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向希腊的汉语教学浅议

▲张学涛 [希腊]潘妍奇 张美美

作者简介：张学涛，博士，讲师，工作于北京师范大学汉语国际推广新师资培养基地、北京师范大学人文宗教高等研究院、北京师范大学中文信息处理研究所。

【摘要】古希腊是欧洲文化和文明最重要的摇篮之一，近年来中希关系急剧升温，交流频繁。中国更了解古代希腊，而希腊国民普遍不了解中国的古与今，希腊人学汉语必须借助英语作为中介等，由此形成交流瓶颈。适宜希腊本土的汉语教学是消除瓶颈的有效途径之一。本文根据《欧洲语言共同体参考框架：学习、教学、评估》相关内容，结合面向希腊学生的汉语教学现状，提出一些希腊实际情况的汉语教学的实施建议，主要有：①编撰简单的希汉、汉希词典，填补相关空白，并可作为编纂更全面辞典的参考。②编写以儿童及青少年阅读为主的，汉希对照的初级读物，方便汉语教学与中国文化介绍向低龄群体的普及。③借鉴古希腊语相关教材，编写相关适合希腊人的中国文化读本，突出中西两大文化源头的特点。④希腊并非经济大国，与中国的交流主要集中在政治、文化两大领域，经贸比重目前较小，希腊本土高级汉语的培训要有一定导向。⑤培训与储备具有希腊汉语教学经验的中外师资，其中希腊本土的汉语教师应是主流。面向希腊的汉语教学起步很晚，并因各种原因基础薄弱，且会持续很长时间，也无必要形成很大规模，但许多地方需要从无到有，一点点完善，以形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合理态。

【关键词】希腊；汉语教学；希汉—汉希词典；国别化

希腊全国目前只有一所孔子学院——雅典经商大学孔子学院。这所孔子学院于2008年成立，到今天仍然是希腊唯一可以教授汉语的地方，它很受希腊人欢迎，但目前仅培养出一位能够比较流畅地使用汉语的学生（基本可以通过HSK6级），即本文的第二作者。笔者们认为，这当然不是该孔子学院的问题，而是与外部的大环境有关。

无论是从当今世界还是只从欧洲版图来看，希腊都是一个特殊的国家。东方人基于古希腊是西方文明的源头而认为它是个西方国家，然而典型的西方——西欧与美国——却基于希腊的东正教信仰和奥斯曼时代留下的伊斯兰痕迹，在某种程度上把它归为东方国家。这两种倾向在2015年上半年的希腊债权危机中各方面的消息中表现得可谓淋漓尽致。

对中国而言，希腊这种矛盾的文化身份，更因两国相隔万里，长期以来关系并不密切而变得缥缈模糊。当中国依托经济的腾飞，在2013年提出一路一带战略后，希腊作为这一战略路线的终端，一时变得耀眼。两国关系急剧升温，但是瓶颈也就出现了。

长期以来（甚至自中国人知道希腊以来），中国人心中的希腊几乎始终停留在它的古典时代，即古希腊时代，这显然跟古希腊与当代西方的文化传承有关。中国人普遍知道荷马、柏拉图和亚历山大大帝，也稍微听说过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希罗多德等人的名字和某些观点，但是对于公元前146年[1]之后的希腊，除极少数专业人士之外，民众知之甚少。原因比较明显，当代希腊是个小国，国际影响力不大，其国际事务主要通过欧盟渠道处理，一般不被国人关注。

希腊的情况则更不乐观，由于所有东方文明在近代的衰败，紧邻西方并与其渊源颇深的希腊，十分正常地会优先理解西方，再逐次把视野投向东方，对希腊民众而言，中国实在遥远了。

简言之，中国更了解古代希腊，而希腊国民普遍不了解中国的古与今。这恐怕是目前两国最大的文化交流瓶颈。它连同其他一些因素，对希腊本土的汉语教学造成了一些影响，但也正因为这些影响，才方便对症下药，找到合理的解决途径。本文的内容，就是见招拆招，提出一些初步的意见，供方家参考。

一、编撰简单的希汉、汉希词典

作为欧盟的一员，《欧洲语言共同体参考框架：学习、教学、评估》对希腊的语言教学是有重要参加价值的。该书提出了欧盟范围内的现代外语教育的三原则：

（1）“多样的语言和文化是欧洲丰富的历史遗产，是欧洲人珍贵的共同资源。”

（2）“讲不同母语的欧洲人唯有更好地学习现代欧洲语言，才能方便他们之间的交流与交往，才能消除彼此的偏见和歧视……”

（3）“各成员国通过制定和发展本国的现代外语教学政策……实现全欧范围内的一致。”[2]在三个原则的建议和影响下，希腊政府提倡国民学习多种第二语言，并通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等政策，鼓励终身学习，但是分有不同层级。其中，第一外语是英语，并且是必修语种；第二外语是德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等欧洲语言，它们属于推荐学习的语种；第三外语则是其他语种。中希关系长期平淡，非欧洲语言的汉语在希腊现代外语教育的地位在主要欧洲语种之下，属于不重要的外语。

中希关系近年来急剧升温，两国经贸往来越来越频繁，经济合作不断增多，希腊国民对汉语的学习兴趣和需求不断加大，汉语的地位开始提高。然而尽管如此，汉语在未来一段时间无法在希腊国家政策中抬高到第二语言的位置，也无法列入希腊九年义务教育的课程体系中。在欧洲语言优先原则的影响下，希腊的九年义务教育已经安排了英语（必修）、德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等多种欧洲语言，学生的课业很难再负担更多的外语，财政困难，政府也很难，增加这方面的教育成本。

这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如果某个14岁以下的希腊人想学汉语，必须利用课外时间，到雅典经商大学孔子学院来学习。问题就出现了，这一年龄段的学习者只会说希腊语和通常不太熟练的英语，他们的汉语老师也只能用希腊语或英语教授他们汉语。

一个非常尴尬的局面就出现了，希腊语在中国是一个非常小的语种，培养的人才非常有限，因种种原因，这极少数的人不会用希腊教授汉语，所以在希腊的中国汉语教师只能用英语教授汉语，对于那些英语水平还好的希腊人来说，当然还能应付，但是对于不会说英语的希腊儿童来说，想学汉语只能等几年再说，而事实也正如此，雅典经商大学孔子学院的学生都是成年人。

那么为什么不能让希腊人来教汉语呢？答案很简单，目前没有能教汉语的希腊人。

那么是否可以自学汉语呢？答案是可以，但是请先编词典。因为目前没有哪怕很简单的希汉或汉希词典。要查汉字，仍需先会英语。这种情况反过来也是一样的，笔者调查发现，如果中国人想学现代希腊语，也只能通过英语作为中介语，因为目前没有汉语和现代希腊语的对译词典，只能借助英希词典。值得注意的是，因为学术界非常关注古希腊，中国有很好的古希腊语—汉语词典。这也能很好地反映出国人对希腊的认识现状。

雅典经商大学孔子学院已多次酝酿希汉、汉希词典，限于人力物力，目前仍在艰难进行，但这一空白是必须填补的，因此可以先从简单的版本做起，作为编纂更全面辞典的参考。

二、编写汉希对照的初级读物

目前全球汉语教学的一个大趋势是向低龄化群体普及。希腊其实也在这一趋势中，但是除了受制于上文所述的原因之外，相关儿童或青少年读物的匮乏也是重要原因。因此编写以儿童及青少年阅读为主的，汉希对照的初级读物，方便汉语教学与中国文化介绍向低龄群体的普及，符合当前国际汉语教育事业的发展趋势。

三、编写适合希腊人的中国文化读本

中希两国的古典文明是全球最重要的两大文明体系的源头，奠定了两国文化大国的地位。两国的文化交流和互相理解宜置于特殊位置。中希两国国民对彼此文化的不了解与两国的文化大国地位并不相称，这种状况需要改善，而语言作为文化的最重要载体，有着特殊的作用。语言教学可以很好地承担起增进文化了解的任务，其中以语言教学为目的的文化读本则是一种比较好的选择，关于中国文化的读本在希腊非常罕见，也是急需充实的空白区域。由于希腊在世界文化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古希腊语的教材可谓层出不穷，而目前这类教材中的佼佼者，则多是语言学习与文化理解交融的，原因是：学习古希腊语的目的是为了研究古代希腊的文明和文化。这些教材或许可以给人以很好的启示，而且容易被希腊人接受。另外，能突出中西两大文化源头的特点的对比式读本，或许也是另外一种选择。

四、以高级汉语的培训为尖端

希腊当前没有能熟练掌握汉语的人才，这非常不利于两国的深度交往，所以通过高级汉语的教学，培养一些熟练掌握汉语的希腊人才，恐怕是未来一段时间希腊汉语教学的一个尖端任务。

值得注意的是，希腊虽属发达国家，但目前并非有国际影响力的大国，与中国的交流主要集中在政治、文化两大领域。两国往来虽然日益频繁，但是经贸比重占各自经济规模的比例比较小。受此影响，希腊本土高级汉语的培训或许要有一定导向，而非面面俱到。

五、以本土师资为主流

目前在希腊的汉语教师以中国公派教师和志愿者为主，他们任期有限，又非专门面向希腊的汉语师资，而且几乎不会长期从事这一行业。那么培训与储备有希腊汉语教学经验的中外师资也就成为当务之急，但问题是，需不需要培养有希腊汉语教学经验的中方师资呢？笔者认为，可以，但人数应该极少，也就是说，无论中国还是希腊，都不必培养大量的、专门的懂希腊语的中方汉语教师，这方面的师资应该实现本土化。这不仅仅是出于经济成本、人力配置或教学成效上的考虑，更重要的是，本土教师更清楚本国需要什么。

总之，面向希腊的汉语教学起步很晚，因各种原因而基础薄弱，并会持续一段时间，而且即使将来发展得很好，也无必要形成很大规模，只是许多地方需要从无到有，一点点完善，以形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合理态。

[1] 公元前146年，罗马吞并希腊，将其变为一个省。这一事件标志古希腊时代结束。

[2] 欧洲理事会文化合作教育委员会.欧洲语言共同体参考框架：学习、教学、评估[M].刘骏,傅荣，主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