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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务“阳谋”

时间:2022-07-23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中国企业家 何伊凡 2007-05-234月7日,城市水业战略论坛最后一天,数家心情郁闷的中资水务企业都暗暗斟酌如何表达压抑的不满,但出乎意料,首先向法国水务巨头威立雅 发难的是它的法国同行。另外三家参加竞标的企业出价分别为中法水务4.4亿元,首创水务4.1亿元,中华煤气5.6亿元,项目标底则为3.1亿元。威立雅再次以悬殊的价格击败了所有对手。

中国企业家 何伊凡 2007-05-23

4月7日,城市水业战略论坛最后一天,数家心情郁闷的中资水务企业都暗暗斟酌如何表达压抑的不满,但出乎意料,首先向法国水务巨头威立雅(VEOLIA) 发难的是它的法国同行。

孙明华,法国苏伊士集团旗下中法水务执行副总裁,她在发言中突然提到,“为什么有的企业在本国做生意规规矩矩,跑到中国就乱来呢?”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台下威立雅一位部门主管迅速针锋相对地提问,“为什么苏伊士在本国做生意就不规规矩矩呢?”首创等多家企业旋即卷入了争论,所有的人都在暗示最近中国水务市场出现了破坏游戏规则的“坏孩子”。在当天晚上的全国环境服务业商会筹备会上,中法水务另一位高管再次说道,“我们愿意与所有企业合作”,他停顿了一下,“‘甚至’包括威立雅”。

威立雅! 终于有人说出来了,台下立刻掌声一片。

2007年,随着两次高溢价收购中国供水企业股权,进入中国超过20年,素来低调潜行,有法国“风神”之称的威立雅突然成为众矢之的。

这两桩交易让同行,尤其是本土水务企业心悸不已,他们担心可能诱发新一轮溢价收购风潮,如果不幸言中,非但一批已进入正常程序的水务改革项目将被波及,而且在这个关系国计民生的黄金产业中,他们将永远失去坐在牌桌前的机会。在溢价收购的背后,公众将背负的高额水价以及其他隐性成本可能并没有引起地方政府的重视。

在2007年4月25日的摩根大通年度投资者论坛上,第一个主题演讲的题目就是《中国水危机——下沉还是上浮?》。在蓬勃开放、却又泥沙俱下的中国水务市场,谁能给出清晰的答案?

“骇客”搅局

2007年1月29日,威立雅水务集团与兰州供水集团签约,以17.1亿人民币高价获得兰州供水45%股权。兰州方面因引进世界500强企业兴奋不已,将其评价为“城市公用行业市场化改革中具有历史意义的第一步”。“这一步”在行业内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因为同时参加竞标的中法水务与首创水务报价分别为4.5亿和2.8亿,这三家企业被认为是目前中国城市水业中最富经验的投资机构,对同一项目的报价何以却如此悬殊?

3月20日晚,当威立雅以9.5亿报价再次击败中法水务和首创水务,获得海口水务集团50%股权时,业内的空气迅速紧张起来。另外三家参加竞标的企业出价分别为中法水务4.4亿元,首创水务4.1亿元,中华煤气5.6亿元,项目标底则为3.1亿元。威立雅再次以悬殊的价格击败了所有对手。

“它 (威立雅) 玩得太狠了,依照最简单的逻辑,投资就是为了赚钱,但我们怎么计算也无法理解如此高的溢价能通过正常渠道获得回报。”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民营水务集团负责人告诉《中国企业家》,“我是国内这个领域最早进入者之一,现在居然发现看不透市场了,海外投资者疯狂,地方政府也疯狂,但我疯狂不起来,因为没有那么多资金”。

并非毫无征兆,实际上,五年之前威立雅就斥资约20亿资金,以净资产三倍溢价收购了上海浦东自来水公司50%股权。三年前,柏林水务联合体也曾高溢价收购合肥王小郢污水处理厂。当时业内普遍看法是“中国仅有一个上海,上海仅有一个浦东”,在浦东不计成本树立标杆也可以理解。王小郢项目影响不大,柏林水务其后并无类似动作,所以没有引起广泛关注。

“最近接连两个项目下来,苗头已经很明显了。”首创水务董事长潘文堂叹息。

潘的办公室入口处悬挂着一张硕大的中国水业产业地图,上面标注着目前活跃在中国的20多家水务企业项目分布情况,其中威立雅正呈蔓延之势。威立雅颠覆规则,受冲击最大的正是首创。

威立雅曾经与首创水务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日子。2000年4月,首创股份上市后,将战略定位于水务,其时威立雅扮演了它的引路人角色,2001年9月,双方即签署了战略性合作协议。据首创内部人士透露,威立雅最初对合资不太感兴趣,但首创采取跟随策略,威立雅走到哪儿,首创就跟到哪儿。“2002年,我们一口气和28个城市签订了意向书,尽管知道签了也拿不到项目,但也向威立雅展示了我们的潜力。”2003年6月,双方合作成立首创威水投资有限公司,并共同在国内投资了多个项目。“早期威立雅的品牌曾帮助我们攻城掠地。”他说,首创高层曾多次在公开场合以婚姻来比喻双方的合作。

然而,曾经的甜蜜爱人现在却成了令首创沮丧和愤怒的根源。兰州项目对首创影响有限,真正刺痛其的是双方在海口项目上的争夺。首创水务成立不久,就对海口十分青睐。海口自来水原水质量好,处理水成本较低。而且以海口为基地,可以整合海南全岛水务市场,另外在首创的战略布局中,海口是南部沿海地区重要落子,可谓志在必得。

在2006年底海口市政府就自来水生产供应和污水处理业务统一进行招商之前,首创已经与海口方面沟通了四年,双方都非常满意,“可悲的是,我们辛辛苦苦做了大量前期工作,下聘礼的时候,拿出的是一床被子,而威立雅开着跑车把新娘接走了”。上文中的首创匿名高管苦笑道,“那感觉真是当头一棒”。价格并非标的全部内容,却占了2/3左右权重,首创在商誉、技术等方面得分与威立雅不相上下,在价格上威立雅一出手,首创、中法水务都已黯然失色。

正式投标之前,首创曾考虑溢价。“根据国内新修改的会计准则,在整个处理过程中首创可以将溢价成本摊销,从财务角度就没有压力,但最终放弃这个项目,因为怕给自己下一个套,之后别人将这个项目看作首创的标杆,‘在海口项目上能溢价,到我们这儿就不溢价了?’就算已抓在手里的项目也可能平生波澜。”一位接近首创的本土水务投资者说,“从政府的角度,涉及国有资产转让,一旦有标杆出现,卖贵了无所谓,便宜了就有贱卖嫌疑”。

这并非想象,银川市政府拟引进水务战略投资者,本来对外资态度冷淡,但获知兰州供水集团卖了个好价钱后已多次赴当地考察。据接近地方政府的咨询人士透露,威立雅正在与天津、南宁、长沙、武汉等城市相关部门频频接触,而且天津水企不出意外的话已是威立雅囊中之物。

这些地区恰恰也是首创水务希望获得的资源,“过去溢价收购主要在地级市和个别开放城市推进,现在马上要影响到省会城市了,一旦对方搞定省会城市,溢价模式将快速在省内复制,基本上这个省你就不用考虑了”。潘文堂忧心忡忡。

多数民营企业主要业务集中于污水处理和环境治理,本来与外资对阵几率不高。“最初我们只打游击战,到外资够不到的地方去发展,一直避免和他们面对面地碰。市场足够大,大家都有机会。在那些竞争激烈的领域,他们筋疲力尽的时候我们再进入也不晚。”上文中匿名的民营水务投资者说,“但现在看起来对方用这种不要命的方式,几年之内项目就被拿光了,谁也躲不开”。

中国变奏

中国也曾经险些成为威立雅的“滑铁卢”,而浦东项目之后威立雅改变方式,开始展开大规模的股权收购,并在运营上占据主导地位。

威立雅中国区副总裁黄晓军近日曾回法国总部,在礼貌地拒绝《中国企业家》杂志的采访要求的同时,黄称,威立雅对中国水务的贡献将在未来由市场证明。

据知情人士透露,黄晓军这次赴法,就是向总部汇报近期发生在中国的“溢价风波”。“有数家中国企业联合起来与威立雅进行非正式沟通,希望其不要再这样玩下去。”沟通后,黄否认威立雅在从事高溢价收购,但也口头表示愿意调整策略,在中国回归其输出服务和管理的特色,据悉还为此进行了一系列内部公关,黄晓明希望总部关注同行的情绪。

1853年,奉拿破仑三世御旨,法国威望迪集团成立,2003年5月更名为威立雅。目前它已经是全球最大的提供专业全面环境服务的集团之一。中国业务对威立雅贡献良多,20世纪80年代初它就进入中国,在2006年财年中,集团总营业收入达286.2亿欧元,增长11.9%,而亚太地区增长则为36.2%,主要来自中国呼和浩特、常州、昆明以及乌鲁木齐的市政项目。

但是,中国也曾经险些成为威立雅的“滑铁卢”。从1999年到2002年,它在中国的业务停滞不前,连一个像样的项目都没有做成。对外资水务投资者来说,靠技术、设备赚钱的黄金时期已经过去,许多地方政府无法向其兑现关于保固定投资率的诺言,再加上政策不允许其进入完整的供水链条,威立雅的竞争对手英国泰晤士和香港汇金等权衡利弊后都退出了中国。

威立雅挺过了冬天,2002年自来水企业整体开放,以浦东项目为界它调整了策略。之前威立雅以自身为投资主体,主要是BOT模式 (建设、运营、转让),自己建设水厂,投入运营后转给当地水务企业经营,而浦东项目之后威立雅改变方式,开始展开大规模的股权收购,并在运营上占据主导地位。

与外界的想象截然不同,这家水务巨头在中国展开的一系列收购主要的出资方多为各种资金合作伙伴——它为不同的项目寻求不同的合伙者,包括首创、光大、中信泰富、嘉利等金融集团,据悉其目前最新的合作者为平安保险。

这也是中国本土水务企业心中难言的痛,因为这个法国巨头在中国靠资本力量攻城掠地,为了击退竞争对手,出手如此阔绰,用的却是本土投资人的钱。例如威立雅在珠海的污水厂项目,总投资额2600万欧元,全部由香港特区投资者提供资金,而北京卢沟桥污水厂项目,总投资7.6亿元人民币,威立雅实际投资仅仅为1000万美元。据上文提到的业内人士透露,很多声名显赫的项目,威立雅自己的投资都不足5%。

首创也曾为威立雅埋单,双方最初的龃龉可能产生于此。2004年,威立雅与合资公司首创威水出资人民币33.1亿元获得深水集团45%股权,这被称为国内最大的水务并购项目,尽管首创威水出资购买了其中40%的股权,而威立雅仅投资5%,但给外界留下的印象仍是“威立雅收购深圳水务”。而在深圳水务高层管理者中,基本上为深水集团旧部以及威立雅人员,首创几乎难以插足。在双方合作的宝鸡项目中,威立雅和首创股份成立了一个投资公司,一个运营公司,威立雅放弃了投资公司的控股权,却牢牢掌控着运营公司的控股权。

应该说首创、光大、中信泰富等早期愿意与威立雅合作,目的无非是一只眼睛看到了水务市场的前景,一只眼睛看到了百年老店的金字招牌,而威立雅也的确将数个财务投资者培养成了竞争对手。但是,首创等最终发现其付出与所得并不成比例。据说数日前首创、深水、威立雅三方在深圳开会时还发生争执,原因是深圳水务试图用合资公司的钱去外地收购项目。

谁为高溢价买单

溢价所得实质上是政府用其他资产、收益或者承诺换来的。隐患要在数十年后才会发作,买单者则为政府和公众。

威立雅在中国思路的转变似乎正契合中国水产业改革的思路。高溢价收购也可被视为是认同收购目标的潜在价值,本土水务企业多年来一直在呼吁通过市场化方式解决水产业的改革,一方愿买,一方愿卖,必然价高者得之。

然而,水业有其特殊性,清华大学水业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傅涛认为,溢价所得实质上是政府用其他资产、收益或者承诺换来的。隐患要在数十年后才会发作,买单者则为政府和公众。

最遥远的影响在合同到期后的资产处置时才出现。“尽管建设部一直推进城市水业特许经营,但其实中国城市供水新的改革项目中,基本都不再是特许经营了。”傅涛分析,“特许经营实现本质上的产权和经营权分离有几种形式: 政府拿到产权让企业租赁经营,或者委托经营; 政府保留20年以后的最终产权,让社会资本以BOT形式投资; 政府将自来水服务和投资委托企业,自身作为残值拥有者,在经营的末期把资产最终拿回来的。但实际上,很多自来水公司改革都出让了部分或者全部意义上的产权”。在此背景下,供水服务项目到期后,政府很可能必须以市场价值回购资产,而不是无偿受让或以残值回购。

这并非空穴来风,上海城投开发总公司战略研究员王强透露,在浦东与威立雅的合作中,甚至没有特许经营合同,而是将合资合同作为政府与企业利益的划分。一位匿名的民营水务企业负责人告诉《中国企业家》,行业内部会议中曾专门讨论过浦东项目的成败,“合同中约定未来的资产移交以未来市场价格为准,上海政府方面承认这是最大的失误。只要保证正常运营,最后投资者都可以赚一大把回来”。

高溢价为未来水价的调整埋下了伏笔,“最近几个交易,双方都说政府满意,投资人满意,但没有人敢说老百姓满意”,傅涛说道。在他所了解的几份合同中,对价格的说明都是未来按照《价格管理办法》调整,依此规定,将遵循成本收益法,成本只要“合理”就可以记入价格。“通常政府会控制水价上浮,但当高溢价收购发生之后,政府心理上会被暗示,认为保证投资人收益理所应当,而投资人也会想办法将价格尽快调到政府允许的上限。”上文中匿名的民营水务投资者据此分析,政府今日的变相融资行为会在未来以城市居民数十年承受的高水价为代价。

实际上,由于水资源持续短缺,水价不可避免将上调,本土企业同样有调价的愿望。傅涛认为,“惊人的溢价收购,或被政府变现干别的去了,或流入金融投资者手中,没有留下提高服务成本的空间,对行业发展非常不利,这也是我最担心的”。

一位新疆发改委干部透露,在乌鲁木齐污水处理厂合资项目中,外方合同签了六年才开工,这六年中没从口袋拿一分钱,反而把乌鲁木齐几乎所有水务资源全部占走了。这为傅涛的判断打了个注脚。

不过,付出了高溢价的投资者如果仅寄希望通过水价调整回收成本,风险也很高,毕竟公共基础设施牵一发而动全身,提价过高、过急,公众意愿可能成为下一任政府违约的借口。上文中匿名的民营水务投资者根据兰州项目算了笔账。兰州目前日供水量大概不到50万吨,而水价即使以1.5元计算,每日可收75万元,一年的收入应该在2.7亿元左右,扣除银行利息等财务成本和运营成本,17.1亿元一段时间内很难收回,每年能持平就不错了。因此,他怀疑交易中还预留了转移成本的其他通路,“没有人相信威立雅会把钱白白扔到水里”。

兰州市建委官员曾向媒体透露,这17.1亿元资金的用途包括: 兰州市政府提取股权转让金5亿元,职工股转让金1亿~2亿元,其余部分则分期投入自来水厂的运营中。至于水价,兰州向投资者口头承诺每年每吨水价上涨两角钱,但是这项内容并没有写进协议文本,所以并不具有强制性。

预留通路的观点得到了多数业内人士的认同。城市水业战略论坛会议间隙,傅涛持笔的《水业资产溢价背后的“十式腾挪”》被广泛传阅,后来多数代表纸袋中都放了一份。在这篇文章中,傅涛分析了供水系统服务可能存在的成本转移途径,其中包括资金分段到位,通过关联企业转移工程费用、派出大量高成本管理团队、附送项目等。据上文中的匿名民营水务企业负责人透露,其中有三种途径是多家本土水务企业集体分析的结果。

尽管文中没有特指具体项目,但采访中,这位民营水务企业负责人告诉《中国企业家》,所有途径都已经有所应用,例如在浦东项目中,许多建设都由威立雅工程分公司OTV完成。

会场上,也有人散发另外一篇针锋相对的文章—— 《关于资产溢价的思考》。文章出自大岳咨询公司,兰州项目和之前的合肥王小郢项目,大岳都是政府顾问。

“溢价风潮再起,有咨询公司在其中推波助澜。”一位匿名专业人士直指大岳,他称在浦东项目时,咨询方没有宣传价格,但现在大岳到处讲自己的项目溢价,而不提溢价背后的玄机。“许多人都收到了他们的短信,曾经不止一个地方政府官员问我,‘大岳很厉害呀,听说他们能将1个亿的项目卖到4个亿。’因为溢价越高,提成越高,所以他们很有动力。”

上文中的民营水务企业负责人透露,首创对兰州项目本来兴趣不大,参与的色彩多于竞争,因为若竞标者凑不够三家就可能流标。兰州市采用了大岳的鼓励方案,给竞标的第二名50万元,第三名30万元。

大岳总经理金永祥把给投标者奖励看作得意之笔,他不认为那是所谓的“陪标费”,而是鼓励参与者认真研究项目的创新之举。“‘十式腾挪’是个伪命题”,金轻叩着桌面,“这就好像女儿要出嫁,第一要准备嫁妆,第二要找个媒婆”。他觉得兰州项目政府嫁妆很丰厚,一方面解决了人员身份置换,另一方面将价值10亿元的土地使用权无偿转让。“对投资人来讲,应了解政府哪一部分让利了,这中间也凝聚了媒婆的心血和智慧。过去政府糊涂,往往国家就吃亏了。溢价不是公用事业改革追求的目标,却反映了项目真实的市场价值,所以有关公用事业改革,‘本’是规范操作,‘末’才是溢价。”

但是,即使首创无意兰州,中法水务却全力以赴,如果说其对政府丰厚的嫁妆也视若无睹或许有些牵强。对这种观点不以为然的也大有人在,中仪国际招投标市政公用事业部总经理刘昆就认为,溢价不是细枝末节,而是原则性、导向性问题,“今天体现不出来,不过到了明天,迸发出来的力量是控制不住的”。

对此,中国建设部城建司一位副司长曾表示,“水业的改革关键是城市政府的目的,是为了争取更多的资金,还是为了更好的提高效率、改善服务,让广大人民群众受益? 目的不一样,在改革的操作上就有很大的不同。从这个角度来讲,实现水业的改革要分类指导。但是很多地方把自来水作为现有的家当,迫切去变现,而不是考虑自来水本身的改善,这就出现了只会卖家当,一卖了之。套现后拿走做别的用途,使自来水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所以改革不能把争取资金作为第一个目标”。

他说,“基于供水企业的特征,要保障公众利益,所以不应当把保值、增值、溢价作为第一目标。目标定位不当会导致水价的增长,而水价又涉及到消费者的承受能力,是受到政府严格控制的。不考虑到水价的特征,一味地卖钱,必然使供水企业走到死路,最后导致改革的失败”。

生死攸关的春天

如果威立雅持续使用高溢价策略,苏伊士也会步其后尘,而当溢价成为对垒双方的机关枪,手持大刀长矛的本土水务企业境遇可想而知。

威立雅疯狂了吗?

显然,认为一个有150年历史的公司在发展中国家用不惜代价的方式来布局,也过于武断。 “人家实际是利用了自己的经验、财务模式和政府漏洞。”傅涛说。上海济邦投资咨询有限公司一位高层也认为高溢价问题实际上反映了监管部门的无能。

当前水务价格管理办法、特许经营以及产权改革政策出自三个不同部门,即物价部门、建设部门以及资产管理部门,三者之间协调性并不好,外资可以堂而皇之地利用矛盾百出的部门立法寻求利益。

在1966年的联合国文件中,已经将水定义为“基本人权”,如何给基本人权定价,在全世界都是难题。英国出让水业资产时充分考虑了水价因素,并非依据简单的成本加利润,以一个敞口的价格来收容所有的成本,而是成立了专门的机构考虑各种因素确定价格。英国将高达200多亿英镑的水业资产折价50多亿英镑进行转让,核心目的就是控制服务价格和服务质量。“但中国供水改革仅学其表,不学其里。”傅涛感叹。

上文中匿名的业内人士则认为供水改革在某些方面走得过快了,例如开放程度。“中国加入WTO时,公用事业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当时大家认为这属于事业单位,整个市场体系里面没有这块儿,因此不在保护条款之内,现在等于一下子将原来的政府部门推到市场里面,而且是一个没有完善规则的市场。”潘文堂说。地方政府的开明程度和执政能力千差万别,而地域也有不同,甚至领导换届之后也会产生影响,这就使水务改革成了公用事业改革中最具复杂性、模式最多的领域。

在此背景下,本土水务投资者希望得到流程上的公平也并不容易。“名义上大家都响应标书,但外资响应标书的同时还对政府提出一堆条件,我只是傻乎乎地按照标书投,如果同样的条件给我,我也能接受溢价啊。”一位曾在项目争夺战中失利的本土水务投资者说。

在兰州溢价遭遇质疑之后,威立雅中国区副总裁黄晓军曾公开做过价格释疑,承认实际收购资金并没有那么高。17.1亿元人民币中只有8亿元用来购买水务资产,其余则作为增资投入到项目的长期发展中。“这看起来是预留了企业发展资金,但当时有谁知道用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也行得通?”在和地方政府沟通的过程中,一位接受本刊采访的投资者曾遭遇这样的尴尬,外资派来的项目经理在办公室里谈,而自己作为一个国有企业集团最高负责人只能在外面等。“领导出来了才看到我,握握手说‘你们怎么也来了’。”

更令本土水务投资者担心的是,尽管苏伊士两次败于威立雅,对后者意见很大,然而改变自己总比改变对手容易,如果威立雅仍持续这种打法,苏伊士也会很快步其后尘。苏伊士进入中国比威立雅更早,1970年代中期其子公司得利满就在中国参与设计建造了160多家水厂,1990年代曾依托中法水务迅速跑马圈地,但2003年苏伊士进行全球性财务结构调整,由此在中国市场短暂沉寂。在2006年前后的常熟项目与重庆项目之后,再次复苏,频频出击。有业内人士分析正是苏伊士的发力刺激威立雅胃口大开。如果溢价成为对垒双方的机关枪,手持大刀长矛的本土水务企业境遇可想而知。

2006年,中国本土水务产业曾满怀希望,将这一年称为“水务元年”,以桑德为代表的民营水务企业逐渐摆脱了惨烈拼杀的初级阶段,由于其低微的“出身”,它们在商业模式上积累了大量经验,其中佼佼者也已拥有多个融资平台。首创水务这种由资本性投资控股集团转型而来的企业则正致力于打造专业竞争能力,在水质、管网等方面大量投入。在桑德的内刊上,认为“一幅生机盎然、春色满园的中国水业产业化画卷已经展开”。

当潘文堂站在他的水业地图旁指点江山时,首创正计划设立水价标杆体系,通过第三方机构制定一个通用的水价计算公式,另外也在与哈工大联手设计针对水业痼疾跑漏现象的管理系统。其更宏大的规划是水源应急方案,松花江事件以后,首创曾与几个省的建设厅开会,研究流域内水污染突发事件的危机处理。

“作为流域性事件,目前城市水务公司无法解决,必须跨区域联合起来才有可能。在国内我们想成为第一家流域性的公司,即使现在无法做到,最起码危机处理上大家要有联合机制,使一个点的危机不会造成大规模停水。”

然而,他眼中的光芒突然黯淡下来,从地图上看,首创的布局很可能被外资分割。“这样下去,整个计划就没法做了,我这儿做好了,抬头一看天都变了。”

也许这是一个生死攸关的春天,经过近20年发展,水务改革中隐藏的问题一触即发,“这个关键点会很快过去,首创发展到今天用了7年,而外资在本土做了20年,之前是个很缓慢的过程,现在已经呈几何级数变化”。

中外水务公司在本土市场已明显分界,如果目前混乱的苗头继续蔓延会怎样? “两年,只需要两年,就不会混乱了,因为生米已煮成熟饭,那时再谈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站在他庞大的水产业蓝图前,潘文堂无奈地说道。

兰州供水与海口水务改制简况

兰州供水集团已有51年历史,威立雅早在2004年开始就与兰州市招商局进行前期合作项目考察,其董事长罗荣汉还曾专程赴兰州考察。兰州自来水厂并非优质项目,其背负着11亿贷款和6.19亿元的债务,每月亏损1000多万元,而且设施陈旧,双方曾因价格问题争持不下。直到2006年,兰州市才决定将供水集团作为公用行业国企改革的重点项目实施资产重组合资经营。当时定调为“高起点引进,大手笔运作”,面向全球公开招标,而债务、职工安置等问题都已经内部消化。2005年12月10日开标时,七家国内外企业参与报名,只有三家正式递交了投标文件。

海口水务多年前就引起多方兴趣,2006年10月,海口市水务将原水、自来水、污水处理三大水务公司重组,组建集团公司。2007年1月公布招商方案,水务集团继续保持国有独资性质,操作上将集团现有供水和污水处理业务 (资产约6.6亿元) 打包模拟成立集团全资拥有的海口水务有限公司,再对外转让该公司部分股权,股权转让比例为50%。与兰州项目操作相似的是,集团现有银行负债约1.82亿元将全部保留在水务集团,不进入合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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