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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樟柯》影评,贾樟柯是一个怎样的人

时间:2022-07-31 百科知识 版权反馈
【摘要】:贾樟柯:讲了70年代末到现在,一个文工团的变化。“101”成员:《小武》我是昨天晚上看的。

“‘电影101办公室’与当代中国电影人对话录”将以系列的形式在本刊上连载,希望所有有渠道与电影人接触的朋友给我们多提供一些对话机会。电影人包括导演、制片、演员、摄影、美术等等。

时间:1998年8月11日晚

“101”成员:徐鸢、杨璐、虞立炜、平辉、杨文洁

嘉宾:贾樟柯、顾峥

地点:虞立炜家

“101”成员:最近是不是要拍一个新片《站台》?

贾樟柯:对。

“101”成员:什么时候开机?

贾樟柯:十月底,到上海来开机。

“101”成员:讲了什么呢?

贾樟柯:讲了70年代末到现在,一个文工团的变化。

“101”成员:是中国的文工团?拍些什么?

贾樟柯:“走穴”什么的。

“101”成员:上影出钱?

贾樟柯:不是,是法国人出钱,上影和我们合作,它算一个合拍片。

“101”成员:将来会放吗?

贾樟柯:将来啊,肯定会的,肯定会的,只要通过肯定会的。

“101”成员:现在就是通过难。

贾樟柯:我觉得也不难,可能得有耐心吧。反复地谈,反复地修改。我觉得国内不能放还是一个损失,就像我上一部电影在国内无法放映,现在电影节就像过节一样,那其实对文化建设毫无意义,脱离开这个环境还是不行。

“101”成员:我们的电影节太差了。

贾樟柯:上海的?我听说第一届办得不错,后来就……

“101”成员:第一次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怎么回事,第二次来看就这么回事,第三次人家就不来了。

贾樟柯:是组织不好?

“101”成员:大家不是纯粹为了发扬电影艺术为宗旨,都是为了挣钱,搞经济活动。

“101”成员:这部戏估计赶得上明年上海电影节,明年11月份。

贾樟柯:那我们还要给它签个合同,不能先去上海电影节。(笑)

“101”成员:明年是大气候,这片子要通过就要改。

“101”成员:《小武》我是昨天晚上看的。

贾樟柯:你觉得怎么样?

“101”成员:不像你说的“很闷,很闷”。

“101”成员:你做这部片子,是否是回到家乡后,对看到的东西的感触,包括对人,周围环境等?

贾樟柯:对,这是一个触发点。

“101”成员:包括一些人际关系的变化、环境的变化?

贾樟柯:这还是延续了我以前的(一个)东西,我以前有一个录像带叫《小山回家》,是1995年做的,那里面有些因素在《小武》里也有,比如说,很底层的生活,还有那种纪实性的东西。

“101”成员:我看后认为平视的镜头很多,机位不是很繁杂,很多都是纪录片的风格。许多长镜头,两个人对话机位都是固定的,小武送钱那段,机位一直是固定的。

贾樟柯:你说它像纪录片的方法,但它毕竟也是故事片。它主要还是怎样去还原生活,从大的结构上来说,它不是一个纪实的东西,其实生活是交叉的。

“101”成员:有些外景的东西是不是后期配音配上去的?

贾樟柯:外景没有,就有一场,因为当时声带丢掉了,外景没有。

“101”成员:有一场什么叫严打?

贾樟柯:那都是同期录的。

“101”成员:不过那个口型对不上,就是那个老头说:“这次我们搞了许多咨询活动……”

贾樟柯:因为那是抓拍的,那个版本没有。

“101”成员:《小武》那个海报做得很有意思。

贾樟柯:是木刻的。

“101”成员:像版画一样。

“101”成员:那些专业演员都是当地的吗?

贾樟柯:男演员不是,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学理论的。我的第一个片子《小山回家》也是他演的。他不是学表演的,是学理论的,我们都是学文学理论的。

“101”成员:那女主角呢?

贾樟柯:女主角是一个模特。

“101”成员:这都是从北京过去的?

贾樟柯:对,北京去三个,男、女主角,还有那个歌厅老板也是,其他都是当地的。

“101”成员:难怪,很标准的京腔。当地找的演员是业余的,还是专业的?

贾樟柯:业余的。

“101”成员:你是否把所有的都集中缩到小武身上,然后再截取几个片段,包括他与梅梅之间的感情、他的小偷生涯。

贾樟柯:三段生活。

“101”成员:包括与小勇之间的关系?

贾樟柯:友情、爱情、亲情。

“101”成员:最后买金戒指?

贾樟柯:对,实际上这部片子主要谈的还是人际关系,人际关系的变化。而这些人际变化可能也有它背后一而,当然这个原因也不是探讨的。引出这个话题,我希望还是很客观地来面对这一状态,尽量不带成见。所以机位是平视摄点,摄影机其实也是一个角色嘛,用旁观者这么一个视点,用这么一种方法来完成做的这个态度,自己希望是这样的,客观地、平静地来看。

“101”成员:小武这个原型是什么样的?

贾樟柯:也没什么原型,就是希望原来拍一个手工业者,比如说打铁的,就是很快要消亡的那种专业。这个电影里有很多东西是变的,因为中国现在是要转型时期,有一场是他给他以前的朋友送钱去了,他朋友说:“你这个钱我不能要,我要结婚了,这钱不干净。”然后,他又等了一段时间,他对他朋友手下人说:“那他贩烟,开歌厅,挣人家歌女的钱一样不干净。”没多久,这个朋友的手下说:“老板说了,贩烟不叫走私,叫贸易,歌厅挣歌女的钱是娱乐业。”其实,这整个是个转型期,很多东西是能变的。角色也是可以变的,走私说成贸易,角色可以互换,它们总有道理,总有生存的依据。但小偷不是,有些东西可以变,有些东西是不变的。做这个电影,我自己认为是保守的电影,像现在表现当代的电影,是通过现在看过去,用现代的生活来批判过去的生活。这个电影实际上是很留恋过去的。

“101”成员:就是他对小镇的感情。

贾樟柯:对,就是原来人与人之间的那种人际感情。

“101”成员:他也发现别人不一样了,他也希望自己出现在婚礼上,不找他去参加婚礼,他就认为有一种很说不过去的感觉,偷了钱来换成整数的来送。

贾樟柯:所以,我认为很多东西都包含在叙事里面,就是人际关系的层面。他的身份在后来引申来说,有些东西也许是不能改变的,而这不能变化的东西在这样一个转型时期,它的承受力也不同。比如说,他和小勇之间有这种义气,义气这东西对他来说是不能变化的,朋友感情是不能变化的,但是朋友已经变了,他不能变的义气和变的朋友之间的感情就有一个矛盾。所以,从表面上来看,这可能是一部没有情节、没有矛盾冲突的故事,很平淡,很平常,没什么惊奇的地方。但是在这里面我想拍一些潜在的危机吧。我这部片子在柏林电影节放映时,有一个柏林电影学院的老院长,是以前和法斯宾德他们一起拍电影的,他喜欢我这个电影是因为他觉得他可以沉浸在物质里面。整个电影很写实,很物质,很实,没有什么虚的。但是在这个很物质化的电影里面包含着精神化的东西。这也和我一贯的个人爱好也有关系。

“101”成员:我看下来觉得很实在,丝毫没有什么很修饰的东西在里头,包括他的语言、行为,从外表看都很实在。

贾樟柯:其实我带这个电影来上海是非常担心的,因为这部电影的审美取向,跟我印象中上海观众的审美有些差距吧,特别粗糙,很粗糙,很原始。

“101”成员:这也是跟着市场来的,但我相信我们这批成员会比较喜欢这部电影,因为它有许多原生的东西在里头。

贾樟柯:其实我拍电影特别追求质感,希望能拍些有质感的东西。我最近也在写一篇文章,对电影中的几个问题谈我的看法,对所谓的“精致电影”谈了很多。

“101”成员:很华美、很完美的那些。

贾樟柯:像美国的《秋日传奇》这样明信片式的电影,现在的观众喜欢,认为电影很美,其实那种东西完全是一种视觉的消费品。

“101”成员:很表象。

贾樟柯:它可以使你单纯的感观受到愉悦,但是在精神方面还欠缺一些东西。所以我在写关于“精致电影”和“粗糙电影”的一个认知,其实我来上海最担心的也就是这关。

“101”成员:你这片子给你们自己家乡的人看过没有?

贾樟柯:看过。

“101”成员:他们怎么看?

贾樟柯:我觉得他们不能很理智地看待这个电影,因为他看到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这个意义已经变化了,完全有另外的。所以,我觉得他们的意见不完全。

“101”成员:他们有一种主观的成分在里面。

贾樟柯:对,看到熟悉的东西,他就是另外一种情感了。

“101”成员:你是否认为自己是第六代导演呢?

贾樟柯:我觉得我从年龄上来说吧,可能差不多吧,三十多岁,但从电影上来说可能还没有到,不太一样,包括关注的东西,电影的方法不太一样。

“101”成员:我觉得第六代导演太想去表现,太想让别人注意到一些东西。

贾樟柯:而且,我认为最大的问题是他们还不是很单纯的去拍自己的私人生活,还有一个电影方法上的问题,就是说,他们有一种COPY型,他们的电影方法是COPY来的,他们有很多个经典电影的概念,这些概念在不断地出现,缺乏他自己的电影方法。这又要涉及我写的一篇文章中“新”与“旧”的问题。比如说,他的电影别人认为电影方式很新,很多移动镜头、升降镜头,其实你只要把这样一个电影放到整个国际电影来看,它是一个很主流的方法,是好莱坞的方法。比如说“边缘电影”的方法,这种即使是非主流的电影,它也有一个模式在那里。这种“新”与“旧”特别需要纠正。比如像《头发乱了》这样一部电影,它的方法很好莱坞化,所以我认为最主要是因为一个电影方法的问题没有解决。

“101”成员:我们国内用“代”来分电影导演,像第一代、第五代,国外有“新浪潮”、“印象派”,现在有“录像带俱乐部”。你认为第六代比较像哪一部分?我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第六代导演类似于昆汀·塔伦蒂诺那种,从录像带中观影得来拍片经验。

贾樟柯:我觉得他们比较复杂吧,从电影的品质来说,他们还是希望靠近希望的那种品质,但是从电影的方法来说,有很多方法迷惑他们,吸引他们,也就是时尚电影对他们的影响比较大。比如像昆汀的电影,我觉得是时尚电影。他的电影之所以能风靡全世界,一方面他是开创了时尚电影的成功,像王家卫电影,我认为也是时尚电影,它有时尚的音乐,有那样一种都市情绪,还有像岩井俊二的电影,都有很多时尚性在里面。这样因为它是时尚的,所以它容易流行,他们可能也想做这样的。像这样时尚的一个东西,可能他们就认为有先锋性在里面了,但我认为它还是流行文化的一部分。能风靡一时的东西,它肯定有媚俗部分在那里,这些所有的都是建立在我自己的电影观念上来说的。但从另外一个角度,可能我说得完全不对,从我追求的电影的品质来说,我觉得我是这么认为的。

“101”成员:学电影理论对拍电影有什么决定性的影响呢?

贾樟柯:我觉得有吧,我认为理论还是对我帮助挺大的。首先,是对电影史的了解,这个对创作是很有帮助的,你要创新、前卫,你也要知道别人拍过些什么。你认为很新的东西,实际上,别人已经做过了,可能是流行过很长时间的东西。而且不止这个,还有许多决定性的因素,在画面里看不到的。比如视点这个问题,它比较复杂,它是一个形式的问题,也是一个思想创作理念的问题。这个东西很复杂,你建立对电影的独特视点,是建立你电影方法的开始,这个东西其实有很多理论背景在里面,中国电影很大的毛病是视点混乱,或者完全是全知视点电影,这样的很多。越是严肃的电影,它要求你的视点越高,不是完全一个视点能解决掉的。

“101”成员:是不是说,如果我要拍一部好电影的话一定要有一个很新的叙事方法?

贾樟柯:我觉得叙事方法很重要,电影空间性、造型性的挖掘,视觉发掘已经可能非常成熟了。但是对时间性的……像塔可夫斯基说:“电影就在雕刻时光。”我觉得这话特别准确。电影还有另外一个东西就是时间性。时间性的东西贯穿在叙事里面,它可以最后成为一种形式的因素,中国电影在时间性的开拓上特别差。那天放映时,有一位评论家,我认为他说得很对,我觉得他挺理解我的,他说中国的小说,中国的叙事艺术,其实时间性把握得特别不好。比如像《西游记》这样的小说,孙悟空一个筋斗可以十万八千里,取消了在路上的时间所能带给人的东西。其实,它是一个在路上的故事,但它反而做得很平面,时间对它没有影响。还有像《金瓶梅》,整个被蕴藏在时间深处的东西没有被发掘出来。我从念书开始就认为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研究课题,解决了这个问题也是解决了叙事问题,它不完全是讲故事,它有形式在里面。时间性的开拓还有很多方法,很局部的方法,像塔可夫斯基有一个电影,我忘了是什么名字,它是一个固定机位,外面突然着火了,他就往外冲,人走了之后这个房间空了。这时,按常规导演应该切到外面去了,但是他没有,他的机位固定在那里,他走的时候碰倒了一个瓶子,瓶子掉在地上碎了。其实和叙事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它有一种时间的美感在那,这是一个局部的,跟叙事没有关系的关于雕刻时间的方法,但是还有许多因素贯穿在时间里面。

“101”成员:和你一块儿学电影理论的,还有什么人也在拍电影呢?

贾樟柯:没有。

“101”成员:你是否觉得做导演比学电影理论过瘾?

贾樟柯:也是个人爱好,做理论也很过瘾的。选择电影,是因为我有叙事的欲望,它就是压在心里头的这些东西,不是因为我学这个,我就要干了。还有我和电影这个媒体有很自然的亲近感,这个东西太好了,是很非理性的东西,特别喜欢吧。《黄土地》对我影响挺大的。

“101”成员:那画画做不到吗?

贾樟柯:画画做不到,没有叙事,也可以有叙事,但没有时间。

“101”成员:没有空间,空间很小。

“101”成员:我在《电影双周刊》上看到一篇文章,美国纽约电影节组织者说:“21世纪将是中国新生代导演的世界,中国第五代导演只是垫脚石。”如果照中国电影现状发展下去,这话是不是说重了?

贾樟柯:我觉得他说的中国电影不光是中国大陆电影,包括台湾、香港,中国是个很活跃的国家,因为我觉得像中国这样一个社会状况,太适合摄影机表现了。像上海,为什么那么多拍上海的电影没有特点。

“101”成员:他们对上海变化漠不关心。

贾樟柯:其实你看上海建筑就能知道这个城市的状态。那天去《文汇电影时报》,那旁边有一个桥,从桥这边看那边,然后突然冲过来很多助动车拐过去,它有一个路口你看不见,视线是被遮住的,觉得那个路口就和水龙头管子一样,流出来很多人,源源不断地骑着车,哗一下就过去了,你说它多适合摄影机表现。

“101”成员:有可能一些东西在司空见惯后,反而感悟不出什么东西,没有升华。

贾樟柯:就是看沉浸在这种东西里面能不能出来。

“101”成员:如果一个人他没有电影理论,也没有机会去学,那他有没有机会去拍电影?

贾樟柯:有啊,很多成功的不都是这样吗?电影理论是一种方法,有的人我承认他有一种天然的能力,也可以。我有一个观点,很多人不同意,将来的艺术电影是业余电影的时代,应该是。并不是说艺术电影是针对学院的。

“101”成员:他认为摄影机是他最好的叙事工具,通过摄影机能表达他一些想说的东西。

贾樟柯:你有冲动,才能找到你自己的方法。不是说先有方式,再去冲动,很多方式是你冲动的时候找到的。

“101”成员:像中国目前拍电影的导演都是学院出来的。

贾樟柯:这是制度的问题,不是人的智慧的问题。

“101”成员:国外很多人看看录像带就能拍电影了。

“101”成员:还有周围环境对他的认可程度也有关系。

“101”成员:香港很多导演都是从电视出来的。

贾樟柯:广告界、电视界、电台,那种片厂制度都是师傅带徒弟带出来的。

“101”成员:我们的电影业太简陋了,有些从电影学院毕业出来的人都不一定有工作做,何况这种业余的人,业余的人更没法插入了。

贾樟柯:这个东西不是能力的问题,还是制度的问题。

“101”成员:我们现在对经典老片只能停留在剧照上,没法看到。

贾樟柯:这问题对导演也一样,许多导演对文化背景,对历史背景一样也是断裂的。

“101”成员:我们无从去比较,因为这些东西在文字上是乏力的,只能通过影像才能给你一个观念,只是我们没有这种机会,只能在理论里面去啃。看得也不是很仔细,很多只有一个剧照。有些理论谈的范围很广,什么都谈,没看过片子,等于不看。

贾樟柯:可能你想的,和他说的也是两回事。

“101”成员:如果光看《小武》的海报,我会认为这部电影拍得很暗,现在看了一会儿觉得拍得挺干净的。看了20分钟,太亮了。

贾樟柯:或许你很快就会暗下来,第二段就会暗下来。

“101”成员:这片子不闷。

“101”成员:可惜,我们的艺术电影院不能放这个电影。

“101”成员:我们没有艺术电影的概念。

贾樟柯:不过我相信中国有一天会放的,这一天不远的。

“101”成员:你是否觉得将来的文艺气氛会越来越放开呢?

贾樟柯:我觉得这是不能逆转的潮流,可能局部会。因为联系不可能割断了,现在有互联网络,有录像带,有VCD,你怎么控制?你控制不了,不像以前了。

“101”成员:尤其是互联网。

“101”成员:对我来说看到《小武》是一个突破,第一次自己放给自己看这种片子,从来没有这种机会,说不定这是个良好的开端。

“101”成员:这真是一个很兴奋的事!听了很多传说,在北京怎么怎么传。我们有个“101”成员去了新西兰,在新西兰看《小武》,他是参加一个电影节看的。

贾樟柯:我们去过新西兰的奥克兰。

“101”成员:它放两个,一个是《小武》,一个是陈冲的《天浴》。

贾樟柯:拷贝去的,它是一个展映性的。

“101”成员:特别累,他也听不懂山西话,看的是英文字幕。和外国人一样,看的是英文字幕,看得特别过瘾。它的广告很有意思——“No Budget Movie”,就是没有成本的电影。

贾樟柯:像《七宗罪》片头的字幕,正好和我整部电影的成本一样。

“101”成员:《香港制造》多少成本?

“101”成员:50万。

“101”成员:《香港制造》是商业性比较高的,讲的都是古惑仔的东西,比较潮流的东西。

“101”成员:看电影是按经典的分类看还是什么都看?

贾樟柯:我觉得还是看多一点好,电影的种类是很多的,你可能会有自己的选择,没什么高低之分,就看你喜欢怎么样的,你什么电影都可以喜欢。

“101”成员:喜欢纯商业片也可以?

贾樟柯:可以。我还准备拍个武打片呢。

“101”成员:那你认为中国有拍武打片的实力吗?

贾樟柯:我想拍武打片主要是因为好看,我也喜欢看才会去拍。现在,我们看到的武打片都是飞来飞去的,而且主要是在天山、峨眉山这些地方飞来飞去,我特别想拍一个特别市井化的,就像我们看的《清明上河图》一样,在这样一个热闹的古代市井里面有一些高人。

“101”成员:这也可以拍城市题材、现代题材。

“101”成员:温瑞安有“现代武侠小说”。

贾樟柯:高手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天天吃灵芝草”那种,我现在只是有一个朦胧的方向,具体怎么弄,可能会以后慢慢再说吧。

“101”成员:中国现在拍许多电影讲大成本、大制作,我觉得大成本好像收不回钱来。

贾樟柯:问题是,这个是不是真的大成本,我认为这其实是一种逆流而上的方法,就是不顾死活的方法。现在,包括圈外的导演,哪怕是商业片的导演,控制成本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大家明白,市场越来越规范后,大家可以算出自己的成本来。我认为电影没有奇迹,《泰坦尼克号》好像是一个奇迹,有那么多投入,所以也不是奇迹。所谓奇迹就是花很少的钱,能够挣很多的钱。对我来说,控制成本是最主要的工作。我的第一部电影是拿30万拍的,我当时完全没有市场,不知道谁会买我的电影,只能用最少最少的钱来拍,拍完之后,卖多少算多少。但是我第一部电影之后我算了一下,不能超过300万,超过300万我会亏本的,我亏本,下一部就没戏了。拍完我就能顺利地发行,收拢资金,有人给你很多钱,你也不能那样,除非你有你自己的想法。独立电影来说,一定要控制成本,商业片也一样,他给你1000万,他认为能挣回1200万来。港台也很敏感,像许鞍华刚拍完的片子,成本控制在500万,用了李丽珍,摄影是余力为(《小武》摄影)。

“101”成员:中国现在独立制片找不到发行的,很难跟我们见面。

贾樟柯:在国内,《小武》拷贝来,拷贝去,人际传播,没有其他的传播方式,影院不对你开放。现在,对独立电影采取一种堵的方式,这不对,应该疏。我今天和上影谈,我们合作一定要搞一个积极的合作,如果设置障碍,你等于把很多片子赶到那个地步,而且我也有钱拍,要是没法按常规拍,那我也要拍,但我还是耐心地在做。

“101”成员:就像第六代影片一样,大家是看不到的。但是大家在传,某某拍了什么,会有一种期待,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要是制度完全开放的话,很多人看了觉得也就这么一回事。

贾樟柯: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第六代电影现在也有一个趋势——自我审查很严格了,真正自己的电影已经没有了。

“101”成员:昨天,我们在上影厂碰到李欣的妹妹李虹,她正好在拍《我要飞飞飞》。

“101”成员:刚拍完《超级城市》。

“101”成员:管虎那个新拍的也不是很好。

贾樟柯:我没有看。

“101”成员:《头发乱了》还挺不错。

贾樟柯:他自我审查很严格,这是他很苦恼的,他跟我聊过。

“101”成员:你是不是再具体点?

贾樟柯:比如在拿笔写剧本时,这个题材能不能通过,可能很好的题材,他觉得通不过就放弃了,他最后写出的剧本,拍的电影,肯定是一个折中的电影。不断地放弃,不断地妥协,最后就是温吞的,水不开的电影。

“101”成员:后来出现在观众面前的片子,可能构思已经是散乱不堪了。

“101”成员:所以以后应该留两个版本,导演版本和播放版本。

“101”成员:你现在的版本与原先的版本出入大不大?

贾樟柯:不大,差不多。

“101”成员:第六代都是对新的城市拍。

贾樟柯:上海、北京什么的。

“101”成员:那你为什么挑城镇的东西?

贾樟柯:我是那地方的人,从乡村出来,对那个地方一个是熟悉,一个是有感情。我觉得在中国像上海这类城市已经非常的城市化了,这些城市像在这广阔的土地上的几个盆景,真的生活、主体的生活还是在农村、乡村,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中国社会。所以我还是想拍这样的东西。

“101”成员:第五代也很多,只有黄建新拍点城市的。

贾樟柯:第五代可能对当代生活还是不太感兴趣。我拍这部片子,我就有种感觉,我要拍此时此刻的中国。

“101”成员:现在拍城市的片子,就是把城市只当作一个背景,这个故事可以在这里发生,也可以在那里发生。

贾樟柯: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在里面,这个城市是你想象中的城市,还是实实在在的城市,我不是说要临摹生活,而是那种质感,要有实实在在的情感的寄托。比如有一个导演要拍一个场景,一群人吃饭,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我要去马可西姆餐厅拍这场”,他的演员也是一个艺术家、一个画家,你干什么要去那,我们去胡同口的那个餐厅不就完了吗?在他印象中应该去马可西姆,那样亮丽的地方,是他追求想象中的城市,但这个画家或演员,他追求的是质感中的城市,是一个真正能把他的情感落实的地方。所以这个选择,我就认为是一个分歧。

“101”成员:我们现在看的很多黄建新的电影像夹缝电影一样,但表面上做的又是他想说的东西。

贾樟柯:我挺佩服他的,一个他,还有一个宁瀛,他们能很完美地表达自己的东西,对我来说不行,我很痛苦的,我也想这样。这样有一个好处,你可以让中国人看到你,你想说的话大家也能够看明白、听明白,但是我没能力做。

“101”成员:贾导,你认为这样的片子在具体拍摄时,还要下哪些工夫呢?

贾樟柯:我觉得完全靠经验吧,对这套规则的理解和熟悉。

“101”成员:你是否想拍那种好莱坞式的电影?

贾樟柯:我不想拍,我想拍武打片。(笑)

“101”成员:你的武打片是艺术片一点,还是商业化一点?

贾樟柯:也不是艺术片,也不是武打片,就是我想象山的东西。

“101”成员:城市生活的东西?

贾樟柯:是古代的城市生活,像开封什么的。

“101”成员:当初拍片时,你是学理论的,对机器接触也不多,你对机器是什么感觉?

贾樟柯:这和学校教育有关系吧,虽然说是理论,但是其他别的东西也学。我们摄影也学了两年了。慢慢拍嘛,我刚开始拍录像带,拍完以后再拍电影,这样才是一个熟悉的过程。而且拍《小武》时,也不特别熟悉,稀里糊涂的,反正有摄影师帮忙,大家一起。拍电影就是这样,每个部门都有一个像工程师一样的人,在技术上给你保障,当然,你自己也得懂。

“101”成员:导演更多的在影像上?

贾樟柯:还有现场气氛。至于这个影像怎么获得的,太具体的,我也不明白,但是你要知道你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影像,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你要什么。还有从技术上来说,这是一个摄影师最起码的能力,你连技术都搞不好,那你还当什么摄影师呢?

贾樟柯:不论是拍短片,还是长片,看起来两个差不多,但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我原来拍的都是短片,50分钟,当我拍《小武》时,我遇到了很多我从未碰到的问题,这不是制片上的困难,而是你考虑的问题更多了。长片的分镜头也不一样。

“101”成员:你的很多东西是现场临时的,还是事先分镜头写的?

贾樟柯:都是现场,即兴地拍。

“101”成员:那你对于光的要求就不是很高喽?

贾樟柯:也可以,就对灯光师的要求很高。

“101”成员:拍《小武》耗片有多少?

贾樟柯:4∶1,那天我在电视里看张艺谋说他耗片50∶1。

“101”成员:听说陈凯歌一个镜头可以拍70多次。

贾樟柯:还有你的判断力,有时候耗片很厉害,是因为他不敢相信。我们耗片少,是因为我们就一个方案,没有其他的方案可以拍,行就拍了。

“101”成员:拍的前期准备得很充分。

贾樟柯:我现在没拍过别人写的剧本,如果我拍别人写的剧本,我可能会做一个台本,但也不是分镜头。

“101”成员:你还写电影理论文章吗?

贾樟柯:现在正在写一个,很快会写出来,《关于电影中几个问题之我见》,粗糙与精致主义,还有新与旧。不是纯粹的理论,就是一些关键性的问题,像新与旧这种,完全是观念上的。

“101”成员:中国现在电影理论是不是很火?

贾樟柯:没,反而糟糕,缺乏影评人。

“101”成员:你认为合格的影评人,应该符合什么条件?

贾樟柯:我觉得就是要有真知灼见吧。不一定是一大套一大套的东西,但是要能从天性的美感中发掘到一大套东西。而且一定要诚实、诚恳。特别是在西方,影评人有左右电影的能力。同时也会有许多人来找你。这次,我在柏林遇到一个影评人,他是著名的亚洲电影专家,《黄土地》是他带去欧洲的。一部电影,第一天如果是10个人去看,第二天晚报发个评论说不错,可能就有100个人去看。他有这样一个能力,他和陈冲是好朋友,但《天浴》也不行,即使是好朋友,这样他越来越有信任度,不管是拍电影的人,还是看电影的人,对他的影评都有一个信任度。

“101”成员:我觉得中国电影倒没骗人,但是宣传骗人。

贾樟柯:对,而且,我做导演也有一个感受,就是谎话听多了,就信以为真了。每天有人说你拍得好,你就会认为你拍得挺不错的。

“101”成员:你是否认为中国将来有大量的影评人对中国电影是有好处的?

贾樟柯:我倒不希望大量存在,电影也有一个生态平衡,艺术电影也有自己独特的生存方法,不要故意去破坏它,你就放着它,也别扶植它。它行就拍下去,它不行也就被淘汰了。独立电影往往容易形成它自己的一个循环,低成本、低投入、低产出,挣不到很多钱,但也不至于赔钱。对导演来说,只要能维持生活,能让导演拍下去,有电影拍就可以了。

“101”成员:那也有危险,一部不好了,后面就完了。

贾樟柯:对,那你就从头再来吧。电影有随时被淘汰的危险,这对我来说有压力,作为电影导演你随时会被出局。

“101”成员:你在这样的环境中,是否会干其他的?

贾樟柯:我不会,今天我还说过,世界上挣钱的机会会有千百条,为什么要去拍电影,我可以去贩贩汾酒什么的。拍电影就是坚持你的理想。

“101”成员:是不是在中国拍电影一定要有一个批号?

贾樟柯:不一定,像有的人把电影作为一种生存方法来说,也是为了生存、挣钱,同时也是爱好,要是想得很神圣,不能乱来,那你就过其他生活。我情愿拍广告,也不去拍烂片,要么完全就是一个商业行为,要么就好好的,不要违心地去拍。

我没正当职业,我是二无人员。如果在外国,我的正当职业就是导演,但在中国我不是,在中国我是三无人员。

“101”成员:《小武》中有许多音乐背景,赵本山的小品什么的。

贾樟柯:这是后期混进去的。

“101”成员:有没有什么特别含义,片子中有一大段《喋血双雄》。

贾樟柯:有一些吧,其实,这是他的精神世界,包括卡拉OK。这像他的家,写他,也是写一个没有归宿的人,但他可能有一个躲避的地方,这地方,可能就是这个东西。我想把1997年内地最熟悉、最能听到的声音都放在那里面。那些场景、街道可能是像文献一样的东西。电影应该是一个记忆,但我们现在的电影是商业片影像,还有一种是主流意识形态那样的影像,没有真实的人民的记忆。这实际上是剥夺民间的记忆,真实的记忆,而这种东西摄影机最适合去保留它。

“101”成员:我们中国人拍电影,现在很难抓到那些流行的东西。现在VCD这么多,中国也没一部电影讲过VCD,像香港电影就有,古惑仔就设计成卖盗版VCD的人。

贾樟柯:还有意识问题,可能有的导演拍电影太紧张了吧,拍电影就觉得太小了,或许这不值得拍,我要拍更大的东西。

顾峥:就像写“中国电影十日谈”一样。(笑)

“101”成员:前几天放《顽主》,看看那时代流行的东西。

贾樟柯:所以说,这是一个记忆,你得做这样一个工作。

“101”成员:我们现在都忘了生活了,不知道这世界在干什么。

“101”成员:你在城市中接触得太多,反而抓不住东西,已经麻木了。

贾樟柯:这样就完全取消了它的意义,那种所谓“形而下”的东西,你怎样来把它吸取难。其实,我觉得《找乐》是中国电影纪实的影片,产生美的,它是第一部,它有很多美感。像《小武》里面有许多很暧昧的地方,很多说不清的地方,对我来说是一个语言设想,对别人而言可能是没说清楚。

“101”成员:现在,国外有很多的,一个故事需要你去想象,镜头很长。

贾樟柯:像现在的老年人为什么看不懂当代电影,我认为他可能有很多年没看电影了,电影方法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就像原来的方块字,突然变成草书的了。

“101”成员:有些影像很出色的电影,看之前,了解下它的故事是否有好处,看的时候,你就可以特别注意影像的感觉,光什么的。

贾樟柯:实际上这也在解剖它,是很理性的。我这片子9月18日在香港上映。

“101”成员:别人的影片过去是当场买断的。

贾樟柯:它是地区版权,在香港是五五分账。

“101”成员:香港商业性影院很多。

贾樟柯:我们上不了商业性影院,先在艺术中心我们放四场,后面就试片,也就是和各家电影院来招标,看谁感兴趣,然后大家谈条件。香港现在有个“互动电视”,它要买我这个电影,它通过一个电话线,有个选码器,你可以通过它的片库,有一大堆各国的独立电影。

“101”成员:拍电影的投资是怎么搞到的?

贾樟柯:我的《小武》是很偶然的,是在香港,去参加那里的电影节时拿回的钱。

“101”成员:第一部的钱呢?

贾樟柯:第一部是我们几个凑的,很少。

“101”成员:什么机器拍的?

贾樟柯:BETA机拍的,我的下一部就是《小武》带来的,一个套一个,滚起来的。

“101”成员:如果一个人看了许多片子,但对电影具体技术不熟悉,他去拍电影,可行性大吗?

贾樟柯:可行性很大,但不要太大,可以做一个短片嘛,做一个10分钟的。你可以找一个BETA机或家用录像机也可以,拍完后做,做的时候你慢慢就会懂了。做会了10分钟,下一个可以做30分钟胶片的,你可以聘很多工程师、摄影师,他会帮你去解决。这东西没那么复杂,你拍一次,拍两次就知道了,自己再读点书。

“101”成员:拍十分钟,是要故事性强一点的,还是纪实性强一点。

贾樟柯:看你的目的是什么了,每个人不一样。电影主要的问题还是一个整体的问题,不管技术还是电影的一个方法、形式,你应该把它当成一个完全的作品来对待。如果你把它光当作解决技术问题去做,有很多问题你是学不到的。结构,节奏,上一场与下一场是什么关系,人物的渐变包括服装,这些都是需要在整体的叙事中来研究的问题。这种能力是综合的,拍广告的人可能技术把握得很好,但他未必能拍好电影。技术问题不是最大的障碍,很多人刚开始拍戏,都不懂技术。我拍《小山回家》时,也什么都不懂,别看上了那么多课,那都是假的。拍完之后你一定要大胆地拿出来给大家看。

“101”成员:做这样的小片子,是不是一定要赋予电影什么意义,也即是告诉别人某些东西?

贾樟柯:也不一定,但是你为什么要拍这部片子,就是为了有话要跟别人说。

“101”成员:如果纯粹改编一个故事呢?

贾樟柯:也可以,你只要拍出来就可以了。

“101”成员:你有什么具体的书目可以推荐一下?

贾樟柯:有一本自传很好,是让·雷诺阿的《我的生平和我的电影》,还有《电影的七段航程》。反正是一大堆,我认为看看导演自己谈电影的那一方面的书比较好,如《雕刻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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