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群主义伦理思想

社群主义是一种强调社群共同利益、反对个人主义的思潮，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源自对以罗尔斯为代表的新自由主义的批判。社群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及其主要代表著作包括：迈克尔·桑德尔（Michael Sandel,1953—）的《自由主义与正义的局限》（1982年）、麦金太尔的《追寻美德》（1981年）、查理斯·泰勒(Charles Taylor,1931—)的《自我的根源》（1989年）和迈克尔·沃尔泽（Michael Walzer,1937—）的《正义诸范围》（1983年）等，他们的观点和角度有异，但是共同地反对自由主义的基本价值，认为自由主义忽略社群意识对个人认同、政治和共同文化传统的重要性；他们都强调社群的重要性，企图恢复濒临垂危边缘的社群意识。他们没有共同纲领，但是提出了一些共同主张。这些主张主要包括以下三个方面：

社群是构成个人的基本因素。社群的概念对于社群主义，正如个人对于自由主义一样，具有压倒性的优先地位，因为社群是社群主义思想的出发点。社群主义者认为，个人不能自发地选择自我，只能够发现自我。因为只有当个体能够回答“我是什么”、“我在现实中担当什么角色”，才能进而回答“我应该做什么”。因此，自我的本质有其社会构成性，绝非先天决定；而且个体不但由社会构成，也有能力参与认同的构成。

桑德尔认为，新自由主义所谓“混沌无知的自我”不受任何社会的政治、经济、历史、文化与家庭传统条件的影响，与现实严重脱节，应以“环境的自我”来取代，因为任何自我都必然受到各种归属的影响，他主张以“构成性的自我”或“互为主体的自我”取代先验的自我。而麦金太尔则从历史学与语言学方面论证指出了社群对于个人的构成性地位，他说：“要成功地识别和理解其他人正在做什么，我们总是要把一个特殊的事件置于一些叙事的历史背景条件中，这历史既有个人所涉及的历史，也有个人在其中活动和所经历的环境的历史。”^[27]社群主义总体上认为，人是社会的产物，自我价值并非先天存在，而是由社群的历史文化所形成。“社群主义通过对‘社群’的强调，重新解释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认为社群是构成个人的基本因素，社群优先于个人，否定了新自由主义自足的、原子式的个人观念，肯定了人的社会性。”[2]

公共利益优先于个人权利。在麦金太尔从历史叙事的角度看来，新自由主义者所看重的权利概念并非人类社会从来就有的，甚至直到中世纪结束都没有出现。而沃尔泽认为，社群身份是个人所享有的最基本利益，从而提出了“成员资格”的主张，认为社群各成员的个人权利必须通过某种成员资格来取得，如国家成员因具有公民资格乃得以享有公民权等，因此抽象地讲个人权利是没有意义的。

如前所述，社群主义主张社群是构成个人的基本因素，社群赋予个人以共同的价值和目的，只有在共同的社群生活中才能实现个人的权利。因此个人权利不是抽象的，是建立在社群共同善之上的，分配权利的正义原则由此也必须建立在社群共同善之上，社群共同善因此优先于权利与正义，公共利益因此优先于个人权利。这实际上是社群优先于个人得出的必然结论。

国家应该在道德上负责。泰勒批评新自由主义是原子主义，把人本身当成独立于社会之外，可以完全自足的自我，天生有其自然权利。这就造成了人与人之间感情的淡漠、公民责任意识与义务意识的欠缺等当代社会令人担忧的现象。基于自由主义的当代社会已经出现了“碎片化”的现象，表现为三种隐忧：个人主义，工具理性的优先性，以及因为不愿意参与自治、失去对自身命运的控制而面临的自由的失落。因此，绝对不能假定人能独立于社会之外并且完全自足，应鼓励公民关心国家政治生活，积极参与国家政治生活。

国家是最大的政治社群，个人作为社群之中的个人，因此也是国家之中的个人。个人的善生活观念和道德行为是社群公共利益的基础，而个人美德不是天生的，是后天的社群环境养成的，是教育养成的。因此，为了增进社群公共利益，应该拒绝国家中立的原则，让国家担当起公民道德教育的责任。只有国家在道德上负起公民教育的责任，才能让公民具有参与国家政治的意识和能力，才能促进个人权利的实现。国家在道德上负责，还在于促进社会平等。平等观是社群主义的重要内容，社群主义不满新自由主义强调的机会和权利的分配平等，主张社会福利的平等，关注的不平等是社会不平等的严重性，认为收入差距的扩大是新自由主义强调个人自由带来的后果，将导致社会的分裂。所以，国家作为最大的政治社群，在道德上有责任去寻求办法解决社会不平等。

关涉新闻正义的道德根据。传播（communication）的英文一词源自拉丁文的communi，意为“共同”，这也是“传播”和“社群”（communitarianism）两词同享的字根。这从词源上说明了社群与新闻的某种意义上的联系。在新闻实践中讨论与角色有关的伦理问题时，社群主义可能是最有帮助的。社群主义的主张之一，社群是构成个人的重要因素，通过对“社群”的强调而强调了人的社会性，强调社群优先于个人，这对于新闻实践有两个方面的意义：一方面，新闻从业者要改变作风，深入社群，深入社区生活的第一现场，才能掌握最新鲜最生动的新闻素材；也只有置于社群其中，才能形塑构成性自我，完善新闻从业者的公益心。另一方面，评判新闻事实是否能够构成新闻，新闻传播的社会效果是否正当，不仅要从当事人的角度而且要从社区的角度思考。社群主义的主张之二，公共利益优先于个人权利，社群共同善优先于正义，对于新闻正义而言，新闻是社会公器，视社会公共利益为正义，以社会正义为追求，因此新闻实践中的行为判断和选择，必然优先考虑公共利益和社会利益。社群主义的主张之三，国家要在道德上负起责任，新闻也要在道德上负起责任，才能实现正义。新闻媒体和新闻从业者有责任去关注社会不公，有责任去促进社会不平等的改善。但是，新闻为推动社会正义恪尽道德责任的同时，也要警惕以社群的名义挤压了私人空间和自由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