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省村镇银行发展状况考察

我省村镇银行发展状况考察⁽⁶⁾

一、基本情况

为了完善农村金融组织体系，缓解农户和农村中小企业的贷款难现象，2006年12月20日，银监会出台《关于调整放宽农村地区银行业金融机构准入政策、更好支持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若干意见》，其中提出，要在县域中组建性质为商业银行的村镇银行。就性质、规模、营业的地域范围而言，“村镇银行”大致相当于“社区银行”和城市信用社。2007年3月1日，全国第一家村镇银行四川仪陇惠民村镇银行开业，截至2008年10月，全国已经有村镇银行55家，村镇银行分支机构4家，注册资本总额接近20亿元，分布在21个省(市、自治区)。

我省政府对于发展村镇银行相当重视，积极争取扩大试点。目前，我省已开业村镇银行3家，即长兴联合村镇银行、玉环永兴村镇银行、象山国民村镇银行，它们的主发起人分别是杭州联合农村合作银行、萧山农村合作银行和鄞州农村合作银行;正在筹建中的有4家，地点分别是温州市的苍南和永嘉、绍兴市的嵊州、宁波市的慈溪周巷镇，主发起人分别是建设银行、瓯海农村合作银行、绍兴农村合作银行和民生银行，预计可望在年末或者第二年初开业;还有9个县(市)正在筹备中，它们是杭州市的建德、宁波市的宁海、嘉兴市的嘉善、湖州市的安吉、金华市的武义、台州市的三门、丽水市的青田、衢州市的龙游和舟山市的岱山。不久前，我们对三家已经开业的村镇银行进行了考察，基本情况如下。

(一)资本金规模较大，股权结构比较合理

表1　我省三家村镇银行的资本金额与股权结构

续表

这三家村镇银行的主发起人都是省内规模较大、经营状况良好的农村合作银行，它们联合了当地及主发起人所在地的法人企业共同发起组建村镇银行。这三家村镇银行的注册资本金额普遍较大，其中长兴联合村镇银行有2亿元，是我国目前注册资本金额最大的村镇银行;玉环永兴村镇银行也有1.6亿元，超过了国内某些城市商业银行(如江苏长江商业银行的注册资本金额只有1.1亿元);象山国民村镇银行虽然只有8000万元，但是在全国的村镇银行中注册资本金额也是比较大的。注册资本金额普遍较大，这是与我省的经济发达程度、民间资本的富裕程度相联系的。从股权结构看，这三家村镇银行主发起人分别持股36%—40%，均为第一大股东，若加上主发起人所在地的企业的股份，则达到50%以上。这样的股权结构是比较合理的，确保了主发起人银行的主导地位，这对村镇银行的稳定健康发展十分重要。

表2　我省三家村镇银行的董事会、监事会情况表

(二)治理结构和内设机构简练

村镇银行虽然是微型商业银行，但其组织形式是股份有限公司，要求有完备的法人治理结构，所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三家村镇银行均设立了“三会一层”机制。董事长均由主发起人银行人士担任，其中长兴、玉环等两行为兼职，象山行则为专职，并拥有2%的股份。董事会人数，长兴和玉环两行均为7人，象山行为3人;监事会人数，长兴和玉环两行均为3人，象山行为1人。长兴行有行长“一正三副”，玉环行为“一正二副”，象山行目前只有一个行长，副行长暂缺。玉环行和象山行各设有职能部门4个，即业务发展部、风险管理部、营业部(中心)和综合办公室。长兴行则有6个部，即增加了(独立的)计财部和(纯属“后台”的)业务管理部，并且其业务拓展部又内设一部、二部、三部，实行“一点多部”运作模式。象山行与长兴行都有增设分支机构的打算。前者由于设立在象山县的石浦镇上，运作中感到诸多不便，因而需要去县城增设网点;后者则为了拓展业务，准备将网点下设到长兴县的大集镇中去。

(三)主发起人对村镇银行尽心尽责

三家村镇银行的主发起人，即杭州联合农村合作银行、萧山农村合作银行和鄞州农村合作银行都具有强烈的发展欲望。比如鄞州银行，在此前已经先后在新疆五家渠、四川邛崃、广西平果等地开办了三家村镇银行。因而，它们都把能在省内创办村镇银行，看作重大发展机遇，尽心尽责，不遗余力地支持。综合起来看，最重要的有以下几项:一是精心调配骨干力量，组织经营团队;二是帮助培训员工，并且临时大量借调员工;三是承担了大量开办费用，甚至于借调员工的一切开支;四是提供了其他多方面的支持，如产品开发、网络系统、电脑的软硬件系统、规章制度借鉴等。总之，只要是主发起人银行有的，都“奉献”了。这使新设立的村镇银行具有强大的后盾，大大增强了抗风险的能力。

(四)市场定位基本符合初衷

新设立的村镇银行的实际市场定位究竟如何?能否按原来所期望的那样去支持“三农”和中小企业?这是人们普遍关注的问题。由于这三家村镇银行的主发起人都是优秀的农村合作银行，有着支持“三农”与中小企业的良好理念与习惯，且对来自上级行政部门的要求较为“敏感”，因而从成立开始，就把信贷支持的重点放在“三农”和其他小客户上。如杭州联合银行的董事长，一再指示长兴联合村镇银行贷款必须“做农、做小、做散”;象山村镇银行开业后发放的第一笔贷款便是5户渔民联保贷款。迄今为止，这三家银行的贷款绝大部分都投向“三农”和小企业、微小企业。在长兴、玉环和象山等三行的贷款余额中，农业贷款分别占60%、60%和43%，“小企业贷款”分别占86%、100%、100%;贷款客户的户均贷款分别为158.3万元、76.2万元、88.7万元。作为一家“商业银行”，这样的户均贷款是相当小的。与其他商业银行相对比，长兴联合村镇银行的户均贷款明显低于同在一地的湖州市商业银行(200万元左右);玉环和象山两行，则低于浙江稠州商业银行(100万元左右)，仅高于台州市的三家城市商业银行(台商行、泰隆、民泰的户均贷款均为40多万元)。并且这三家银行开业为时尚不久，对于当地的小客户还不够熟悉，随着时间的推进，户均贷款还将进一步下降。

(五)经营中的突出问题:组织存款难度大

总体而言，这三家村镇银行开业以来的发展是健康的。主要表现在:已经具备了一定的规模、取得了一定的经营效益，在当地基本站稳了脚跟，并且通过“按年度分摊费用”及由主发起人银行承担部分费用后，2008年均能达到盈亏平衡或者基本平衡。目前，村镇银行经营中最突出的问题当推“吸存难”。由表3可知，10月末的存款余额除长兴行达到5.17亿元外，其余两行均很不理想。与长兴行同时开业的玉环行仅1.35亿元，而开业已经两个月的象山行则由于同城结算系统未开通(11月10日才开通)而无法吸纳对公存款，仅有区区2600万元储蓄存款。由于村镇银行是独立法人，有法定的存贷比例控制，拆入资金不能用于放贷，因而“吸存难”就势必严重制约其贷款增长。

表3　我省三家村镇银行10月末的经营情况

之所以出现“吸存难”现象，其相同的原因除了由于开业时间不久、社会知名度不高之外，主要是由于这三地都是贷差地区或者实际上为贷差严重的地区。2008年8月末，象山县金融机构各项存款为157.34亿元，各项贷款为189.89亿元，存贷比高达121%，玉环县金融机构各项存款为181.86亿元，各项贷款为174.42亿元，存贷比高达96%，加上外地机构发放的贷款，也是贷差地区。2008年9月末，长兴县金融机构各项存款为167.31亿元，各项贷款为144.45亿元，加上来自外地的贷款60多亿元，实际也存在着严重的贷差。

长兴联合村镇银行的存款状况之所以较好一些，一方面得益于当地政府支持，有1.1亿元的财政存款;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主观上的因素。一是经营团队结构合理，符合“本土化”、“市场化”、和“年富力强”的要求。正行长现年39岁，来自股份制商业银行——兴业银行，熟谙金融竞争、市场开拓，同时又有义乌商城城信社的工作经历，懂得如何向个人经营户放贷。负责信贷的副行长原为农业银行长兴支行主管业务的副行长，有20年的当地金融工作经验。另一位35岁的副行长来自联合银行，朝气蓬勃，也懂得如何向个人经营户放贷。还有一位女副行长也来自兴业银行。二是长兴行在这个团队的带领下，建立了符合“市场化”要求的规章制度和能够充分调动客户经理积极性的员工激励办法，因而在长兴县的金融市场上显示出相当强的竞争力。据当地人民银行反映，长兴村镇银行的机制明显优于(相当优秀的)长兴农村合作银行。

玉环永兴村镇银行相形见绌的主要方面在于团队结构与制度、机制建设。玉环行的正行长已经55岁，是萧山合行需要退居二线的中层干部。其中一个副行长来自萧山合行，另一个来自玉环农信联社。同时，员工的激励制度不健全，客户经理的积极性难以充分调动。以这样的队伍、机制，面对竞争激烈的市场(当地“四大银行”支行及农信联社都相当强，再加上台商行、泰隆、民泰和浦发银行)，怎么可能困难不大呢?

二、启示与建议

(一)办好村镇银行需要注意下列问题

1.存差县(市)设立村镇银行是合适的，贷差或实际上为贷差的县(市)，则以引进优秀农村合作银行或者城市商业银行的分支机构更为妥当。

目前，“村镇银行”尚处于试点期，还没有全面铺开，而在我省，许多县(市)都渴望组建村镇银行。在试点县(市)的选择中，有关部门主要采用“百元GDP的贷款额”、“按居民人均计算的贷款额”、“每万人口中的银行机构网点数”等一系列指标来测评。这样的做法虽然比较“公平、合理”，但是，上述测评仅能说明被选中的县(市)的金融服务水平相对于经济发展需要较为滞后，并不能说明，要改善这些县(市)的金融服务，设立村镇银行就是最佳的选择。

由此推知，在那些存差较大、存贷比甚低的县(市)中，设立村镇银行，不但吸存较为容易，而且由于村镇银行的经营范围限于县域，十分有助于提高县域中的存贷比。而在那些贷差或实际上是贷差的县(市)，则以引入优秀农村合作银行及城市商业银行的分支机构更为有利。这样，不但上级行的信贷资金可以方便地调入，而且机构组建与运作成本也将大大降低。实践也正是如此，宁波银行的象山支行，8月末的存款余额仅为6.70亿元，而贷款余额则多达18.73亿元。如果该支行为独立法人，那么它的贷款余额便很难超过5.0亿元。玉环、象山等两家村镇银行的负责人交流时也都认为，如果是分支机构，而不是独立法人，运作起来就会容易得多。

目前，一方面，允许优秀农村合作银行去异地设立分支机构的大门已经打开;另一方面，目前正在筹建或筹备酝酿村镇银行的县(市)中，不乏贷差或者实际上是严重贷差的县(市)。因此，哪种选择最为有利，是值得有关方面深入考虑的。

2.选择资质良好的银行充任主发起人，并以合适的股权结构确保主发起人的主导地位。我省现有的三家村镇银行，在这一点上都做得较好，这是实现健康稳定发展的基础。

3.一定要按照“商业银行”的要求来操办银行。村镇银行的性质是商业银行，因而其经营方针、内部架构、规章制度设计等，都必须符合“商业银行”的要求，并投身于激烈的市场竞争，通过“优胜劣汰”赢得发展、赢得地位。在由农村合作银行充任主发起人时，必须注意不能完全以主发起人自己为样板，因为农村合作银行的“行政化”、“政策性”味道偏浓了一点，不符合真正的“商业银行”要求。这一点，杭州联合银行做得较好。由于事前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组建中方向明确，措施对头，最终效果较好就顺理成章了。

4.经营团队要年富力强、能开拓创新，要能够适应“本土化”、“市场化”要求，并且还要懂得“微小企业”信贷。唯此，才能迅速地扎根、成长，并造就“眼睛向下”的市场定位。

5.开业之前，员工培训应当先行。村镇银行从筹建到开业不宜操之过急，准备充分后再开业，效果会更理想。“做好准备”的重要内容之一便是准备好“合格的员工”。由于村镇银行是独立法人，又在异地，因而主发起人银行在“员工”上只能“救急”一时，而不可能长久地给予帮助。我省这三家村镇银行，都或多或少地受到员工“准备”不足的影响，尤其是玉环行“受害”最为严重。

(二)关于“政策扶持”，要用足政策、争取政策

在考察中，这三家村镇银行都反映了“政策扶持”不足的问题，它们希望能够享受到与农村合作金融机构同样的待遇。我们认为，这种要求可以理解;但是，鉴于村镇银行的性质定位为“商业银行”，因而要完全享受农村合作金融机构的待遇，既不现实，也不合理。当然，其中某些政策还是可以争取的，同时还应注意用足现有的政策。

1.应当充分利用允许贷款出售的政策规定。虽然村镇银行难以从主发起人银行直接调入信贷资金，但是根据现行规定，可以将贷款卖给主发起人银行，间接地调入信贷资金。村镇银行应当充分地运用这一规定，以拓展贷款业务，缓解“吸存难”的不良后果。

2.争取将单笔贷款的上限，由占资本金的5%提高到10%。村镇银行既为“商业银行”，单笔贷款的上限也应当与商业银行一样，占资本金的10%，而不是5%。当然，规定为5%的初衷是为了促使村镇银行多放小额贷款，但这可以通过限制村镇银行的初始资本金额(比如5000万元)达到。现行规定不但逻辑上不合理，而且会迫使村镇银行增大初始资本金额(浙江的情况就是如此)，进而造成村镇银行在开业初期的资本回报下降和社会资金的浪费。

3.省内可以给予适当扶持。据反映，湖北省下了文件，村镇银行的税收享受农村信用社待遇。因此，建议省政府研究一下能否予以借鉴。

此外，为了鼓励金融机构发放小额贷款，建议按小额贷款占各项贷款的比重，实行差别存款准备金率及适当减免税收。由于这是全国性的问题，因而需要向中央反映、争取。

(三)需要发展另一类村镇银行，即由自然人担任主发起人的、承担无限责任的村镇银行

按现行规定，村镇银行都必须由现有的银行作为主发起人，并且承担有限责任。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迅速地将村镇银行与现有的银行体系连接起来，使其制度与运作比较规范，易于防范风险。然而，不利的方面也很突出:一是发展速度快不起来。多数有条件去异地设立分支机构的银行对于发起组建村镇银行的兴趣不大。而一些机构之所以发起组建村镇银行，其目的也只是为了“试水”、甚至“作秀”。所以，“开放”村镇银行试点的规定出台已近两年，全国的村镇银行目前还不到100家。二是难以造就“政企分开”的完备市场主体。目前的村镇银行除3、4家由外资银行发起组建以外，其余都是由国内银行发起组建的。由于这些国内的银行都是由政府掌控的、“政企未分开”的软预算约束主体，因而由它们掌控的村镇银行也不可能是“政企分开”的完备市场主体。三是市场定位不可能完全达到预定的目标。本来，我们希望村镇银行基本上只给“微小企业”与农户放贷，但在现行规定下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作为由现行银行发起组建的微型商业银行，虽则囿于其规模与政府的要求，会努力发放小额贷款，但是，它对小额贷款的理念与能力必然会受到主发起人银行的强烈影响，因而其市场定位再低也达不到以“微小企业”为主要客户群的优秀城市商业银行水平，即达不到台州“三小龙”台商行、泰隆和民泰的水平，更不必说达到农信社的水准。目前我省的实际情况也正是如此。

要想有效地解决上述三个问题，出路在于进一步开放“市场准入”，允许由自然人发起组建村镇银行。作为主发起人的自然人，可以是金融业务骨干，也可以是多年从事民间借贷中介且信誉良好者，还可以是将全部资本金转投金融业的原工商企业主。这种由自然人发起组建的村镇银行不能是股份有限公司或有限责任公司，而必须是“无限责任公司”或“两合公司”(即董事长、执行董事负无限责任，其他一般股东负有限责任)，且应规定初始资本金上限(可为3000万—5000万元)。这样组建起来的村镇银行，便有可能与“微小企业”形成“共存共荣”的利益共同体，更有可能从中产生一批新的“银座”与“泰隆”。这对完善我国的金融体系与改善对“草根”的金融服务，都是十分有效和必不可少的。

【注释】

(1)刊于浙江省政协《政协信息》2007年第175期，《浙江金融》2008年第2期。

(2)刊于2008年6月3日《上海金融报》。

(3)刊于《浙江金融》2008年第7期。

(4)本文中，“农村信用社”包括农村信用社及由农村信用社改组而来的农村合作银行和农村商业银行。

(5)刊于民建中央《社情民意信息》2008年8月。亦刊于《改革内参》2008年第28期。

(6)刊于《预测与分析》2008年11月19日;《浙江金融》2009年第2期。合作者:茅剑宇。陈敏尔常务副省长批示:此份报告较及时，文中政策性建议请省金融办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