的朋友讲述这件事,谁知我刚说到那户藏族人家“哥仨合娶一个老婆”,还没来得及说下文,这位说来也算半拉艺术家的朋友立刻脱口而出:“真的吗?太恶心了!”偏见是多么可怕,它让你远离真相,狂妄自大,看不到别人,也看不清自己,一个人如此,一个民族如此,一种文化亦如此。

· 风景如画的泸沽湖。

· 阳历三月,海拔超过2600米的永宁坝子看上去还很荒芜,很难想象它稻花飘香的样子——据说,永宁坝子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稻米产地。如今一提及摩梭人,人们立刻就会想到泸沽湖,但在旅游业爆发之前的漫长岁月里,摩梭人更多是和永宁捆绑在一起的。位于泸沽湖西北的永宁坝子不算大,面积大约40平方公里,但它是摩梭人主要的聚居区,也是摩梭文化的大本营,过去还是永宁土司衙门的所在地。自元代设立到20世纪50年代废除,土司制度在永宁延续了600多年,是西南高原上生命力最强的地方王国之一,甚至远远超过了相距不远的丽江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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