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虚无化

二、波德里亚的消费社会的技术：人的虚无化

让·波德里亚（Jean Baudriltard，1929—2007）法国哲学家、社会学家、后现代理论家，撰写了一系列分析当代社会文化现象、批判当代资本主义的著作，产生了广泛的世界性影响。

在波德里亚看来，现代技术社会已不仅仅是一个商品和物品的世界，它日益成了一个符号的世界，而世界只不过是符号的作用与体现。《消费社会》围绕着消费对包括美国在内的西方社会进行了详尽而深刻的剖析，向人们揭示了大型技术统治集团是如何引起不可遏制的消费欲望，并在此基础上对阶级社会里的各个阶层重新进行了划分。消费已成为我们这个世界的伦理。它正毁坏人类存在之根基，毁坏自古希腊以来欧洲思想一直在神话根源和逻各斯世界之间维持的平衡。在波德里亚的消费世界中，消费世界的基本特征：“其一，从消费社会本源而言，消费社会以最大限度攫取财富，不断为大众制造新的欲望需求为目的。在消费社会中，每个人都感到幸福生活就是更多地购物和消费，消费过程本身成为幸福生活的真实写照，成为人们相互攀比的话题平台。为此对社会资源财富的疯狂争夺和由此带来的极大的浪费成为消费社会的发展动力。其二，随着消费意识的转化，超前消费和一掷千金成为消费社会时代精神的表征。消费社会运作结构善于将人们漫无边际的欲望投射到具体产品上去，使社会身份同消费品结合起来。消费构成一个欲望满足的对象系统，成为获得身份的商品符号体系和符号信仰的过程。其三，消费社会最终制造了虚假平等民主和幸福的虚幻泡沫，限定了人们对精神生态的持守。”^[37]消费是对人的一种强制力量。“正如中世纪社会通过上帝和魔鬼来建立平衡一样，我们的社会是通过消费及对其揭示来建立平衡的”。^[38]这意味着“消费”控制着整个现代社会，控制着我们整个生活的境地。在当今西方社会，这是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

按照传统的消费观，消费就是对物的占有、使用和消耗，即物之所以能被消费，就在于其具有使用价值。但是，在现代技术社会，消费并不是被动的吸收和占有，而是一种建立关系的主动模式。“可以将消费设想为一个我们的工业文明特有的作用模式——条件是……把它作为一种满足需要的程序，释放出来。消费并不是这种和主动生产相对的被动的吸收和占有……消费是一种［建立］关系的主动模式（而且这不只是［人］和物品间的关系，也是［人］和集体与和世界间的关系），它是一种系统性活动的模式，也是一种全面性的回应，在它之上，建立了我们文化体系的整体。”^[39]消费主义正是建立在这样一种消费特性的基础之上的：不是消费物的本身，而是消费物品的意义，从而使得不断加速物品的死亡来实现不断更新的时尚消费成为必然。由于一切物品都变成了具有符号意义的物品，物品的原始功能性层面让位于物品的符号文化层面。即人们对商品明确的需求——对物的有用之需求已经被无节制的消费欲望和消费癖好所代替，这使商品活动范围不断扩大并充斥于生活的各个领域，商家也不再是供给商品而是制造货品的符号价值进行销售，消费者不是由于商品的使用价值，而是为其不断变幻的符号价值牢牢拴住。而由“意义”而来的符号价值必定随着人的种种非功能性需要的变化而不断地变换。于是，波德里亚声称，破坏或浪费注定要成为“后工业社会决定性的功能之一”。^[40]在波德里亚看来，消费是个神话，简要地说起来，消费是“一种操纵符号的系统性行为”，人们消费的并不是对象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符号。当然，人们消费符号是有目的的，在于通过此一活动获得一种身份认同，通过符号的差异来建立与他人的差异。就此而言，现代技术与消费主义是互为表里的：正像消费主义在根本上依赖于现代技术的不断强化一样，现代技术也在消费主义中获得持续增长的可能性。这两者的彼此支撑或共谋关系开辟并且巩固着所谓当代秩序。当本国资源已满足不了资本主义发达工业体系消费发展的需求时，掠夺的触角必然伸向其他国家。面向第三世界国家往往通过世界工厂的方式谋求经济的发展，加大了发展中国家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依赖。同时资本主义国家也是通过向国外转嫁危机来调整国内的阶级关系。

最可怕的不是物品、商品的符号化，而是符号的自我增值与复制。波德里亚认为现代技术改变了社会交往方式、生产方式，造成仿真与类象。实物与符号之间不是一一对应的互为表里的关系，而是符号与符号之间的关系。“所谓的‘仿真’是指从现在开始出现了‘符号’之间的交换，而不是‘符号’与‘实在’之间的交换。”^[41]

如同所有后现代主义哲学家一样，视颠覆传统本质主义哲学为己任，波德里亚对传统哲学思维的颠覆迈出了更果敢的一步。在他的哲学世界里没有表征与被表征，没有主体和客体，更没有本质和现象。在他的哲学世界里，实在虚无为符号，世界变成符号化的世界。因此世界不是可触摸和确定的，波德里亚确认了“个体的半仿真分形”，认为人与机器的结合强化了人机界限的消解意识。在这个符号化的世界中人变得日益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