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时期日记作者和作品

万历时期日记作者和作品

万历先后四十八年，在明神宗朱翊钧统治下，起初由张居正执政，清量全国土地，推行了一条鞭法，一度出现过较为“治平”的局面，也出现了一批知名之士。撰写日记、留存作品，相形之下，要比以前几个朝代为多。

这一时期，记游日记的作者辈出，有长编，也有短篇；有每日下笔千言，或数千言，做大块文章，也有像《世说新语》那样，寥寥数十字，信笔写来，出之以简赅，但特征之一，往往带有小品文的趋向。

有用中型篇幅叙写游历生活的，推王穉登日记两种。穉登字百穀，江苏武进人（《明史》作江南长洲人）。工诗，尝及文徵明之门，工于词翰，名满当世。并时布衣以诗驰名的，称穉登为最。著《吴郡丹青志》《奕史》。

日记之一为《客越志》上卷，岁丙寅（1566）五月，以奔往吊唁故相袁公（疑即慈溪袁炜）之丧，由嘉禾、武林、萧山、山阴，以至四明，为里九百有奇，至六月十五日还家，所记凡三十三天事。(www.guayunfan.com)日记之二为《荆溪疏》，是王穉登于万历癸未（1583）往游江苏宜兴南的荆溪时所记。起二月廿四，止次月十二。所叙游历玉女潭、天窟、连珠、龙湫、一线天等处，最后入荆溪，泊宜兴，二十天中，穷历诸胜，排日秉笔，饶有诗情画意。王世懋称：“百谷之才，故长于模写领会，又雅善韵语，洒洒清新之句。其于烟景文章，业已不让（柳）子厚。”

综览日记特点，出于诗人之手，善于摄取山山水水的特征，善于忆取前代名画图景相映照，易言之，王氏所记擅以诗情画意入文。如五月廿五日记云：

三十里上虞县，因山为城。十里中坝，十八里下坝，滩声下碛，怒如惊涛。船从枯堤而下，木皮如削，为之毛发森竦，何必瞿塘峡，方知蜀道难也。过坝即姚江水，才一线。是日夏至大热，行李图书，蒸蒸若甑中。仰视翠璧，夹岸溪流，对之心凉。旧藏赵承旨《重江叠嶂》、黄子久《姚江晓色》二图，每疑丹青过实。今观此景，乃知良工苦心。

此记另一特色，作者善于融叙事绘景抒情于一炉，往往抚今追昔，富具人情味。若廿六日记曰：

大热。八十里入慈谿县，过袁相公家，堂几萧萧，不胜国士之痛。尚宝君多情爱客，蔼然绨袍之谊，生事寥落，门庭清寒，田谷岁入仅数百斛，不足供伏腊，古书中所称八百桑贤相，恐不过是。饭后，尚宝邀游书院，……百步入袁公书院，堂构浑朴，壮而不华。门临阚湖，院据阚峰山麓，孙吴太子太傅阚泽故里，山水皆阚名。命酒坐湖山亭，亭在山半，书院最高处城里处，外山如鱼鳞，姚江列岫尽在窗中。飞雨从东南来，峰峦出没，顷刻数十回，不觉为之酩酊。院右为宋儒杨慈湖先生祠，左普济寺，即阚公香火院，山门甚古，丹青半落。出寺，雨作，还尚宝家，见其二仲，清扬白皙，并有门风，具汤沐，留客宿楼上。雨竟夕不止。

至于能“驰骛数万里，踯躅三十年”，秉笔而为记游日记，至今留存浩繁卷帙，启长篇记游文风格之嚆矢者，允推徐弘祖日记（世称《霞客游记》）。

弘祖（1586—1641）字振之，号霞客，南直隶江阴（今属江苏）人。幼具天聪，博览古今史籍舆地志。因见明末政治黑暗，不愿入仕。年三十，经母劝勉，携襆被，出游四方，遍历佳山水，自吴越之闽之楚，北历齐鲁燕冀嵩雒，登华山而归。旋复由闽之粤，又由终南背走峨眉，访恒山。又南过大渡河，至黎雅，寻金沙江。从澜沧北寻盘江。复出石门关数千里，穷星宿海而还。所至辄为日记，以志游踪。

日记起万历三十五年（1607），止崇祯十四年（1641）。死后季会明等编次成书，称《徐霞客游记》。据录本总目次：一曰《游名山日记》（从游天台山，直至闽后游，凡十七种，均颜名日记）；二曰《西南游日记》；三曰《游黔日记》；四曰《游滇日记》。

按霞客游踪可分二个时期：其一，先以母在不远游，万历丁未，始泛舟太湖。岁己酉，又历齐、鲁、燕、冀间。癸丑岁，南渡大士落迦山，登华顶万八千丈之巅，东看大小龙湫，以及石门仙都。至丙辰作黄山、白岳游；夏入武彝、九曲；秋还五泄、兰亭，一观禹陵窆石及西子湖。戊午，登九华。庚申，抵鱼龙洞，试浙江潮。及辛酉、壬戌两年，历览嵩、华诸岳，俯窥瀛、渤，下溯潇湘。其二，乙丑其母死后，更遍游浙、闽、赣、楚、粤西、黔、滇各处，滇游最晚，止于鸡足。

霞客所记，系三十年间长期旅行观察实录。考察地理、水文、地质、植物等现象，系统地观察自然、描写自然诸方面，作出了不可磨灭之贡献。特别是西南边陲地区有关石灰岩地貌之记述，早于欧人两世纪。

霞客文笔生动，叙写精审，又是一部文学上皇皇巨著。《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肯定此书文学上巨大成就，略称：“六朝文士无不讬兴登临，史册所载，若谢灵运《居名山志》《游名山志》之类，撰述日繁，然未有累牍连篇，都为一集者。宏祖耽奇嗜僻，刻意远游，既锐意于搜寻，尤工于摹写，游记之夥，遂莫过于斯编。虽足迹所经，排日记载，未尝有意于为文。然以耳目所亲，见闻较确，且黔滇荒远，舆志多疏。此书于山川脉络，剖析详明，尤为有资考证。是亦山经之别乘，舆地之外篇矣。存兹一体，于地理之学未尝无补也。”

徐氏记游日记，之所以成为千古未有之奇作，可跻于世界名著之列，盖源于致力勤劬。清陆以湉曰：“明江阴徐霞客宏祖游记，叙生平游历之处，由中国遍及遐荒。自万历丁未，年二十二，即出游。至崇祯己卯，自滇得足疾归。几于无岁不游，无地不到。其游也，……穷搜幽险，能霜露下宿，能忍数日饥，能逢食即饱，能襆被单夹，耐寒暑。其尤异者，脚力健捷，日从丛箐悬崖，历程数百里。夜即就破壁枯树下，燃朽拾穗记之。盖他人之游，偶乘兴之所至，惟霞客聚毕生全力，专注于游。……创千古未有之奇，其游记遂擅千古未有之胜。”（《冷庐杂识》卷一）

万历时日记作者记叙艺术鉴赏的，繁有其人。惟专注于艺术鉴赏，带叙其他者，首推李日华，次为袁中道，揆厥所记，寓目书画及其他文物的，往往占最大篇幅。

李日华（1565—1635）字君实，号竹，嘉兴秀水人。万历进士。富收藏，能书画，擅鉴赏。居家从事书画四十年，名所居曰味水轩，偶或出游，与友赏奇析疑。撰有《竹丛书》，著述浩富，以《六砚斋笔记》流传最广。事附《明史·王惟俭传》后，及明叶绍书《韵石斋笔谈》《浙江通志·文苑二》。

《味水轩日记》八卷，起明万历己酉（1609）三月，止丙辰（1616）十一月，共八年。其间记阅书画，占十之八九，所作鉴别评论，多具卓见，而奇物异闻，偶亦附录。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称天启乙丑（1626），日华还仿照《入蜀记》《吴船录》体制，作《玺召录》。

日华文笔锤炼、细致，可举所见《清明上河图》一则为例。如万历三十七年己酉岁七月七日记云：

霁，乍凉。夜卧冷簟，小不快。客持宋张择端文友《清明上河图》见示，有徽宗御书“清明上河图”五字，清劲骨立，如褚法；印盖小玺，绢素沈古，颇多断裂。前段先作沙柳远山，缥缈多致。一牧童骑牛弄笛。近村茅屋竹篱，渐入街市，水则舳舻帆，陆则车骑人物；列肆竞技，老少妍丑，百态毕出矣。卷末细书“臣张择端画”。织文绫上御书一诗云：“我爱张文友，新图妙入神；尺缣该众艺，采笔尽黎民。始事青春早，成年白首新；古今披阅此，如在上河春。”又书“赐钱贵妃”。印“内府宝图”方长印。另一粉笺，贞元元年月正上日苏舜举赋一长歌。图记眉山苏氏。又大德戊戌春三月，剡源戴表元一跋。又一古纸，李冠李巍赋二诗。最后天顺六年二月，大梁邱璿文玑作一画记，指陈画中景物极详。又有“水村道人”及“陆氏五美堂图书”二印章，知其曾入陆全卿尚书笥中也。后又有长沙何贞立印；又余姻友沈凤翔超宗二印记；超宗化去五六年矣，其遗物散落殆尽，此卷适触余悲绪耿耿也。

基上称引，仅是半则日记，却于图上全貌，流传历史，画者字号时代，以及题记图鉴，纂录至详。对图景仅用七十多字，把错综复杂事物，跃然于楮墨间。其在下半则，以谴责之口吻，叙写严嵩之流为了掠夺此一瑰宝，不惜制造冤狱的罪恶勾当，李日华为之感叹。记又曰：

《清明上河图》临本，余在京师，见有三本，景物布置，俱各不同，而俱有意态。当是道君（按系宋徽宗自称）时奉旨，令院中皆自出意作图进御，而以择端本为最，供内藏耳。又余昔闻分宜相（严嵩，分宜人）柄国，需此卷甚急，而此卷在全卿家，全卿已捐馆。夫人雅珍秘之，诸子不得擅窥，至缝置绣枕中，坐卧必偕，无能启者。有甥王姓者善绘性巧，又善事夫人。从容借阅。夫人不得已，为一发藏，又不欲人有临本；每一出，必屏去笔砚，令王生坐小阁中，静默观之，暮辄厌意而去。如此往来两三月，凡十数番阅；而王生归辄写其腹记，即有成卷。都御史王忏迎分宜旨，悬厚价购此图，王生以临本售八百金。御史不知，遽以献，分宜喜甚，发装潢匠汤姓者（相传为严嵩门客，戏剧《审头刺汤》中之汤勤，即影射他。）易其标识。汤验其赝，索贿四十金于王，为隐其故。王不信，惜予，因洗刷露其新伪，严大赚王，因中之法，致有东市之惨。夫王固功名草草之士，宜不具鉴；分宜少颇淹雅，晚年富贵已极，搜阅甚多，宜一见了了。而王生之伪，必藉老匠以发，则临本之工，亦非泛泛者。今临本不知何在，而真独出，亦有数存乎其间耶！夫书绘本大雅之玩。而溺者至以此倾人之生，谄者至以此媒身之祸，岂清珍之品本非势焰利波所得借资者耶？所谓卫懿公之鹤，不如嵇、阮之酒。观此则有癖古之嗜者，不当复媒荣膴，而都显倨者，亦可推此以逊寒士矣！王生号振斋，亦因此构仇怨，瘐死狱中。或云：‘真本为卫元卿所得，元卿续献之严，伪本乃败。’未知的据。

此外，李日华鉴别书画，如谓沈倩藏唐伯虎《霜松烟瀑图》，为周东村笔；赵千里《江城春晓卷》，为元人颜秋月笔，堪资后世鉴赏者所参证。至其描绘历代名画图景，一经轻抹点染，宛然身入其境，领略自然之美。如记文徵明画，记陈仲美《春游角技图》，记王蒙《秋山读书图》等皆是。

清代以来学者对《味水轩日记》多所著录，并有以此书为文学之快读。王端履《重论文斋笔录》卷一云：“嘉庆戊寅二月六日，小雨。墙隅红梅正开，小病噉粥，阅此拨闷。”叶昌炽《缘督庐日记》曰：“（此记）所见书画碑板，最录甚详，款识题跋，胪列无遗，略如朱性父张青父两家，颇有资于考证。”

明代文学史中，以公安派著名之三袁，宏道作《陕洛日记》，中道撰《游居柿录》，俱驰遐誉。

中道（1570—1623）字小修，湖北公安人。与兄宗道、宏道，提倡白居易、苏轼诗文，崇尚清新，时称公安体。曾任徽州府教授、南京礼部主事、南京吏部郎中等。著《珂雪斋集》《外集》等。

《游居柿录》是小修所记日记的名称。游居指“游宴之顷，端居之暇”，柿（费fèi）录即笔记之意。记起万历戊申（1608），止戊午（1618），共一千五百七十一则。记述有关小修此十一年间起居、交游、癖嗜、思想等事。

综览全书，首先叙述鉴赏书画，箇中笔触最多者，为观历代名画，如所见僧傅古画龙、周舫《美人调鹦图》、苏轼《竹》卷、宋徽宗《荔子图》、丰考功《竹》卷、仇英《击梧图》、黄公望山水幅、钱舜举《蒲葡花鸟幅》，戴熙山水幅等，率皆随见随记，并附抄有关题诗图记，以及小修读画简评。

其次论书法者，所占篇幅亦较多。其一如评论元代鲜于枢草书，曰：“龙孝廉君超（工诗）斋头，见红梅一树正开。屏上乃石刻鲜于伯机草书《千文》，字体奕奕神全，妙有二王法，乃知古人未可轻也。伯机，渔阳人。元大德延祐间，与吴兴赵孟、巴西邓文原齐名。伯机见叶秋台书，反覆谛视，至欲下拜，古人虚心如此。”

又极称其长兄宗道“书法遒媚，画山水人物，有远致。”“于书肆，得伯修白苏斋善本。细看之，亦自清新遒媚，可传也。独所作诗余，及杂戏数出，无一字存于世间，可为浩叹！”宗道擅谱词曲杂剧，类似载录不仅事关鉴赏书画，抑且可资研究明代公安诗派者所参考。

万历时读书日记，一般推高攀龙所写日记。

高攀龙（1562—1626）字存之，无锡人。万历十七年进士。累官刑部侍郎，被魏忠贤党羽崔呈秀所诬害，遣缇骑往逮，遂自沉于池，卒年六十五。曾与顾宪成修复东林书院，讲学其中，名驰海内，亦称景逸先生。事具《明史》。

其《螺江日记》六卷，旧抄本六册。所记以读书为主。卷一：记日常读《尚书》心得，凡四十八则。卷二：多谈《易》《诗》《礼记》，共三十五则。卷三：以谈《春秋》及《左氏传》为主，计四十四则。卷四：谈《论》《孟》凡三十则。卷五：记读史心得。卷六：论唐宋诗文，皆富创见，说者谓堪与清代谭献《复堂日记》相媲美。

高攀龙读书，敢于创新，言必有据。如曰：“王勃《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此是六朝常调，故唐人多效之。如骆宾王断云将野鹤俱飞，竹响共雨声相乱。陈子昂残霞将落日交晖。远树与孤烟共色皆是。但予谓勃《序》两句，实本庾信《华林园马射赋》：落花与芝盖齐飞，杨柳共春旗一色句。”“旧读欧阳子《秋声赋》，以为声即风耳，日如风雨骤至，何也？”及阅陈明卿选本，亦嫌风字太露，深喜前人早已指破。后见西河先生云：“声是声，风是风，《秋声赋》不是《秋风赋》，此文正惜其全似赋风耳，因取旧作《秋声赋书后）》一篇见示。予始爽然自失。”（附记：高氏日记未系年月，疑为抄者删去。清代画家戴熙日记，即被抄辑者删尽月日，似出一例。）

涉及万历时政的日记，先有文震孟，后有龚立本。震孟是文徵明的曾孙，字文启，长洲人。天启中殿试第一，授修撰。累官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反对魏忠贤及温体仁，被劾夺职，归卒。著《姑苏名贤小记》。

他的《文肃公日记》手稿十四册，北京图书馆藏。起万历三十年（1602），迄万历三十五年（1607），所记当时朝章典故、友朋往来甚详。后附其子文秉跋。

龚立本字渊孟，常熟人。万历乙卯举人。任崇德县令，接壤乌程，鉴于宰相温体仁之子凭势骄横，立本绳之以法，体仁怀恨，使之一再贬谪。按其为文，初宗六朝，晚效秦汉，著《浪泊集》甲乙集、《松窗快笔》等。

他所写《北征日记》三卷，抄本。起万历四十六年戊午（1618）六月廿一，止天启二年壬戌（1622）三月初三。

其时撰者三上公车，凡所经历名都旧迹，无不留意考探，和同袍诸人诗酒酬饮；一时正义相投，偕魏仲雪（浣初）、顾仲恭（大韶）、钱受之、杨大洪等，披沥肝胆，忘形交契，生平节概，略见于此。

所记明末史事，详壬戌日记。一是述广宁破后，熊廷弼弃师逃入山海关，会试者纷纷私归。二是从徐州到瓜洲，船价顿贵，城门昼闭，一时混乱万状，非身历其境，不克作出如实的刻划。总之，是编遣辞真朴，不假琢磨，所赋诗什，均系篇末。

又万历中，以所记园林生活、文字简略见称者推潘允端。允端字仲履，上海人。系《笠江集》作者潘恩之子。嘉靖进士。官四川右布政使。恩致仕，允端筑豫园以奉养。占地七十亩，历时十八年。著《玉华堂日记》，稿本八册。起万历十四年（1586）元旦，止万历廿九年（1601）五月十一，凡十有六载，系其晚年寓居上海时作，而至绝笔。此十数年间，日记撰者往来于上海近郊各县，观日记，常遇者有顾炎武，万历甲午十一月初二日记云：“晴。四更开舡，早抵青浦，遇顾亭林，归相会。”又互投函札者为王穉登，王字伯穀，著名诗人，著有《吴郡丹青志》。据日记，伯穀亲送所撰《豫园记》至豫园。再有上海秦凤楼，亦潘允端之友，往还频密，据《五茸志逸》称秦系酷吏，常用酷刑，臭名昭著。

潘氏旅游局限于上海附近各县，往往参考各地园林花卉之美，移之于卜筑豫园之中，也可以说，日记作者园林生活，代替了游历。综观所记，一是载述豫园种花卉、栽果树等活动。如

万历十四年九月初六日。微雨。辰过园种树枇杷。

二十三日。晴。辰过园，种包锦菊花。

十月十九日。晴。辰过园。午后略修武康山。

十一月十五日。晴。午过园，归搬花梨床凉床至园。

潘允端曾游历各地，寻觅花卉佳种，如十四年三月十九日所记“午至乐寿堂种江阴牡丹十本”，即是一例。二是在乐寿堂种植、游宴诸事。如：

万历十五年四月十四日。早雨。因予诞日，乐寿堂设二亲像一拜，及园中各祠堂拈香。

五月二十九日。雨，彻夜不止。己午雨甚大，乐寿堂亦漏，庭除顷刻水满，大风拔木。

十六年十二月初二日。晴。余腰痛复炽，偃卧乐寿堂。

庚寅（万历十八年）五月十六日。晴。杜凤林来，三儿备膳乐寿堂，小坐。小厮演戏，黄昏已。

万历二十九年正月初十日。雪，午歇。陆三山等八位来，请余携尊乐寿堂。

综上称引，当时作者在园内生活情况，有若正月赏灯，客至宴饮，小厮演戏，除夕团聚。每逢生日，患病，往往下榻于此，反映出封建时代士大夫生活的真相。作者对豫园乐寿堂内，自然气候发生之较大变化，亦作如实简短叙写，仅万历十五年一年内，五月一次，庭除水漏，大风拔木，腊月积雪，几近半尺，从日记体制来说，潘氏之作属于简短篇章之一类，从其内容来说，不失为上海豫园第一手资料，也有若干珍贵之上海气象史料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