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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園藏稿》卷三

时间:2022-01-0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予久聞許君默公名於士大夫間,恨未接其緒論。即其所爲《谷園印譜》,亦未及寓目也。聞君嘗問奇於程君,則所謂《谷園印譜》者,予固不待見,而其源流之沕合,亦不俟予之贅辭矣。《詩品》論詩,曲盡作者之源委。三人小影,徐公固神似,朱亦頰上之豪也。汪不及同游之意而較量形跡間,其意似有含諷。初,公命禹鴻臚寫《同游上方圖》,自書所作詩,將以宸英與竹垞詩綴其後。脱稿讀之,歔欷竟日。彼之始與公爲忤者,豈惟無所致恨

題跋

題《汪烈女傳》

(已見《湛園集》卷二,題作“題《汪烈女傳》後”)

題《馮節母卷》

(已見《湛園集》卷二)

《湛園札記》自題[1]

(又見《湛園集》卷二,題作“許君印譜序”)

題《朱歧載印譜》

(已見《湛園集》卷八)

題《谷園印譜》

予久聞許君默公名於士大夫間,恨未接其緒論。即其所爲《谷園印譜》,亦未及寓目也。昔歐陽公終身惟一印記,名近文董諸公,書畫徧宇宙,鈐尾圖章亦未見有絶勝者。蓋圭璋特達,無取繅藉,以予之泥塗姓氏,而欲附之琬琰以不朽,非其宜與?予嘗爲《新安程君穆倩鐘鼎刻説》,謂今人耳目當稍令近古,極言俗學詆諆之爲非是。聞君嘗問奇於程君,則所謂《谷園印譜》者,予固不待見,而其源流之沕合,亦不俟予之贅辭矣。

《鹿溪新語》跋

《詩品》論詩,曲盡作者之源委。然一人一詩,必强配之前人,似太附會。吾友李子昭武先生沈潛比興,自漢魏三唐以來,風調之沿襲升降,一一能得其所以然。而發之爲詩,與旁出之爲詩話者,常相表裏也。《鹿溪新語》乃其行笈所就,予適見之於金陵署中。不獨能盡詩原委,而旁引雜證,鈎剔隱微,間以褒刺,和以調諧。此自來論詩者少此一副手眼,其獨得處,尤在有意無意之間,隨興點染數則,俱成雋永。使王平子而在,又不知如何絶倒耳?特其中有不盡論詩者,譬如孝標道元之注書,處處引人著勝,善爲詩者於此自有悟入。

《繭園文宴集》跋

(已見《湛園集》卷八,題作“繭園文宴集跋語”)

跋《同集書》後

(已見《湛園集》卷八)

書《王少詹使祀南海神序》跋

(已見《湛園集》卷八)

《同游上方圖》跋汪中允記後

三人小影,徐公固神似,朱亦頰上之豪也。特予相略疏,以時予偶不值,背寫故耳。汪不及同游之意而較量形跡間,其意似有含諷。恐後觀者以爲實然,故附識之於後。

又跋徐相國詩後

初歸檢行笥中,得故大學士徐公手書《游上方山詩》。初,公命禹鴻臚寫《同游上方圖》,自書所作詩,將以宸英與竹垞詩綴其後。圖成而公没矣。今秋,得禹畫稿,因連公此紙裝軸,宸英亦自書所作於後,將屬朱同書,合爲一卷,如公之志云。惜畫稿山水不可得矣。

定祥案:此亦見《湛園詩稿》中,因略有異同,故並存之。

臨《聖教序》跋後

丙子秋冬,寓津門,友人查子德尹請臨《聖教序》,遂書予之。既而,爲人書者至再,最後得此卷,始稍得筆法。然此雖右軍書,特緇流所集。昔右軍寫禊序中“之”字極多,結構無一同者。而此卷字體重沓大抵前後一例,故知書者嫌其僧氣。學山年兄既好此,宜博觀而慎取之。

簡札

與陳其年

(已見《湛園集》卷八)

寄雲門和尚

(已見《湛園集》卷八)

與嚴蓀友

今日讀《司馬相如傳》,相如以爲列仙之儒居山澤間,形容甚臞,此非帝王之仙意,乃奏《大人賦》。仙乃分帝王與山澤耶?賦中侈陳輿馬幓旒之美,侍從儀衛之盛,與其意態之飛揚,驕恣而自得,召屏翳,誅風伯,刑雨師,揮霍凌厲,儼然一漢天子。千乘萬騎,鞭斥八極,氣象絶無一點煙霞之氣。大則大矣,其於仙者果何如耶?而武帝讀而大悦之,自謂飄飄有凌雲意,此所謂漢武無仙材也。長卿賦心甚麗,一涉彌縫,遂失故態。故知作俗下文字,其性靈未有不爲所移易者。然今日此道方施行,念足下擁絮苦吟,調高和寡,何時得一開茂陵劉郎之笑眼乎?

寄徐健庵

(已見《湛園集》卷八)

又寄健庵

(已見《湛園集》卷八)

復程穆倩

(已見《湛園集》卷八)

與馮孟勉

(已見《湛園集》卷八)

與朱竹垞[2]

唐劉文泉曰:“十爲文不得十如意,一如意,豈非天乎?”昨文似不偶然,故爲足下説之,如此非自諛也?諛乃媚道,生平不善媚人,况肯自媚耶?非足下相知之深,無從發此言。

與成容若

(已見《湛園集》卷八)

與鈕白水

(已見《湛園集》卷八)

復鈕白水

(已見《湛園集》卷八)

與王白民

(已見《湛園集》卷八)

與孫舍人

(已見《湛園集》卷八)

寄王阮亭

(已見《湛園集》卷八,題作“寄王阮亭宫詹”)

復仇編修

(已見《湛園集》卷八)

上杜司空

(已見《湛園集》卷八)

與友人

積憂以來,神思眊廢。至舐筆和墨代謀懸繂之事,尤不當問之棘人。直以數奉名節於尊先生,兼辱大孝拳拳,遂不敢引禮自外。脱稿讀之,歔欷竟日。既悲足下,又自悲也。原本送上,未合處乞指示。此公家千秋萬歲事,正不欲草草耳。聞攜來小史,楷法甚精,能録别紙見付否?此間無留本,自家物仍記不得也。

旌表周節婦傳

(已見《湛園集》卷五,題中無“旌表”二字)

神道碑

通議大夫兵部右侍郎項公神道碑文

故兵部右侍郎項公,以康熙二十九年十二月某日,與元配誥封宜人董氏合葬於杭州龍門山之陽。越五年,其仲子溶至京師持狀來請銘,以碑於墓道。予舊嘗一識公,而獲交於溶也蓋久,故以序述公之爵里治行,而繫以銘。序曰:

項氏,先汴人,後徙杭州,世居錢塘之江滸。曾祖諱某,祖諱某,皆不仕。父諱大章,邑諸生,及公貴,誥封奉政大夫、日講起居注、翰林院侍讀學士,而母王氏封宜人。公諱景襄,字去浮,别號眉山。順治八年舉於鄉,次年成進士。又三年,殿試選翰林院庶吉士,授内弘文院檢討,充日講官。十五年會試同考。次年給假還葬。康熙三年補原職,升侍讀,歷侍講侍讀學士、詹事府左右少詹事,轉詹事,遷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因旱與學士同吏部尚書,清理刑獄。七月以原銜充經筵講官,拜豐貂之賜。次年升兵部右侍郎,從駕幸瀛臺,賜宴,賜蟒緞表裏。以其年十月得病。訃聞,上憫之甚,命内大臣馳奠,賜乳酒及茶,蓋異數也。

公長身偉幹,博學强記,諳練於世務。屢充經筵日講官,同纂修《孝經衍義》、《文皇帝實録》,凡經公講解排纂,僉曰能及貳樞政。遇廷議,輒援成例,旁通曲引,一以寬大爲主。時刑部上疏,請改五流,例盡發烏喇。戍烏喇者,去京師四千二百里。渡黑龍江,經那木色,出兩窩稽,號極險遠。公因會議力争,罪有輕重,則流有遠近,此地以處減死罪一等可耳,奈何欲槩施之他犯乎?爲之辨折數四,議者雖語塞,然終不能止也。會星變,詔廷臣直陳得失。公語其同年沈公荃曰:“某在兵言兵,不得及他事。公官詹事,於事無不可言者。曩者嘗争烏喇戍不得,公盍爲明主痛陳之?萬一得止,全活無算。”沈公遂上言,旨報可。罪人之免從烏喇,雖出沈公疏,實公終始成之。王師討閩,總制李公之芳奏旗兵俘略狀。上懼摇軍心,責以非所宜言,部議革職。公獨明其無罪,於是兩議上,上以公議爲是。山東瀕海,民捕魚者以篷桅行舟,巡撫坐之通海。公曰:“東海與閩浙不同。閩浙海無礁石,寇易窟穴其中,禁民捕魚,絶其根也。山東海多礁難泊,寇不敢犯。今詔許漁船容二百石,二百石船非篷桅不行。許其漁而復厲禁隨之,民皆罹罪,不聊生矣。”由是得免,並著令。十八年,廷議遷福建二旗兵浙江,實以浙閩兵互調也。鎮浙馬將軍者,請盡斥杭州東城地居新兵,當事者不知所答。公據定例,凡同城,不得兩地立營,今將軍所請違制,不可許。馬復請拓近營民居居之。公曰:“某杭人,習知杭事,國初割二城以駐滿兵,延袤六七里,今所餘空隙地可更屯萬騎不止。且浙閩互戍,主客等耳,何多請爲?”議遂寢。江右師旋,盡棄所俘民於道,有司請解部釋遣。公謂往返數千里,必無生理,命所部即遣之還。而浙東温、台民三十九家持府縣劄來京贖其子女,多所需索。公謂已經所在勘明,宜即付之,不當更受其身直,失朝廷體,皆從之。公當官强直,不避嫌怨如此。從來官詞林者從容養望已耳,故有身列華膴,一生無所建白者。公甫離侍從,列卿貳,遇事必言,言而非民生所以利害安危者不以發。當是時,同列大臣之囁嚅顧畏者相望,無怪也,彼亦有所不得已耳。公以不避嫌怨而言,至其言幸數見從,從而天下受其利,而卒亦不以有所異同致恨於公者,亦惟其見理明而用心公也。惜乎!未及大用,遂以不起。彼之始與公爲忤者,豈惟無所致恨而已。比公之死,皆歎息爲不可復得。嗚呼!古之士有貧賤淪落訖終身者矣,有雖得高位,卒齟齬不及行其志者矣。公年少登朝,上之嚮用方急,同事亦不少猜忌之者,於遇可謂幸,而於意可謂無不適然。而竟止於此,則天也。要其所表見,亦可不没於後世已。公子四人,澂,候選教諭;溶、淞、泓,皆國學生。卒以康熙二十年十月八日,年五十有四。董宜人後公六年卒,得年五十有九。宜人有賢行,雖貴,不忘儉約,故公亦久而益忘其貧。銘曰:

項來於杭,由汴而遷。鬱久始發,公值其年。帝開明堂,載趨載翔。記注左右,有焕文章。述帝之謨揚,先世耿光。曰予頗牧禁中,是出彼苞旁蘖。既斧既磔,膏之熨之。務長養以日,發言炎炎。莫予敢緘,惟帝其監。白山拂涅,土茫茫焉宅?公惠斯人,不逢不若。里安其居,婦歸其夫。敷天之下,無泣向隅。仁人之言,厥利溥哉。篆石告神,永阿勿頽。

墓表

前錦衣衛指揮僉事王墓表

康熙壬戌年,予初入史館爲《刑法志》,《志》第三卷序廷杖及厰衛、詔獄,此例,古刑志所未有,予特創爲之。徧考歷朝實録及朝野紀載,無慮七十餘種。猶懼文獻不備,不足以網羅舊聞。而前朝之遺民宿儒至京師者,又絶少,不得以親質所疑也。已而獲交於宛平王君源字崑繩者,嘗出其尊甫中齋公小影屬題。問其官,則明崇禎間錦衣衛指揮僉事也。公家世官禁近,習見宫府舊章,及時政得失,每搤腕欲有所論列。一日昌言於朝,謂朝廷有四大弊,其言皆國之所以存亡也,而時不知用。比明祚既訖,見野史所載,誣妄多歸咎於湣皇帝,因爲《崇禎遺録》。既成而自序其意,以切齒夫當時用事者之誤國,而於故主之恭儉求治,終以一死殉社稷,有隱痛焉。今書副在書館,時公尚留南,予未得一見也。及癸酉秋,幸與崑繩同領順天薦,公亦以前一歲挈家來天津。私喜從此得以通家,子往來請質,以益予所未聞。乃未三閲月,遽訃聞。嗚呼!豈獨史事之不幸?自明亡至今,垂五十年,迨公没而前朝之故老大抵無復存者,此尤可哀之甚者也。公没於康熙三十三年癸酉之十一月,得年八十有一。當明崇禎十七年甲申三月十九日之變,公方司巡徼北城,聞道上籍籍傳駕崩,即拔佩刀將引决。從者力持之,共擁馬趨金剛寺。去時魏恭人已率家人十七口投井死。而寺主素與公善,遽以僧服進,遂薙落。久之,匿跡江南,與同鄉前進士梁公以樟之寶應隱焉。時放舟金焦、北固間,飲酒悲嘯,有舉目山河之痛。自謂此身與世若贅疣,今雖遲死,較五十年相去而其視癸酉之與甲申,直旦暮間也。公諱世德,字克承,中齋其别號。家世無錫,始祖玉從靖難師,戰死白溝河,用恩卹,錦衣其世職。祖諱廷楨。父諱炳。本生父諱燿,以公後嫡得襲爵。揀理衛事,宿衛周廬以慎密,稱朝會侍立,糾儀必肅。其所言四大弊,一謂科舉以虚名取士,失經濟才。一謂大小臣不知憂國日用,門户相傾軋。一謂國家左文右武,而武臣益委瑣不任,無爲國干城者。一謂三大營名存實亡,一旦變起,不知何以待之。然公雖痛憤廷臣誤國者,益嫉其曹所爲不善,有告密者,輒抑不發。若無罪誅連,傾身調護之。嘗夜提牢獄中,燭未滅,見一大厲,披髮赤身,剟刺徧傷,如欲訴冤狀。公熟視之,問以故,忽不見。歎曰:“此黑獄也,使我得柄,此輩何至此?”然公竟抱志悒悒不得試,比於明亡。悲夫!公端嚴夙成,嘗及見東林首善書院講學儀,每喜爲子弟述之。終父母喪,笑不見齒。居家雖盛暑,必正衣冠。善飲,好讀書。避亂飄泊,益沈飲自晦。其讀書也,常扃户終日不出。教二子必以禮。長子潔,元配徐恭人出。繼娶魏、娶蕭。蕭生子,即源也。源流涕謂予曰:“家君之南游也,予母亦攜源兄弟南下。予母以勞,卒於高郵。兄,繼母也,泣血盡哀,水漿不入口者累日。比源齒就學,身課讀益勤,不率則涕泣予杖,勗以母臨没之言。故人見源兄弟相友愛,謂古祥覽不如也。然兄博學多著書,朝夕於父側,不忍離,故不應舉。四十纔授室,卒無子。今源以孑身煢煢,罹此大故。而源惟一子兆符僅十五歲,出爲兄後。門户單弱,懼不足以負荷先緒。君知我者,其爲我表先人之德而揭之墓,且不忍吾兄之無聞於後也。而重以累子,子其圖之。”予維君一門,母死於節,兄死於孝,而公竟以憂死於忠。君家於故主可謂不薄矣。吾聞積善之家有餘慶,其在君與君之子乎?聞公之遜荒而南也,日北望哀思,曰:“吾君之陵寢在是也,吾祖宗之族葬於是也。”今源以公與三夫人之喪,卒合葬於京師西便門外羊房店之阡,又附葬其兄嫂於其左側。公之魂魄既妥既安,卜維曰:吉兆將在是。

通議大夫一等侍衛進士納臘君墓表

君姓納臘氏,其先據有葉赫之地,所謂北關者也。父今大學士宫傅公,母一品夫人覺羅氏。君初名成德,字容若,後避東宫嫌名,改名性德。以今年乙丑五月晦卒。卒而朝之士大夫及四方知名士之游於京師者,皆爲君歎息泣下。其哀君者,無問識不識,而與君不相聞者,常十之六七。然皆以當今失君爲可惜,則君之賢以才可知矣。君年十八九,聯舉禮部,當康熙之癸丑歲。未幾也,予與相見於其座主東海閣學公邸。而是時,君自分齒少,不願仕。退而學經讀史,旁治詩歌古文詞。又三年對策,則大工,時皆謂當得上第。而今上重器君,不欲出之外廷,置名二甲。久之,授三等侍衛,再遷至一等。自上巡幸西苑、南海子、沙河,及登毉巫閭山,東出關,至烏喇,南巡上泰岱,過祀闕里,渡江以臨吴會,君鮮不左櫜鞬、右橐筆以從。遇上射獵,獸起於前,以屬君發,輒命中,驚其老宿將。所得白金、綺繡、中衣、袍帽、法帖、佩刀、名馬、香扇之賜,前後委屬。間令賦詩,奉詔即奏,稿上每稱善。二十一年八月,使覘唆龍羌,其地去京師重五六十驛。間行或累日無水草,持乾糒食之。取道松花江,人馬行冰上竟日,危得渡,僅抵其界,卒得其要領還報,上大喜。君雖跋涉艱險,歸時從奚囊傾方寸札出之,疊數十紙,細行書,皆填詞若詩,略紀其風土方物。雖形色枯槁,不自知,反徧示客,資笑樂。性雅好讀書,日黎明問省畢,即騎馬出入直周廬,率至暮。雖大寒暑,還坐一榻上,翻書觀之,神止閒定,若無事者。詩蕭閒冲淡,得唐人之旨。然喜爲長短句特甚。嘗言詩家自漢魏以來,作者代起,姓氏多澌滅。填詞濫觴於唐人,極盛於宋,其名家者不能以十數。吾爲之易工,工而傳之易久。而自南渡以後,弗論也。其於詞小令取唐五代,宗晏氏父子;長調則推周秦及稼軒諸家。以爲其章法轉换、頓挫、離合之妙,正與文家散行體何異,而世薄之,何耶?故即第左葺茅爲廬,常居之,自題曰花間草堂。視其凝思慘澹,終合天巧,真若有自得之趣者。今年五月辛巳,君將從駕出關,連促予入城。中夜酒酣,謂予曰:“吾行從子究竟班馬事矣,子謂我何如?”予笑曰:“頃聞君論詞之法,將無優爲之耶?”是時,竊視君意鋭甚。明日,予出城,君固留願至晚,予不可。送予及門,曰:“吾此行以八月歸,當偕數子爲文字之游,如某某者不可以無與,君宜爲我徧致之。”先是萬壽節,上親書唐賈至《早朝詩》賜君。月餘,令賦《乾清門應制詩》,及譯《御製松賦》,皆稱旨。於是復挈予手曰:“吾倘蒙恩得量移一官,可並力斯事,與公等角一日之長矣。”意鄭重若不忍别者。然不幸以明日得疾,七日遂不起。年止三十一。以君之才與志,使假之天年,古人不難到,其終於此,命也。居閒素縝密,與人交,遇意所不欲,百方請之,不可得謁。及其所樂就,雖以予之狂,終日叫號慢侮於其側,而不予怪。蓋知予之失志不偶,而嫉時憤俗特甚也。然時亦以此規予,予輒媿之。君視門閥貴盛屏遠權勢,所言經史外絶不及時政,所接一二寒生罷吏而外,少見士大夫。事兩親退食必在左右。遇公事必虔,不避勞苦。嘗司天閑牧政,馬大蕃息,侍上西苑。上倉卒有所指揮,君奮身爲僚友先。上歎曰:“此富貴家兒,乃能爾耶?”其感激主恩深厚,思所圖報,日不去口。然視文章之士較長絜短,放浪山水,跌宕詩酒,而無所羈束。常恨不得身與其間,一似貧賤爲可樂者。於世事如不經意,時時獨處,深念則又惄然抱無窮之思。人問之不答,以此竟死,其施不得見,其志未就也。而吾輩所區區欲爲君不朽之傳者,亦止於此而已。悲夫!君始病,朝廷遣醫絡繹,命刻時以狀報。及死數日,唆龍外羌款書至。上時出關,即遣宫使就几筵哭而告之以前奉使功也,賻賉之典皆溢常格。嗚呼!君臣之際,生死之間,其可感也已。君所輯有《詞韻正略》、《全唐詩選》。著詩若干卷。有集名《側帽》、《飲水》者,皆詞也。書行楷遒麗,得晉人法。娶盧氏,繼官氏。其中外世系,詳載閣學所撰墓誌銘及顧舍人華峯所次行述。副室以某氏,生子二人,女子一人,子長曰福哥,次某。

黄長君墓表

公爲吾師藥亭公長子。九歲能文,應邑童子試,令大驚,拔之異等。嘗隨公讀齋中,指問經義。明日,令覆講所解,循熟貫穿,不遺一字。日從公出入,行止有常度。應對賓客,語言無誑。事繼母某夫人曲盡孝道,公以是益安之。人謂公積德報將在斯,然不幸年二十三没。生二子,長殤,次曰亨曾。君死積二十年,而亨曾亦生年二十矣。去年癸酉,予鄉舉出公門。今春公理樂亭政成,以病得告,將歸里。亨曾來京師,泣請於予曰:“先生與某家幸有門牆之誼,吾父於世序當得雁行。先生不忘吾祖之好,而推愛於吾先人。以小子之孤苦無狀,辱惠之言,是先君之不没而吾祖之懷可以永慰也。小子將籍是以免罪戾,先生其無辭?”君諱某,字某,福建之晉江人,卒以乙卯年十月二十有四日。配某氏,葬某原。君既没,而樂亭公思之,有神降於乩,數前生事歷歷;又云今將去而爲神,説頗怪。然君以少慧,不久人間,其去來蹤跡慌惚,宜若有憑。故里人競傳,以爲奇。而亨曾亦謹志之,聊以自紓其悲云爾。亨曾生而不見其父,長而不忘以慕而哀,在君爲有後。在樂亭公之賢,宜得報久,其治縣又仁以廉,不於其子,將在孫也。君滋可以無憾也已。

【注释】

[1]雪軍案:又刊於四庫本《湛園札記》卷首,現已放到附録。

[2]雪軍案:《湛園集》卷八題作“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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