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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元济与昆曲_关于张元济的故事

时间:2022-05-02 名人故事 版权反馈
【摘要】:张元济与昆曲_关于张元济的故事张元济先生办事向来认真,讲求效率,许多初次接触者,都为菊老对人对己的严格认真所敬畏。张菊老就是热心昆曲事业的一位前辈。据当日《申报》广告载,是晚演的是京戏《除三害》《失空斩》等,并非昆曲。书,则是他成为昆曲爱好者的“中介人”。在张菊老昆曲活动系年上,这件事是很值得一提的。《集成曲谱》20世纪20年代之初,是昆曲最为凋零的时期。昆曲传习所的新秀们已蜚声沪上。

张元济与昆曲_关于张元济的故事

张元济先生办事向来认真,讲求效率,许多初次接触者,都为菊老对人对己的严格认真所敬畏。然而,菊老并非不苟言笑,他也有着自己的喜好,有着自己的业余生活。菊老哲嗣树年先生告诉笔者,菊老工作之余有三件嗜好:一喜书,收书、藏书、读书,终生乐此不疲;二养花,尤喜秋菊与松柏盆景;三听昆曲。说到昆曲,树年先生出示了一批珍藏数十年的菊老未刊书札、日记和昆曲曲谱等资料。摩挲研读之余,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幅清晰的画面——菊老悠然地在听曲,菊老与昆曲界友人在纵谈,菊老为传播和振兴昆曲在疾书……

昆曲是我国传统戏曲中最古老的剧种之一,素有“戏中幽兰”之称。它唱辞雅丽庄谐,曲调轻和逸扬,舞蹈优美圆浑,历来为文人雅士所钟爱。清末民初昆曲渐渐衰落了,但京、沪等地仍活跃着许多昆曲艺人和曲友,含辛茹苦,支撑着这一古老的剧种。张菊老就是热心昆曲事业的一位前辈。

现存菊老听戏的最早记录,见于己酉年(1909)蒋维乔的《鹪居日记》。是年正月初四日(1月25日)记有:“张菊翁本约今日到渠处晚餐,嗣改明日。今晚又转以来告,晚饭后至丹凤茶园看戏,十一时半方回。”据当日《申报广告载,是晚演的是京戏《除三害》《失空斩》等,并非昆曲。树年先生回忆,菊老后期是非昆莫听。因此上述听京戏的记录,恰可说明菊老那时还未专一于昆曲。他真正喜爱上昆曲,当在民国初,与他精心擘画创建商务涵芬楼有着密切关系。书,则是他成为昆曲爱好者的“中介人”。

菊老有感于兵燹灾祸,古籍流散,也为辑编出版需要他很早就为商务印书馆创建起资料室。凡各家藏书散出,总是尽力搜罗,精心保存,1909年正式取名涵芬楼。他不仅重视中西学经典名著,而且对有些藏家不屑一顾的杂剧、传奇和曲谱之类,也竭力收藏。菊老的馆事日记有很多记载。如1916年7月27日:“买进元百种曲残本六十种”;1916年1月16日致函商务北京分馆经理孙伯恒“托配曲谱”(指文会堂残本曲谱),拟影印辑入当时正在编印的《四部丛刊》。据菊老亲撰的《涵芬楼烬余书录》载,当年涵芬楼收藏的杂剧、传奇和曲谱达数十部之多。其中有元刊本《朝野新声太平乐府》、明刊本《顾曲斋元人杂剧选》《芥子园重镌范氏三种曲》(附北曲十二种)、《北曲联乐府》《新定十二律京腔谱》,以及《海萍逢传奇》《续琵琶记》《草庐记》《琴心记》《升仙记》等。从各书题解,我们可知菊老对这些书的版本源流研究,毫不逊于经史类古籍。正是这些古剧本引起了他对与此有一脉相承关系的昆曲,产生了浓烈兴趣。

在张菊老昆曲活动系年上,这件事是很值得一提的。(www.guayunfan.com)菊老早就注意电影的社会功能。从他的日记中可以知道,1917初他已提出制作“活动影片”的建议。是年秋,在菊老擘画之下,商务印书馆印刷所照相部成立了活动影戏部。他主持制定“目前先就教育、实业、风景三项酌制”的制片方针,派人赴日本考察,又亲自呈文北洋政府“请准免税”。数年中商务活动影戏部拍摄了一些风景、时事、教育短片。然而购买设备、建摄影棚,所费不菲,利用率太低,所以影片成本很高。1920年春,正巧梅兰芳先生率剧团来上海天蟾舞台演出,于是张菊老与其同事们决定尝试拍摄戏曲影片,以广销路。

商务印书馆协理李宣龚(拔可)的六弟李宣阁(释堪)与梅先生有深交,曾为梅先生编写剧本。经李氏昆仲之邀,是年5月,活动影戏部为梅先生拍了《春香闹学》和《天女散花》两部影片。梅先生在《我的电影生活》一书里,对此有详尽记述。当时是无声片,唱词用字幕印在影片上。《春香闹学》系《牡丹亭》中一折,完全按汤显祖的原本演。春香出场,梅先生用了一个特写镜头,一把折扇遮住脸,镜头慢慢地拉开,扇子往下撤渐渐露出脸来,接着做了一个顽皮的笑脸。观众无不叫绝。春香的主曲“一江风”上几乎字字有动作,句句有身段,如打秋千、扑蝴蝶、拍纸球,是借某私人花园实景拍摄的,这在当时还是一个创举。《天女散花》系京剧。为拍摄此剧,商务电影部特租天蟾舞台和全套班底行头拍戏。是日,张菊老亲自到场观看。这是一出神话剧,“云路”为全剧最精彩的一场,天女单人歌舞场面绚丽多姿,难度很高。梅先生功底深厚,表演自如。他用两条风带,做出有雕塑感的各种姿势,来象征仙女凌空飘逸、御风而行的意境。一连数小时,菊老端坐着,为梅先生的精湛技艺而陶醉。

根据商务老人杨小仲先生回忆,《春香闹学》和《天女散花》第一次试映时,商务印书馆许多重要人物都来观看,赞赏不已,想来张菊老也一定参加观看。影片上映后,很快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影片还销到南洋各地,华侨们为祖国传统戏剧登上银幕而叫好,特别是昆曲还是第一次呢。难怪梅兰芳先生几十年后回忆起此事,依然那么兴奋,连张菊老亲临观拍的细节仍记忆犹新。这一切,当然也给张菊老留下深刻印象。

《集成曲谱》

20世纪20年代之初,是昆曲最为凋零的时期。苏州“道和”“禊集”两社曲友贝晋眉、徐镜清、张紫东等人发起,由上海实业家穆藕初等出资,于1921年秋创办了苏州昆曲传习所,聘文全福班的老艺人传授曲艺,一时大有昆曲振兴的迹象。1925年起学员改用艺名,中间都有一个“传”字,故有“传”字辈之称。1925年至1926年,他们在上海徐园演出达两年之久。张菊老是徐园的常客,与“传”字辈有过许多交往。

徐园位于康脑脱路(今康定路),花园不大,却很优雅、清静。主人徐凌云风雅好客,他又是一位著名的业余昆曲表演家,生、旦、净、丑,无所不能,还能演《天安会》这样的猴戏。菊老听戏与众不同,先用电话向徐园经理江紫来问明今日戏目,然后带上《集成曲谱》兴冲冲赶去。他手里捧着曲谱,一字一腔地推敲,仔细揣摩词意,品味音乐,欣赏身段,沉浸在艺术享受之中。

一次天下大雨,菊老照例挟着曲谱赶到徐园,谁知观众席上仅菊老一人。菊老让“传”字辈别演了,而演员们却说:“为老先生一人照演!”直至演完,台下才三四位观众。

“传”字辈唱小生的顾传玠后来改行经商,去了美国,与菊老仍有过从。他从美国回来,带了一件牛皮精制的小包送予菊老。他夫人张玉和也是一位名票友,听说前些年还在美国旅美华侨侨裔中教唱昆曲。

昆曲传习所的新秀们已蜚声沪上。1927年,穆藕初因事业失败,无余力顾及戏曲艺校,传习所改由严惠宇、陶希泉接办,更名新乐府戏院。是年11月17日,新乐府戏院送来请柬,菊老恰身体欠佳,未能出席,但这份请柬保存至今。三天后,新乐府戏院来函,邀请菊老参加当晚的开幕演出。来函云:

菊老先生赐鉴:

日前谨治盃酒,伫候清诲。适道体违和,曷胜悬念。承惠教言,洞寸症结,钦感莫名。敬当督率诸生,次第改善,以期仰副盛意。它日雅音一线,藉以永延,不敢忘先生之厚赐也。尊札已付装潢,谨当悬诸精室,以当座铭。敝院准于今晚开幕,为期匆遽,诸多为周,尚希公余驾临,随时指导。专谢。祗颂痊安。诸惟亮察不具。

新乐府昆戏院敬启 十一月二十日

菊老辞宴的复信现已不存,但从新乐府戏院对信的重视度看,可知菊老在信中对昆曲改革提出了中肯意见,得到了新乐府方面的首肯。

同年12月10日,菊老致俞振飞、张谋良书,就当时昆曲舞台一些陋习又提出了批评和改良意见。函云:

元济于昆曲素乏研究,惟极喜其词旨优美,音韵和平,以为可以怡情淑性,故常涉足徐园,藉聆雅奏。……昆曲之高尚,全在于“雅”之一字。丑脚科白间有临时调侃之言,然若稍涉俚俗,便自失却身分。至如《呆中福》之陈列亵器,更未免为识者所嗤矣。迩来剧场竞重布景,以真美论,未可厚非。然昆曲罕演整本,此事谈何容易,惟有可稍求改革者,则乐人不宜杂坐场中,闲散之人更不宜任意出入,随侍之辈亦宜衣履整齐,行止有方,进退有序,不可稍有粗犷陋劣之气,庶无愧乎文艺,兼可表我文明。

菊老的改革建议,不能不说是受了欧美文化和国内新文艺的影响,它很快得到新乐府主持者陶希泉的采纳。戏院还准备延聘著名戏曲理论家兼作家吴梅(瞿安)编制新戏,不久公演于广西路笑舞台和大世界,受到观众欢迎和好评。菊老都去听过戏,只要有昆剧,即使大世界这类游乐场他也经常出入。

新乐府戏院后来因内部管理不善,“传”字辈脱离严、陶,自行组班,用了“昆剧保存社”的名称,郑传鉴、倪传鉞掌管班务,去江浙各地演出。1933年返沪,重进大世界,易名“仙霓社”。昆剧的不景气,艺人们生活很苦,靠了一批昆曲爱好者的捐助,才得以安身和演出。张菊老知道这情况后,也慨然捐赠了一百元相助。仙霓社为感谢各位热心赞助之士,曾具函伸谢,笔者就从张树年先生处见过当年仙霓社的伸谢信。

倪传钺致张元济信之一

倪传钺致张元济信之二

商务印书馆二三十年代,印行出版过好几部有影响的昆曲曲谱和元明清传奇杂剧选本,大都出自张菊老之手。《集成曲谱》和《奢摩他室曲丛》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两种。

吴县王季烈(君九)、嘉兴刘凤叔有感于“世俗曲谱,有乖正音,贻误来学”,于是编定《集成曲谱》一部,选剧四百余折,工尺记谱,书眉还注有音韵,于1923年始陆续写印出版。昆曲大家俞粟庐曾称其“改定音律,校正文辞,宾白完全,排场明晰,便于梨园搬演,雅俗兼宜,为近代曲谱空前之作”。评价之高,可见其书之价值所在。但初版也有不足之处,于是1930年前后,菊老与王季烈又通信商讨《集成曲谱》的修订问题。王在一封致菊老的信中,附呈勘误表就达13页之多。两位可敬的老人为《曲谱》修订,着实付出了很多心血。

1931年4月《集成曲谱》再版发行,纠正了初版的舛误,其影响进一步扩大。两年后,张菊老特赠一部给昆剧保存社,俞振飞、张谋良为此复信致谢。函云:

菊生先生台鉴:

接奉大翰并蒙惠赠昆剧保存社《集成曲谱》全部,敬代致谢。一俟布置就绪,即希惠临指教,俾有遵循,无任盼切。专此布复,并请道安

晚张谋良、俞振飞拜启 廿二年七月六日

王季烈后来把《集成曲谱》压缩成《与众曲谱》在北方出版。抗战胜利后又在上海商务印书馆重印,也是请张菊老协助办成的。

吴梅,江苏吴县人,是一位少有的词曲研究家,精于音律,对昆曲能谱、能唱、能吹。他收藏有古剧本600余种,应张元济邀请,精心选了152种,编成《奢摩他室曲丛》四集。初集、二集印行于1928年,三、四集晚了几年,刚印成连书版一起不幸统统毁于“一·二八”之役,现已无法见其真面貌了,但从现存菊老与吴梅1929年至1931年间往来书札中,我们可略知其大概。

吴梅1929年5月的一封信中说,《曲丛》三、四集目录已于当年一月看到,向商务索要样本,“俾便早日将题跋撰就”。菊老复信告以“《曲丛》已摄照制版……各书样本因未印全,致缓呈送,现已属其即行样奉阅”。可见1929年初《曲丛》后两集已基本编定,但不久吴梅将内容稍加更改,出书延缓了。这在同年7月8日菊老致吴梅的信里可以证实:

承允将《鹦鹉墓》《鸳鸯塚》及《荀鸭》三种加入《曲丛》,并荷撰跋,极感盛意。……跋语用大笔墨迹影印,自当照办。……《GF8A6堂乐府》二种为难得之本,加入《曲丛》,极所欣幸。《紫钗》一种,旧目用汲古本,今改为柳浪居本,尤所赞同也。

看!从剧目选择,跋语印法到版本改动,二人切磋探讨,如此精到!菊老对吴梅来函所提各事多处批注,转嘱馆友逐一查明拟复。[1]

1933年8月15日,老友陈叔通(敬第)自北平致张元济信:

北平有曹心田为清廷供奉,其祖为曹春山,与程长庚辈同时。心田今亦六十九矣,其家多藏关于昆曲抄本,敬(按陈自称)劝其整理,渠以年老家贫,欲待价而沽。伯恒(按指商务北平分馆经理孙壮)亦知其人。倘公有意收之,俟其整理后,拟约伯恒及郑振铎兄同往拾观。日前振铎兄往剧家,见有清初抄本,其中即有未见之孤本也。

曹心田,为曹沁泉之误。曹为安徽怀宁人,梨园家庭出身,光绪年间充任内廷供奉,精通昆曲和皮黄音乐,并能谱曲,此时任北平中国戏曲音乐院研究员和中华戏曲专科学校歌剧系主任。只因为时局不靖,昆曲更不景气,堂堂一位系主任生活窘迫,无奈只能将家传戏曲钞本“待价而沽”。这些剧本先经邵茗先过目,他在《剧学月刊》上发表过一篇《岑斋读曲记》,提到曹氏曲本。郑振铎是戏曲研究名家,收藏曲本甚富,对曹氏曲本也赞不绝口,可想其名贵程度有多高。张元济得知此消息,更是高兴,一心想购下,为计划复兴中的东方图书馆涵芬楼增辉。

这批抄本内,有清初康熙、雍正年代的大内旧藏、内廷戏文,外间并无传本,弥足珍贵。许多则是曹沁泉之祖曹春山咸丰、同治年间的钞本,封面有“春山咸丰乙卯重订”“同治四年曹氏重订”等题款。大都为梨园演出用本,附注工尺板眼,有的卷后附有砌末及身段谱(舞谱),极为罕见。对照《曲海提要》《曲录》等书所录曲本,或同剧而内容大有出入,或同名则不同剧。近世曲坛所演剧目,很多也能在此找到其渊源。由此可见,它们对于研究昆曲历史,乃至整个明清戏曲,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经过张菊老努力,1934年商务购下了曹氏钞本戏曲70种。菊老与商务经理李拔可请来词曲学专家卢前(冀野)研究、考订。卢前选出40种,费时半年,以札记形式写成《读曲小识》一书。卢前所选的均为昆曲,一些乱弹及南北曲混合的本子“概不阑入”,从戏曲史研究角度看,恐怕是个缺憾。曹氏曲本有一部分残缺不全,菊老深感憾事。他竭力争取补抄。1934年6月10日,他致王云五信说:“叔通兄前信介绍剧本若干种中,弟于《鼎峙春秋》颇看重。今经手邵君来信云可抄补,乞寄伯恒接洽。”可惜《读曲小识》未叙及《鼎》剧,否则我们或许能窥知一二菊老“颇看重”的缘由。不知为什么,抄补也未成功。直到1953年,菊老还在一封信中提及它:“《鼎峙春秋》残缺不全,乞抄出卷数,乘便到北京图书馆一查。”此时张菊老正与郑振铎先生合作编印《古本戏曲丛刊》,或许他是想把《鼎》剧收入其中。新中国成立后,涵芬楼的善本藏书均归北京图书馆收藏,我想这批珍贵的曹氏曲本,当亦在其中吧。

树年先生藏有一册张菊老1937年的日记残本,其中有不少菊老听昆曲的记载。例如:

《集成曲谱》书影

3月7日(星期日)夜赴湖社听昆曲,培余所招,小英同往。午夜十二时归。

3月8日(星期一)夜晚后培余以车来接,约往湖社看昆剧。其弟智泉同往。午夜十二时归。

连续两天听曲至深夜,可见菊老兴致之浓。

湖社原是湖州同乡的一个组织,社址在今贵州路北京路北首的一所楼房里。那时上海业余昆曲爱好者不少,他们组织的曲社有四五家,如“庚春”“青社”“平声啸社”与“风社”等,票友们除清唱外有时也正式演出,大家粉墨登场遣兴。那两天湖社的昆曲表演就是风社的“踏戏”(即彩排)。风社,由朱履龢、刘大钧、李祖虞夫妇及殷震一、许百遒和刘?万创办于1935年。刘大钧是上海著名会计师,李祖虞是律师,殷震一为小儿科医生。许百遒,号称笛王,梅兰芳演昆曲时常常请他伴奏,本人是银行职员。刘?万则是南浔嘉业堂主人刘承幹(翰怡)长子,当时在圣约翰大学读书。培余、智泉为翰怡之弟、?万之叔。刘氏与张氏有姻亲关系,对昆曲又有共同爱好,过从甚密。小英即树年乳名。菊老亲临观摩的这两夜彩排,?万先生与树年先生至今记忆犹新。?万先生告诉笔者,节目有徐园主人徐凌云的《钟馗嫁妹》,其子韶九的《撞钟分宫》,还有《乔醋》《奇双会·写状》《拜施分纱》等剧,由夏恂如、黄景蓉、张元和、张慰如等演出。?万先生也登场扮演《惨睹》中的建文帝,菊老对他的表演十分欣赏。第三天特致函刘培余,认为这一天的戏唯?万读字准确。?万先生唱念师事俞振飞,身段则为徐凌云所授。由此可见菊老对昆曲艺术的鉴赏力,着实不低。

菊老1937年日记中还有多处上恩派亚戏院(今嵩山电影院)、大新游乐场、大中华剧场和徐园等处听曲的记载,有的还记有剧目和简要评语。其中与北昆艺人的交往值得一提。日记云:

1月20日(星期三)午后韩世昌(君青)、白云生来。

韩、白为北昆名角。1917年由韩世昌、王益山等组成“荣庆社”,盛誉京华。1928年出访日本,受到东邻昆曲爱好者的欢迎。1934年后“荣庆社”分裂为“荣庆”“祥庆”二社,处境与南昆相仿,十分艰辛困苦。1937年初,韩世昌等以昆弋剧团为名率班来沪演出。他们照例要拜访各曲家艺友,张元济先生是他们敬重的前辈,当然在拜访之列。就在韩、白来访次日,张菊老即回访了他们,并约老友伍光建同观演出。昆弋剧团初在恩派亚,后迁至大中华旅社,菊老多次前往听曲。2月25日日记写道:“午后赴(大)中华旅社听昆曲,新编《双印记》,俚俗不堪!”什么使得一向热爱昆曲的菊老如此愤然?查该日《申报》广告,大中华剧场名下印有这样的字眼:“今日元宵节,日夜开演应时特别彩景好戏——全部《双印记》”,“大耍花灯,大铡活人,奇景彩景”。原来如此!“应时”(实为趋时)之戏,破坏了昆曲典雅端庄的气氛,怎不叫菊老嗤之呢?

《张元济友朋书札》收有著名翻译家伍光建1927年复张菊老的一封信,论及听曲的情趣,以及昆曲与外国戏剧的比较问题。伍光建写道:“前诵八月廿七日手教,知以听曲消遣乐甚。……弟只知歌唱音乐之悦耳,亦稍知其学理,而终不知其情趣。”“英文佳剧亦曾读过一二,其用意亦有独到之处,似尚不及我国佳剧之深刻,非此则不能潜印于流俗之脑海中也。”

菊老的信已不存,但从伍的复信可知菊老对昆曲欣赏注重情趣,陶冶性情,根本在于潜移默化之中矫正民风流俗。菊老很欣赏伍光建中外戏剧比较的见解。在徐园听曲时,还向树年先生讲述了伍的另一段话,大意为:外国戏剧有三种,一芭蕾,是舞蹈艺术;二歌剧,是歌唱艺术;三话剧,是语言艺术。而中国的昆剧则兼有唱、舞、演、白四技。对民族传统文化抱有虚无主义的人,是难道其中三昧的。

菊老十分关心昆曲演出形式的改革。前录致俞振飞等信已可见其革新昆曲的高见。1927年12月他在致陶希泉的一封信中进一步指出:“昆剧之扮演与唱白并重,导雅徇俗,亦两不相容。拂袖蹇裳,动关情节,偷声减字,辄戾宫商。旧制失传,如《一棒雪》《燕子笺》等绝唱甚多,即《琵琶》《荆钗》亦无完出。今若从事整顿,先民矩镬,不妨加意保留。旧时著名诸剧,大可编制完全,务使唱白扮演一一相称。当亦足以餍人视听,号召有余。”菊老向来不喜空谈,崇尚实干,对昆曲改革和旧剧整理,也体现了菊老这一精神。

1947年,唐文治(蔚芝)与王季烈等在沪发起组织“正俗曲社”,拟请菊老亦列为发起人。后来虽未成立,但在昆曲史上却留下了一条珍贵的记录。唐文治(1865—1954),菊老壬辰同科进士出身,曾任交通大学校长,也是一位昆曲曲友。他能唱曲,当年还在大中华唱片公司灌制过一张昆曲唱片呢。树年先生曾藏有唐赠予菊老一套吟诵唱片,其中就有一面唐老先生与儿子谋伯合唱昆曲《长生殿·小宴》,另一面为其诵读经文。可惜此套唱片全毁于“文革”浩劫之中。

菊老晚年常以昆曲剧本消遣。树年先生的儿女亲家李伯涵先生藏有许多昆曲传奇剧本,菊老不时向他借阅。1953年8月,菊老在一封复信中写道:“传奇可作小说观,而词章尤有深趣。”“《十五贯》如能觅得,敬乞慨假。《见都》一剧,况钟为人甚为可敬,但未见其下文,故欲知其究竟也。”

菊老论曲的文字,恐不止以上几则。纵其所论,笔者以为大致可归纳为三方面:(一)昆曲乃民族文化瑰宝,理应珍视;(二)昆曲能怡情淑性,陶冶情操;(三)昆剧演出应保留传统,又要革除陋习。张菊老虽非一位戏曲理论家,凭他数十年读曲、听曲的实践,却道出了戏曲欣赏的某些美学原理。无论赞扬还是批评,总是那么简明扼要,一语中的。

张元济题签的《粟庐曲谱》

张元济先生晚年左肢偏瘫,卧于病榻。他除了作诗写文,与友朋书札往还外,有时还应友人邀请挥笔题字。1953年,俞振飞在香港拟编印其父粟庐先生曲谱,托人请菊老题签。菊老欣然命笔,写下“粟庐曲谱 张元济题”几个字,并郑重地钤上“张元济印”与“壬辰翰林”两枚印章。但是毕竟长卧病榻,甚为无聊。那时家中仅有一台收音机,又没有昆曲节目,只能向刘?万先生借些昆曲唱片听。树年先生为解父亲寂寞,想起内兄葛芃吉是上海昆曲研习社社员,能否托他邀集几位曲友来家清唱?约1954年,葛果然请到十几位曲友,两次来寓所为张菊老清唱,其中就有“传”字辈老艺人周传铮。

周一见菊老,就说:“原来就是这位老先生,我们在徐园演出时,老先生常来,还带着曲谱边看边听呢。”说得大家笑了一阵。菊老问周传铮当年苏州昆剧传习所学艺的情景,周说,我们的艺名是王摩诘先生取的,以“传”字为排行,为继承传统、发扬光大之意。菊老频频点头,称赞“传”字辈功底深,演得好。

演唱开始,节目有葛芃吉、钱依兰的《琴挑》,周鹤轩的《金雀记·乔醋》,王吉儒的《牡丹亭·游园》和《刺虎》,陆济民的《望乡》和《占花魁·湖楼·受吐》等折。参加演唱的还有周传瑛夫人张娴等几位。周传铮吹笛,现为上海昆曲研习社社长的朱尧文按板。菊老显得格外兴奋,老习惯,让树年先生取出《集成曲谱》,一字一腔地推敲、品味。当《牧羊记·望乡》一折,剧中苏武执节牧羊,遥望故乡,唱出那悲怆的曲调时,菊老激动得流下眼泪。

人们都有着自己生活的喜好,名人也不例外。只是当个人的喜好与事业相结合,就会迸发出绚丽的火花,成为推动社会某个方面进步的力量,或者为我们后人留下某些有益的启示。张菊老与昆曲,也许可算一例吧。

1988年12月初稿,1989年5月修改 (原载《上海文化史志通讯》第5期,1989年9月; 转载于香港《大成》1990年第1期)

注释

[1] 参阅《吴梅张元济关于〈奢摩他室曲丛〉的通信》一文。——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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