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介与政治经济学

新媒介与政治经济学——访加拿大传播学者文森特·莫斯可

访问者：郭镇之

编者按：文森特·莫斯可（Vincent Mosco）博士，加拿大卡尔顿大学（Carleton University）传播学院教授，著名传播学者。他所著的《传播政治经济学》（Political Economy of Communication）是一本传播学名著，已经由广院学者译为中文，编入“传播学经典译丛”交付华夏出版社出版。在中国传媒大学，郭镇之教授与他的这次访谈主要集中在新技术与媒介经济学方面，编入本书时略有改动。

问：莫斯可博士，能告诉我有关您职业生涯的一些情况吗，特别是您研究的领域？

答：我研究传播已经有30多年了。我在哈佛大学得到社会学的博士学位，并一直从事这方面的研究工作，先是在美国，后来是在加拿大。我的研究领域基本上是传播的政治经济学、传播政策，以及传播信息的技术给社会带来的冲击等。

我开始研究新媒介时，最初研究的是有线电视和电脑传播。虽然这个领域现在已经扩展，但基本的问题仍是相同的。政治经济学提出的问题是要理解在传播生产、分配和交换的过程中权力是如何起作用的。传播政策的中心问题是，传播体系如何服务于社会的公益，而不仅仅是追求利润——例如一小部分传播公司的效益。关于传播和信息技术的后果，中心的问题是我们如何利用传播技术的潜力来为社会中大多数人的利益服务，并解决传播技术带来的一些问题。例如，它可能威胁人们社会生存的能力，威胁他们的个人隐私和安全等。在这个领域里人们可以提出许多问题，但以上这些问题占据了我大部分的研究时间。

问：您出版了哪些书？

答：我撰写了4本书，编辑和合编了7本书，所以共有11本书。写的文章和章节有70－80篇。

问：您最近提出了哪些新观点呢？

答：关于媒介的政治经济学，我最近正在完成的一本主要的书，提出了围绕新技术的社会方面的一些观点，与以前的问题稍有不同。这本书的题目是关于电子空间（Cyberspace）的神话，旨在说明新技术影响社会的状况。我一直不断地在做破除神话的工作，关于对“取消规则”我写过一篇文章。我在《信息社会杂志》（Journal of Information Society）上发表的文章《消失的联系：信息高速公路的权力与社群》（Missing Links：Power and Commu－nity on the Information Highway）是一个起点，它让人们理解围绕着新传播技术发展起来的神话——为什么人们将新技术视同一种宗教？也就是说，他们不仅将其视为扩展个人权力的工具，而且对新技术形成了类似宗教的信念。我想说明的是，哪些东西可以解释人们对新技术类似宗教的巨大信心。

问：您的意见是什么呢？

答：一个主要的观点是，如果仅仅承认物质的力量，人们还不能完全理解一种强大的新技术。所有的技术都带来了巨大的后果，像电、广播、电视、电话，都曾吸引了社会的热情，对其支持的程度，远比单纯的技术要高，于是人们相信，技术将克服他们生活中的许多问题，技术将帮助他们理解生活中的许多冲突，这些在传统上只有宗教才能回答的问题。在一些方面，技术正在取代宗教，甚至取代政治意识形态，即一种系统的观念。于是，我们不再相信某个特定的上帝，不再相信意识形态，但是我们相信电脑！因为我们觉得，电脑可以帮助我们超越每日的生活，使我们成为更有价值的人。

我是这样在审视这一特定的神话的——首先，是历史结束的神话，也就是说，在新技术的时代，旧的历史结束了，新的时代开始了；然后，是地理结束的神话，它意味着，在电脑时代，你可以在任何时候去任何地方；最后，是政治结束的神话，电脑似乎改变了过去所有动员群体力量的旧形式，因为你可以在网上做这些事情。我的观点是，第一，理解这些神话的局限性，技术不会结束历史，不会结束地理，不会结束政治，这些神话中有许多误解。除此之外，我想了解，人们为什么相信这些神话，有哪些需求引导人们崇拜电脑，为什么它会成为一种新的信仰。

问：您的研究方法主要是理论性的吗？

答：不仅仅如此，基本是三种思路。理论的思路要求你用理论的视角，即采用某种思想方法了解事物。但还有历史性的视角。例如研究电子空间的神话，就要研究媒介的发展，研究电报的神话、电的神话、电话的神话。我们研究，从19世纪50年代开始，随着电报的发明，电子的神话就被创造出来。同样地，在20世纪，对电的神话，对广播电视的神话也产生了，人们相信，电将结束历史，将为世界带来和平。除了理论性的、历史性的研究，还有经验性的方法。我的论点是，人们，特别是有权力的人们，正在支持这些神话。于是，我找到了比尔·盖茨的两本书。我认为，他是当今主要的神话制造者，人们将他的书作为电脑新宗教的圣经。人们应该仔细分析这些文本，以此辨认目前参与神话制造的作品的经验风格。

问：您是做内容分析等数量化的研究吗？

答：不，没有多少数量化的研究，更多地是质化的取向。经验性的研究不一定非要采取数量化的形式。我采用的主要是文本分析（textual analysis）的方法。我研究文本，试图理解、分析和解释文本。文本是观点的体现。

问：除了加拿大之外，您还研究过其他国家的传播情况吗？

答：是的。例如美国，当然，我来自美国。还有拉丁美洲。对于亚洲，我研究过马来西亚，研究了吉隆坡的一个高新技术开发区，以及马来西亚政府的传播政策，马来西亚政府希望马来西亚成为发展高科技硬件与软件的一个中心。我在考察，为什么特定的社会会选择投资发展高科技，它们是如何做的，以及这种政策带来的后果和对人民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