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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传统的茶禅美学思想研究

时间:2022-08-3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湖南农业大学园艺园林学院 朱海燕福建省农科院茶叶研究所 王秀萍湖南农业大学省部共建茶学重点实验室 刘仲华佛教于东汉明帝永平十年从印度传入中国,此后,佛教教义逐渐同中国传统的宗教观念、伦理观念相结合,并吸收了儒家和道家思想,经历了玄学化的“般若学”和儒学化的禅宗两个阶段,到中晚唐时期,禅宗在江南一带迅速发展并流传开来。

湖南农业大学园艺园林学院 朱海燕

福建省农科院茶叶研究所 王秀萍

湖南农业大学省部共建茶学重点实验室 刘仲华

佛教于东汉明帝永平十年(67)从印度传入中国,此后,佛教教义逐渐同中国传统的宗教观念、伦理观念相结合,并吸收了儒家道家思想,经历了玄学化的“般若学”和儒学化的禅宗两个阶段,到中晚唐时期,禅宗在江南一带迅速发展并流传开来。邓晓芒等指出,禅法认为的“佛即众生,众生即佛,二者之间,本无绝对界限,只有一念之差,一念悟时,众生是佛”[1]。将世俗与天国,此岸与彼岸统一起来,这种着眼于人世的观念与儒家人文主义颇多接近之处,尤其当它作为一种人生态度进入中国士大夫知识阶层的心理之中时,它也就由宗教变成了美学。皮朝纲认为:“禅宗的美学的理论基础是人生哲学——生命哲学”,“它在人生真谛、人生价值、人生目的、人生态度、人生修养等等方面,都提出了自己的主张。”[2]禅宗美学最根本的和最能彰显自身的就是它能够给出一种生命自由之美,这正契合了那些困顿彷徨的士大夫们对自由之美的向往。正如中国士大夫们在耕读游宦之余,不免寄兴于琴棋书画一样,禅意在他们那里,也往往表现为诗意、画意,成为一种特殊的审美感受。中唐以后,在禅宗美学的影响下,淡雅、平远成为文艺审美趣味的主流,心境与意趣成为文艺创作冲动之本源。一切艺术的功德、教条、格律、法则、程式、规范都在可有可无之间,不是真有,也不是全无;不是具象,也不是抽象,不是单纯感知,也不是一味推理;不是墨守成规,也不是锐意求新。中国文人的诗画,总是在这二者之间左右摇摆,来回徜徉[3]。而作为体味诗情画意的田园生活的茶事活动及其艺术创作,也不可避免地与禅宗美学相融合。禅宗大师、士大夫们从他们的角度深刻理解了茶饮的外在功效和精神意蕴,通过茶之道来寻求生命与自然繁荣衰败规律的契合点,从中体味生命的真谛,将自我置放于广博与浩渺的大千世界,将小我的个人得失忘于虚空。

禅宗与茶融合孕育出了“茶禅一味”这朵茶美学奇葩。“茶禅一味”之说最早见于宋代中国禅僧圆悟赠于日本弟子的“茶禅一味”四字手书。这四字手书可以看作是圆悟禅师对中唐至宋已形成的茶禅美学思想的较精辟的概括。唐宋以后,各代都从各自不同的方面丰富、拓展了“茶禅一味”的内涵。品读史上杰出的茶禅诗画,我们认为茶禅美学思想始终不离“妙悟”、“静寂”、“淡泊”等特征。

精美茶席

一、“妙悟”

关于“悟”的含义,许慎《说文解字》云:“悟,觉也。”又云:“觉,悟也。”故段玉裁说:“悟者觉也,二字为转注。”[4]“悟”之觉源于“寤”之觉,睡醒叫寤,觉悟叫悟[5]。对于禅宗来说,“悟”或“开悟”,就是见性。这种“见性”,是人生观和世界观的根本转变,经历“开悟”的这种转变,人就获得了一种能够透视世界和自我本身外表假相而“见”其本真的全新观点。同时,“悟”或“开悟”的过程,也是人见出美的本质的过程。对于禅者来说,美的本质在于真如、自性,美也源于真如、自性。

禅宗主“悟”,无论是北宗的“惭悟”,还是南宗的“顿悟”,皆以“寂”为心境,以“妙悟”为基本方式。“妙悟”的根本要义在于通过人们的参禅来“识心见性,自成佛道”,从而达到本心清净、空灵清澈的精神境界。文人们在进行茶诗词的创作过程中,通过“妙悟”陶冶心性,消散烦恼,物我两忘,从而获得对茶的审美。“妙悟”的前提是对茶的深知和茶事活动的亲身体验,“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唯有通过长期的细微观察,凝神遐想,心神领悟,茶的种种美,才能被人们所认知和掌握,并且达到随心所欲而不逾矩的境界。正所谓“茶味一杯清苦,妙悟百味人生”,人们因社会地位、文化底蕴、环境和心情的差异,而从茶中感悟出了不同的人生况味,获得人生观和世界观认识的转变。历尽沧桑的欧阳修从茶中悟出了人情如纸、世态炎凉:“吾年向老世味薄,所好未衰惟饮茶”;仕途得意的文彦博从茶中悟出的是如沐春风之美:“蒙顶露芽春味美,湖头月馆夜吟清”;豪气干云、襟怀坦荡的苏东坡从茶中悟出了正气浩然的君子品德:“森然可爱不可慢,骨清肉腻和且正”;浪漫满怀的诗人刘过从茶中悟出两腋生风的若仙美境:“饮罢清风生两腋,余香齿颊犹存”,正是有了“妙悟”,才有了“茶味人生”。

二、“静寂”

参禅主静,讲究澄心静虑、专注精进,直指心性。坐禅时的五调(调饮食、调心、调身、调息、调睡眠)及佛学中的“戒、定、慧”三学都是以静为基础的。“禅”是梵语“禅那”的音译,它的本意就是汉语的“修心”或“静虑”。在禅宗看来,我心即佛,佛即我心,日月星辰、山河大地、客观主体、佛我僧俗,无非是我心幻化。禅宗让人们追求的,正是达到这种梵我合一,即心即佛,超然尘外又拘守灵府之中的境界。要达到这种梵我合一的境界,需要发掘人本来就有的佛性——本心,只要能认识到“我心即佛”,就能彻悟佛法真意,这就必须坐禅静修。静坐参禅时,需要凝神专注,容易产生疲劳困倦,精神游离,而饮茶可使坐禅通宵不眠,谓之调眠,还可以帮助消化,谓之调食,另外还可以抑制性欲,谓之调心。因此,茶成为僧侣静坐悟禅的必然选择。这种“由静达境”的影响下逐渐形成“茶须静品”理念。世俗茶人也爱“静”,饮茶时心平气静,以求环境与心境的宁静、清静。忌讳饮茶环境的嘈杂、喧闹,更忌饮茶者心境的纷扰嚣乱。因为只有“静”品,方能真正得其神韵,品出茶的内在精神性,从而达到饮者由静而清心,心清而怡神。苏东坡《汲江煎茶》:“活水还须活火烹,自临钓石取深清。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雪乳已翻煎处脚,松风忽作泻时声。枯肠未易禁三碗,坐听荒城长短更。”此诗是苏东坡被贬儋州(今海南省儋县)之时所作,是描写在幽静的月夜临江汲水煎茶品茶的妙趣。表现出一种极其平静达观的心态,尽管作者当时身处恶劣的环境中,但因为心中有茶而没有因困境而消沉,甚至还能自得其乐,取泉煎茶。如此宁静的夜,如此虚静的心,江面平静如镜,月影清晰明净,甚至斟茶的细微之音也如同松风飕飕,岸上传来的更声长短交替声声入耳。诗中无一静字而静意自现,可与王维“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意境相媲美,堪称描写“虚静清幽”茶境的千古绝唱。也正是在这样宁静的氛围和空灵虚静的心境中,汲水、舀水、煮茶、斟茶、喝茶这些极为平凡而简单的琐事都充满着诗意的美,当茶的清幽之香静静地浸润心田时,心灵便在虚静中变得空明,精神便在虚静中得以升华净化,体会与大自然相融相乐的愉悦[6]。又如明代文征明所作茶画《汲泉煮品图》,他以文人特有的审美情趣具体而真实地描绘初春摘采新茶时,朋友来访,侍童为其主客“煮而品之”的情景。画中情节安排在江南山明水秀的幽静环境中,悠闲宁静是画的基本情调,从这幅茶画中我们看到明代细腻精到、清丽优雅的江南风致饮茶方式[7]。茶人们乐于置身大自然中,感受那一缕幽幽茶香所带来的静寂之美。

三、“淡泊”

在早期佛教和庄玄哲学影响的基础上,禅宗对士大夫最大的影响还是—种逃避现实、远离社会、躲开人世间斗争的出世人生哲学。尽管有些消极,却与士大夫—直追求的“人生贵在适意”的生活情趣一拍即合,在士大夫那里留下了以追求自我精神解脱为核心的适意人生哲学与自然淡泊、清净高雅的生活情趣。审美情趣趋向于清幽寒静,追求的是自然适意、不加修饰、浑然天成、平淡幽远的艺术境界,“幽深清远自有林下一种风流”[8]。禅宗讲究从细微小事中得到启示,从大自然的陶冶中获得超悟,无迷狂式的冲动和激情,有的是细微、幽深、玄远的清雅乐趣和一份宁静、纯净的喜悦。士大夫接受这些,粗犷转为细腻,疏放转为敏感,借以调节心理平衡的外在活动转为自我内心活动。因此,士大夫审美情趣也潜移默化,向着静淡幽远、超然脱俗、忘却物我的内心细腻感受的精致方向发展。在这种审美情趣指引下,茶人们追求自然淡泊的品饮情趣,如梅尧臣《茶磨二首》:“盆是荷花磨是莲,谁砻麻石洞中天。欲将雀舌成云末,三尺蛮童一臂旋”和苏轼《次韵黄夷仲茶磨》:“予家江陵远莫致,尘寺何人为披拂”[9]都暗藏了一心向佛,追求淡泊隐逸的情怀。清代郑板桥诗曰:“小廓茶熟已无烟,折取寒花瘦可怜。寂寂柴门秋水阔,乱鸦揉碎夕阳天。”一字一句,禅意灵动。炊烟已化在远黛的暮色中,煮一盏香茶,折几朵野花,柴门外天空寥阔,秋水与天色共融,鸦鸟伴夕阳归巢。作者因摆脱了世俗杂念,静观默照,心怀淡泊无为,随缘任运,从而体味出“乱鸦揉碎夕阳天”的空灵禅意,感受到“寂寂柴门”的充盈,走进秋水阔远的意境。

唐伯虎一生爱茶,留下不少有关茶文化的名诗名画,体现明代茶文化的名画《事茗图》中:高山流水,松竹茅屋,巨石苍松,飞泉急瀑,缭绕云雾,或远或近,或显或隐,屋内一人品茶就读,屋外老者手持竹杖,行在小桥中,身后小童手抱古琴……此情此景,既有清晰之美,又有朦胧之韵,宛如世外桃源,又是人间美景[10]。他的另一作品《琴士图》描绘的是一位儒生在深山旷野中品茗弹琴。画面中青山松簌,飞瀑流泉,琴韵炉风,茶釜里的水沸声与泉声、松声、琴声、茶人的心声交融一体,仿佛达到“物我两忘”的最高境界[11]。这正是众多茶人在品茶中追寻的宁静、幽远、静谧、闲适的感受,这里全然没有那种浴血扬名、驰骋疆场的抗争、悲叹和崇高。面对静谧的自然、淡雅的香茗,自然而然地抒发内心淡淡的情思。这些融入艺术作品当中,就化作自然适意、浑然天成、平淡幽远的闲适之情。诗人的心境不再浮躁,不再追逐虚浮名利,而是一个回归于清纯空灵,像茶一样清香的超然茶人了。而这恰恰是禅宗影响下的士大夫茶审美情趣的外化形式:宁静的无人之境、恬淡的清新色彩、含蓄的感情,形成与崇高相异的另一种优美——“淡泊”。

总之,禅茶一理,无论客来敬茶,以茶联谊,还是独品修身,寄托于诗词歌赋、水墨丹青,以表达茶情禅意,都是从平凡的生活小事中去契悟人生大道。从人类文明诞生之日起,如何使人类无忧无虑地生活就成为哲人们时刻思考的问题,在客观条件障碍面前我们的实际作为十分有限,唯有心灵的修炼才可以超越。禅宗大师们以其博大的仁爱和高深的修养为人类指出了一条能在当下生活中体悟和永葆快乐、健康的光明大道,而这条道路因为茶的指引变得那么清晰和亲切,但又是那么朦胧和冷淡,只有真正热爱生活的人才会明白其中的奥秘。蟠青丛翠的茶树,日夜汲取着天地日月的精华,本身就是大自然中的美景,采下的芽梢经过不同的加工工艺,发生理化转变,成为或绿或红,或青或白的茶品,再在淡而无味的水中得以舒展释放,这是一种可观可触的轮回。茶中的美就是生活中时时刻刻的“当下”,体会并发现其中禅的意境,禅的精神,体悟以思维的乐趣和心底的收获,在“妙悟”、“空灵”、“静寂”、“淡泊”中,获得心底的会心一笑,那就是茶中的美和禅了。

【注释】

[1]邓晓芒、易中天:《黄与蓝的交响——中西美学比较论》,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年。

[2]皮朝纲:《禅宗美学的独特性质、人生意蕴及其当代启示》,《禅宗美学的嬗变轨迹》,电子科技大学出版社,2003年。

[3]《黄与蓝的交响——中西美学比较论》。

[4]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

[5]王力:《同源字典》,商务印书馆,1999年。

[6]朱海燕:《中国茶美学研究——唐宋茶美学思想与当代茶美学建设》,光明日报出版社,2009年。

[7]佚名:《吴门四家的茶画》,《茶叶世界》,2009年(19),第26-28页。

[8]葛兆光:《禅宗与中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

[9]蔡镇楚、施兆鹏编著:《中国名家茶诗》,中国农业出版社,2003年。

[10]心田:《观唐伯虎茶画》,《茶叶世界》,2009(17),第33页。

[11]《吴门四家的茶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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