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西方城市“绅士化”现象的解读

4.3.1　战后西方城市“绅士化”现象的解读

1）“绅士化”理解一:城市更新的社会变迁效应

事实上，西方城市绅士化现象的出现可以归结为政府力量与市场力量相互作用的结果。随着20世纪中后期西方城市郊区化问题的加剧，一些大城市原先繁荣的中心区经济活力减弱，严重的失业率与其他城市社会矛盾加剧了中心城的衰退。在这种背景下，城市中产阶级和富裕阶层离开城市中心，中心区逐渐被大量的贫困阶层所占据，这不仅导致了生活、治安等环境恶化，而且也严重影响了城市的税收状况。在郊区化发展趋势不可逆转的情况下，如何实现城市中心区的更新和复苏成为西方国家政府城市发展的中心议题。

为此，西方国家在二战后不久就普遍展开了大规模的由政府主导的城市更新运动，尤以英美为代表的城市更新计划最为典型。如英国政府1977年公布了关于城市再生（urban regeneration）政策的白皮书，“许多围绕我们城市中心的内城正遭受经济衰落、物质环境恶化和社会环境衰败”，“我们不应任其衰败下去，否则，许多人将面临失业、环境肮脏、日渐恶化的住房以及日益贫乏的公共设施的危境”。在战后城市更新的早期阶段，西方国家政府实行了有目的、有步骤的财政优惠政策，进行了国家集中投资以刺激城市中心地段的发展战略与行动。如英国强调国家对城市实行干预主义，对城市增加国家支持性投资（1977年以前每年投入2 000万英镑的资金，1977年则上升到每年1.25亿英镑）^[10]。另外城市计划项目也由过去资助社会工程为重点转向工业、环境改善和基础设施工程建设等等（孟延春，2000）。在国家的干预和支持下，一些城市中心地区的确获得了比较显著的复兴成效，如伦敦的道克兰、泰晤士河流域更新（图4-6）、汉堡的港口仓储区改建等。但进入到1990年代，西方城市开始改变继续提供大范围的激励政策来改善中心地区的方法，继而广泛采用政府与市场联盟的纵向战略，建立市场与政府共同合作参与的更新体系（表4-1）。如英国在1999年建立了10个地区的开发代理机构来行使开发权利，使用每年40 000万英镑的财政预算，期望在城市改造中的公共支出更加合理并有所降低。

图4-6　英国伦敦泰晤士河两岸地区更新示意图

表4-1　英国城市更新政策的演变（1940—1990年代）^[11]

虽然西方城市更新的政策计划一直摇摆不定，中央、地方与企业间的矛盾错综复杂，但总体上仍极为明显地改善了城市中心区经济与社会环境，大大刺激了富裕阶层重新回到中心区居住的欲望，城市中心区“新白领群”慢慢聚集，形成所谓的城市中心区“中产阶层化”或“绅士化”的社会变迁现象^[12]。从郊区回流的富裕阶层重新塑造了城市中心的邻里社区，客观上改善了原来破败的城市面貌，带动了中心城区的环境改善和房地产升值。

2）“绅士化”理解二:贵族式的迁徙^[13]

最早的“绅士化”现象出现于1960年代末的英国，1980年代在北美、欧洲一些城市内绅士化开始呈较大规模的发展。如美国城市在经过1960、1970年代的人口郊区化阶段后，1980年代已经出现了大都市区比非都市区域的人口增长率要高，人口逐渐由郊区向都市区回流（图4-7、表4-2）。根据美国城市土地机构估计，北美70%的有衰落区域的大城市经历了绅士化（Fellmann J，Getis A，Getis J，1995），而北美大城市的部分衰落在北美郊区化过程中是比较普遍的现象（Beauregard B A，1986）。尽管绅士化在北美、欧洲的许多城市被证实，但是必须意识到，1970、1980年代的绅士化趋势与战后郊区化和内城衰退相比较，它还是一个相对小规模的地理集中现象（Hamnett C，1991；孟延春，2000）。

图4-7　城市化、郊区化、绅士化过程中的人口空间移动

资料来源:薛德升.西方绅士化研究对我国城市社会空间研究的启示.规划师，1999（15）

表4-2　1960—1990美国主要大城市的人口增长率变化、都市类型（%）

注:按1990年的情况确定的都市区域，大都市区域包括39个1990年人口超过100万的城市。资料来源:保罗·贝尔琴，戴维·艾萨克，吉恩·陈；刘书瀚，孙钰译.全球视角中的城市经济.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3

从城市社会学的观点来看，绅士化是指城市中原先低收入阶层居住的社区被中高收入阶层移入所取代的社区变化过程（薛德升，1999）。绅士化带来了郊区化过程之后人口向城市内部的再次相对规模化的集中。在美国、加拿大和西欧国家，回流的中高收入阶层中又以受过良好教育的新生代和“丁克”一族为主，由于他们对城市中心区建筑文化和景观及生活设施特定的文化偏好，加上城市中心区的土地曾经是城市最昂贵土地之一，他们回归有一种近代贵族再兴的文化感受。新的中产阶层“回归城市”选择城市中心区位的时候，一部分人选择了原来城市社会中的“灰区”（grey belt），就是那些社区治安较好，但原来多为中低收入为主的白人或退职人员居住的，并有某种衰败特征的社区。他们将其存款或借款投资在城市中心衰退邻里的住宅更新改造上，并将社会下层人口从原有地区挤了出去^[14]，因此西方绅士化现象又被称作“贵族式”的迁徙（Paul，Balchin N，2001）。从社会空间变迁的角度看，它是一种再城市化的过程，也可以将其简单解释为城市“再中心化”:即城市富裕阶层或中产阶层逐渐迁入城市中心，并替换内城中原低收入群体，导致城市社会空间重构现象的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