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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求实业”与“制造四民”

时间:2022-03-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乡土志例目》所增加的“实业”这一项内容,使乡土志书与此前历史上所编的志书相区别。“实业教育”观念深入人心。《乡土志例目》“实业”目规定为“士、农、工、商”四个部分,尽管很多乡土志书只依照规定列出四类人员的统计数字,但仍有部分乡土志书针对“实业”表达了自己的理解。

二、“讲求实业”与“制造四民”

《乡土志例目》所增加的“实业”这一项内容,使乡土志书与此前历史上所编的志书相区别。“实业”一词,现今多限于经济实体,而《例目》中的“实业”概念,与此义有所不同:“凡齐民不入他教者,务查明实业。分而为四:士若干,农若干,工若干,商若干。”意思是说,“实业”具体记载“宗教”门中所列“外教”之外的人的具体职业,具体分为士、农、工、商,即传统的“四民”。“士”本来是传统社会攻读圣贤书、谋求科举功名的知识分子,是封建国家赖以存在的中流砥柱,现在却被归到“实业”一类,与农、工、商三类职业并列,显示出当时社会对“士”的看法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笼罩在“士”头顶上的光环已经暗淡了。或者说,这时的“士”已被重新定义。[29]

1840年以来的连续战败赔款,使中国社会积贫积弱。人民以贫穷为苦,国家以软弱为忧,举国上下,渴求富强。人们普遍认识到,要想求富,必须从发展工商业入手;要想求强,则要发展军事,富国强兵。另外,因割地、开放租界,以及一系列“开放”政策的实施,大量洋货涌入中国市场,中外工商业竞争日趋激烈,中国官绅及工商界人士多已认清加强本国工商业之重要。工商业逐渐代指各种手工业和工艺等,并创造了一个共有的名称“实业”。据史家王尔敏先生考证,“实业”一词大概形成于1890年代,最早提出该词的是实业家郑观应,他在光绪十九年(1893)《致金苕仁书》中说:“查工艺一道,向为士大夫鄙为末技,谓与国家无足轻重。不知富强之国,首在振兴实业。改良制造,多设工艺厂,殚亿兆人之智力,阐造化之灵机,奋志经营,日臻富强,以雄宇宙。”在《致梁纶卿书》又说:“欲强国先富国。欲富国先富民。而富民之道,则不外以实业为总枢、欧美各国历史昭昭可考,矿产、森林、畜牧、交通、制造以及种种商业,无论国有民有,皆足以致富。而独施之中国则不然……”[30]经济不强,“维新”措施则无从谈起,所以,以实业挽回国家“利权”的理念,迅速成为当时有识之士的共识。郑氏在光绪二十二年(1896)致文廷式、陈炽的信中又说:“查日本自明治维新而后,设学堂,办银行,重商务,兴实业……故中国如图强,莫如仿日本,准民间考虑一农工商合群立会,研究学术,求所以保种保国之道,使人人有爱国思想,而去其自私自利之心。虽不能骤至于富强,而富强之基在是矣。”[31]末代状元张謇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说:“国非富不强,富非实业不张,实业非有多数之母本不昌。……其根本在先致力于农工商,必农工商奋兴,而后教育能普及,而后民知爱国。”[32]光绪二十九年(1903),为了富国强兵,清政府设立商部,显示了对商务的日益重视。次年,为了配合商业发展,通过了《奏定实业学堂通则》,即中国近代史上第一部以培养实业人才为目的的教育法规。其“要指”规定:

实业学堂所以振兴农工商各项实业,为富国裕民之本计,其学专求普遍,不尚空谈,行之最为无弊,而小试则有小效,大试则有大效,尤为确实可凭。近来各国提倡实业教育,汲汲不遑,独中国农工商各业故步自封,永无进境,则以实业教育不讲故也。[33]

光绪三十一年(1905),学部再次强调:“实业教育,所以振兴农工商诸实政。教养相资,富强可致。”[34]清政府对实业的重视,对实业所采取的宣传措施及鼓励政策,无疑对当时的知识界影响甚大。1905年,康有为著《物质救国论》,提及“今各省大市府,如上海、天津之类,开实业学”[35]。汪幼安说:“凡强国所以致此者,其原千条万端,而悉归于实业。夫外国实业之盛如彼,吾国实业之衰如此,盛衰相形,贫富相悬,强弱相判,危亡相迫。是以实业者,得之则利重于邱山,失之则祸在于眉睫。天即位吾国以奥区神皋,遗吾人以金瓯宝藏。复饷以臻富极盛之动植物产,经之营之,栽之培之,启之辟之,究极而发展之,何患不执牛耳于太平洋,何患不雄飞于二十世纪,匪仅药贫穷、挽危亡而已。”[36]梁启超也多有与此相关的言论,并于1910年发表《敬告国中之谈实业者》一文。全国各地根据法令,纷纷建立农业、工业、商业、商船学堂。“实业教育”观念深入人心。《绥中县乡土志》记载了各地兴办实业教育的情况:

近者,我国士、农、工、商各设专部,各立学堂,亦思组织完善,而牧实业之效果。则为士、农、工、商者,可不力求进步,而极实业之功能哉?绥中风气虽未大开,而造就士才,讲求实业,研究工艺,推广商务,近已小试其端。[37]

随着实业学堂在各地的纷纷建立,政府所提倡的“实业”观念迅速被地方知识分子接受、消化和重新加以诠释。他们对本地实业发展状况的重视,在乡土志书中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乡土志例目》“实业”目规定为“士、农、工、商”四个部分,尽管很多乡土志书只依照规定列出四类人员的统计数字,但仍有部分乡土志书针对“实业”表达了自己的理解。比如,由张元际认为“乡土志凡例,实业只查明士农工商各若干,未及其事也。窃思四民皆是实业,而农尤为实业之要”,因此他所编的《兴平县乡土志》对农业给予了高度重视,在这个部分用了大量笔墨。又如,河北《高唐州乡土志》“实业”一章的前言说:

无实为虚车,无业号游民,士农工商,胥有本业,循名核实,各有应尽之义务。士之实在发挥学理以教人,农之实在耕种树艺以养人,工之实在创制器用以利人,商之实在懋迁有无以便人。我国三代以前,固已讲求发达。近世东西强国研究益精,进步之骤,月异而岁不同,岂可以开化数千年之中国,甘居人后,不急起真追耶?凡为国民,个人与有责备,采人良法,浚我新机。我州爱国少年、向学志士,庶几接踵而起也。[38]

为了全面反映本地“实业”方面出现的新事物,有的乡土志书还对《乡土志例目》做了修改和调整。陶应润所修《义州乡土志》,体例包括建置沿革、政绩、田赋、税厘、农政、工政、商政、学务(附图)、警务(附图)、矿务、赈务、军制、兵事、耆旧、人类、户口、氏族、宗教、实业、地理(附图及城池)、公署、山川、道路(附图)、物产、商务等二十五个门类,体例名称基本涵盖了《乡土志例目》的十五目,并在此基础上,增设了实业、军制等门类,而且细分出赋、税、农、工、商、矿、警、赈务,全面反映了清政府推出的诸多“实业”措施在地方上的落实,以及“新政”实施后地方上发生的变化。[39]

面对新的形势,传统的士、农、工、商的内涵也发生了改变。可以说,当时的编者已经根据需要,再造了传统的“四民”观念。山东《平度县乡土志》指出,按照新的“实业”观念,平度县的“四民”是名不符实的:

言实业于今日,盖亦罕矣。士溺于词章,农不谙于理化,工守旧而窳,商见小而欺,尚可言业乎?此外,家居游手及食于官者亦复不少,皆实业之蠧耳。欲革其弊,其端有二:多设学堂,实办巡警。[40]

福建《侯官乡土志》的编纂者尖锐地指出,如果“四民”仍然故步自封,那“四民”实际上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因为他们面对列强挑战是没有竞争力的。因此,要“制造四民”:

自文明进化,宙合更新,学校如林,祛儢持世,而拘拘汉学者,不得为信士矣。若农、若商、若工,墨守陈法,故步自封,均退立于失败之地,亦势之所必然也。故士徒谈空理,谓之无士;农徒知力作,谓之无农;工不谙巧制,谓之无工;商不能阔步五洲,谓之无商。无士、无农、无工、无商,欲立国于椭球,以与列强竞争,岂有幸哉?吾见其日贫日弱,日危日削而已矣。故欲国富强,必先振兴实业;欲兴实业,必先制造四民;欲制造四民,必仿管子崇实之法。[41]

更有人认为,只有懂得相关的专业知识,才可以称其为“士”。陕西《平利县乡土志》就表达了这样颇具新意的观点:

士少而天下治者,拘墟之见,而非文明之公理也。夫天下事,苟皆实业,则事无不有学矣。有学,则皆可谓之士矣。是农有农学,而农可名士;工商有工商学,而工商亦可名士也。以实业言天下,容有不通士学之农工商,而断不容有不通农工商学之士,则天下治矣。虽然,学本相通,事有专属,士必学农工商之事始为实业,农工商必事士之学始为实业,士主理想,理想者,实业之母,农工商主事功,事功者实业之子也。或曰劳心,或曰劳力。舍是蔑由矣。

作者在文中大胆地宣称,如果把天下的事都当做实业来看,那么,只要有相关的学问,就可称其为“士”。从事农业、工商业者都可以称为“士”。从事农业、工商业的可以不成为“士”,但凡是称“士”,就必须通晓相关的农业、工商业知识。只有这样,天下才能得到治理。

本此观点,作者考察了平利县的士农工商情况,结果指出,整个平利县士农工商,都在某些方面有欠缺:

调查四民实业:

士无新学,学界之新理,未尝一发其光也。约三百人。

农无新产,农报之新说,未尝一刺其耳鼓也。约五百人。

工无新器,工学之新制,未尝一触其肤职也。约四百人。

商无新贩,商战之新剧,未尝一扩其眼界也。约五百人。[42]

因此,有乡土志书明确表明了培养新国民之目的,以冀日后能造福地方。《蒲江县乡土志》说:

读历史、地理、物产诸志,易生富强贫弱观念。志中于本境贫弱原因,据实直书,至如何可臻富强之道,证之中外古今,附以鄙见,以期唤起儿童整顿乡土之精神,俾人人有可士、可农、可工、可商之资格,为异日组织桑梓入手地步。[43]

作者认为,读乡土志可以让人树立贫富观念,了解本地贫弱的原因,以期唤起儿童振兴乡土的精神,并使他们具备士、农、工、商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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