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方法与学术体系的自我构建

二、思想方法与学术体系的自我构建

研究与其他任何事物一样，都有其内在的规律，并面临一些矛盾甚至苦恼。例如，无论在中国还是在日本，研究人员的研究领域通常都比较“专一”或“单一”，由于知识结构和精力所限，不少人长期甚至终生只研究一个很窄的领域。例如，研究经济的不研究外交，更不关心人文或政治问题，而研究政治的又不研究经济，更不懂金融问题。又如，研究经济的，有些只研究宏观而不了解微观；研究政治的，有些只研究政党而不了解决策程序等。这种现象相当普遍，通常被认为是非常正常的。相反，如果哪位学者对一个国家进行包括政治、经济、外交、社会等综合研究，那么反而可能被视为不是真正的专家学者，反倒像个记者。这不是没有根据的，因为用毕生精力去研究透彻一个领域的问题，成为该领域出类拔萃的专家，已经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了。结果，无论在中国还是日本，作为国别问题或双边关系研究的专家都有其局限性，很难出现能够从经济、政治、外交、法律等各方面全面了解对方的学者，从事跨学科的综合研究，更不用说创新。

然而，客观形势的发展和学术创新越来越需要跨学科、跨领域的综合研究。需要这方面的研究人才、研究成果、研究方法。实际上，作为一个独立的学者，对一个国家或一对双边关系进行综合研究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能的。它是一个从认识局部到认识全局，再从全局认识局部的无限循环过程。从事综合研究，只要能以自己原来的研究领域为基点和重点，兼顾其他即可。这需要一个长期研究积累和阶段性重点研究领域转移的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这与一个行政领导或企业领导成长过程有相似之处，即在从低到高的职务晋升过程的不同阶段，熟悉和精通所承担的不同业务，最后成为可以驾驭全局、立足全局指导局部的人才。否则，即便是人在其位也会感到捉襟见肘。

过去从事综合研究受到学科知识和资料搜集方面的障碍制约较大，伴随着国际互联网络的普及和发展，这方面的障碍已经可以克服。网络信息可以为研究人员提供各类学科的课堂和跨国的资料库，改变了一个人只有加入一个研究机构才能利用相关资料从事研究的历史。当然，网络也带来一些负面影响，那些虚假而未经确认的信息需要研究人员去甄别。

建立个人综合研究的学术体系，除了个人努力以外，还需要相关研究机构为培养综合研究的人才创造条件。例如，对有条件和有志向的研究人才可以在不同的时期安排进入不同研究领域，在不同的学术领域进行5年以上的刻苦钻研，再挑战新的研究领域。这样大约经过20年以上的磨练便有可能培养出综合研究的人才。在这一过程中有三点需要注意：一是在任何领域从事研究，都要有自己研究的核心和重点。例如，可以在不同领域以中日关系为中心从事研究。二是在进行任何一个课题研究时，都要学习、吸收相关领域特定的专业知识、学术规范和学术要领。例如，研究经济靠数据，研究政局看关系，研究外交讲分寸，研究历史重证据，等等。三是研究领域的转移必须建立在对现有研究领域成功驾驭的基础之上，思考与研究没有禁区，但学术拓展不能没有“边界”。有无较为扎实的研究成果，能否同该领域的中外学者进行平等的交流，可以视为是否能驾驭某一领域研究的标志。这好比要连续完成几个专业的博士学业，是对研究能力极限的挑战，决非易事，不是每个研究者都能做到的。

如果说建立个人综合研究学术体系是“多合为一”的过程，那么作为研究机构相关专业的研究分工就是“一分为多”的安排。从学术体系整体角度看，这两方面不可偏废，相对严谨的分工不仅是必要的，而且同样需要加强，需要细化，这有利于从总体上形成相互补充的作用。一国的研究水平如何，不仅要看有无从事大综合、多领域宏观研究的人才，而且要看专业研究能细化到何种程度。宏观与微观两个方向的研究都很重要。作为个人，如果不向综合研究的方向(多合为一)发展，就应该朝尽量细化、深化本研究领域的方向(一分为多)努力。这同样可以做出令人尊敬的研究业绩，并更容易成为某一领域的专家。如图1所示。

图1描述的个人学术研究体系，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大系统是由四个相互关联的子系统不断循环往复形成的。这些子系统是：动力环境系统、研究领域系统、学术基础系统、能力条件系统。这四个子系统都是开放系统，相互交织。其内涵越丰富、外延越宽广，意味着驾驭研究的领域越宽，取得研究成果的机会越多，从而形成个人学术成长的良性循环。否则，结果会相反。个人学术体系的构建过程，对其他学科研究型人才的成长同样适用，具有普遍意义。

这四个子系统还可进一步分为若干个子系统和孙系统。例如，日本政治研究可分为日本政局、政党、决策、国会、人物等研究领域；日本外交研究可分为外交政策(全球、地区、双边)、对外关系(日美、中日、日俄)等；日本经济可分为国内经济、对外贸易、海外投资、经济政策等。研究者可一个时期一个重点，根据实际需要和可能，深入研究某一方面的问题。

建立个人学术研究体系的过程，是不断解决“专”与“博”的“对立统一”的过程。整个系统的建立是解决“博”的问题，全面提高能力素质；其目的要落实在“专”上，即在特定的专业领域、专题研究方面取得成果，而不是盲目地扩大研究领域。这样就能做到博而不乱，专而不偏，融会贯通，运用自如。

图1　日本综合研究个人学术体系(开放的学习型自组织系统)构建图

注：→表示相互联系与促进关系，按逆时针方向运转形成良性循环体系。

要成为某一方面能够驾驭综合研究的人才，首先需要在哲学层面树立正确的思想方法，同时有意识地构建自己的学术体系。如图1所示，就日本研究而言，可以根据系统思维建立“多合为一”的个人学术体系，并作为一生研究实践的循环过程去构建。个人学术研究体系作为一个不断积累和自我调节、自我充实提高的系统，各个子系统及其内部各层次之间都是相辅相成的。它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形成，而需要终生自我完善。有时遇到一个富有挑战性的课题，就是自学或运用一门专业知识的过程，研究者可以从中享受无限的乐趣和成就感。

如图1所示，日本研究个人学术体系的建立，除了史学研究方法外，还需要运用政治学、经济学、统计学、金融学、社会学、法学和新闻学等不同学科的研究方法进行综合研究和典型案例分析。总之，“研究必须详细地占有材料，分析它的不同发展形态，并探寻出各种形态的内部联系”^[15]。在观察中日关系的时候，既要具有敏锐的洞察力，更要注意从宏观和微观等不同角度对各个领域的各个侧面做多重思考。我们不可能了解事物的所有细节，但应力避只见树木而不见森林，或犯盲人摸象的错误，从而努力把握住事物发展的全貌和大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