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时期的庄园制经济

必然的衰落

◆魏晋画砖·大妇小妾坐享酒食

门阀世族在经济上也受到很多的优待，他们按官品大小占有大量土地和劳动人口，但他们并不向国家纳租服役；他们可以利用特权任意兼并土地、使大量的人口投奔到自己门下，从事大规模的庄园制经济；他们也可以利用特权无休止地聚敛财富，过着荒淫奢侈的生活。为了显示自己特殊的社会地位，世族向来自矜门第，不与“庶族”（即普通地主）为伍，不肯与之并坐，甚至不相往来。庶族尽管贵为皇戚或与他们是同僚，倘不自量力而拜访世族，也会遭到世族的羞辱。在婚姻上，世族为维护自己的声望与血统的优越，特别讲究门当户对；如王、谢两家便经常联姻。士族内不同等级间的联姻，也会受到其他士族的非难，导致声望下降，政治前途也随之黯然失色。

◆魏士大夫图

而相比之下，在这种特殊的门阀政治中，庶族地主的仕途则非常艰辛，很难得到升迁。他们即便以一时之勇或者绝世之才而获得了皇室的信赖和尊崇，也依然会受到门阀世族的鄙视和排挤。但为了自己的地位和权势，他们又多通过阿谀奉承等各种手段换取门阀世族的认可。他们虽然也同样是地主阶级，但是在门阀世族这个特权阶层的垄断之下，他们的生活，尤其是仕途晋升也并不安逸轻松。史书有“士庶之际，实自天隔”的记载，称地主阶级内部这种悬殊的差距为“士庶两重天”。

特权与隐逸文化的结晶—庄园

魏晋南北朝时期，与门阀世族势力发展相对应的，是封建制庄园经济获得了充分发展。封建庄园制的发展既是东汉以来农业和手工业发展到一定阶段的表现，也是魏晋门阀世族经济特权的突出反映，是大地主进行土地扩张兼并与其经济特权相结合的产物。与庄园制经济相联系，这一时期作为庄园经济依附人口的佃客、部曲制也空前发展。

西汉末年开始的土地兼并在东汉建立之后并没有得到有效的遏制，相反，由于东汉时期地方豪强地主势力的迅速发展，掠夺土地和人口，建立大规模庄园已成为普遍现象。所谓“豪人之室，连栋数百，膏田满野，奴婢千群……”，正是对当时庄园制经济的真实写照。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庄园制经济随着世族门阀政治的发展而达到了新的高潮，这时的庄园经济遍布各地。由于长期的土地兼并，因此社会上出现了很多无业游民，他们为了生存，其中多数人只能依附于门阀世族，因而魏晋时期的庄园都有很多的依附民。而随着依附民的增多，庄园的规模也空前扩大，不仅包括传统的农业种植，还包括手工业作坊、满足庄园主日常生活的奢侈品生产等多种行业。这种庄园内部有较细致的分工协作，史称“车船贾贩，周于四方；废居积贮，满于都城”，庄园已经成为一种自给自足的封建自然经济体系。

魏晋时期的庄园除了自给自足的经济追求之外，由于受社会上逐渐兴起的玄学清谈之风的影响和田园归隐思想的感染，很多庄园都非常注重布局结构，追求自然之美，或依山傍水，或插花栽柳，或种竹以示风雅，或浇菜以博闲趣，不同的庄园也表现出它们主人不同的旨趣和追求，因此在某种意义上，庄园也有些别墅的特性。

庄园是门阀世族的经济基础，也是他们的经济依靠。许多庄园规模都非常大，因此魏晋时期的庄园也都设置有许多的防御措施和相当规模的庄园武装力量。这些庄园主们将自己宗族的成年男丁组织起来，形成一种血缘关系和主从关系相结合的武装，以维护庄园治安，保卫庄园生产的安全，防范依附民的反抗和逃跑。另一方面，由于庄园主一般都是地方豪强，因此这种武装同时也作为一支维护地方治安的重要力量，增强了庄园主在地方上的地位和实力。

◆魏晋画砖·封 建主的士族庄园

安逸与奢华

魏晋时期的门阀世族在政治上掌控要职，因而可以为所欲为；在经济上享有各种特权，因而可以广占良田，免去赋役，因而他们极其富庶，生活也极其奢华。政治、经济上的特权为他们荒淫豪奢的生活提供了保障，因而他们纵情于酒肉声色，挥金如土，纸醉金迷，荒淫无度。

据史书记载，当时的门阀世族一日三餐的饭菜花费达万钱以上，有的甚至一餐花费两万钱，还认为“无下箸处”。他们有富丽堂皇的豪宅，有山珍海味的餐饮，有华贵美丽的服饰，但依然贪得无厌，从不知足。当时的贵族官僚们互相夸豪斗富，蔚成风气。如西晋石崇与王恺斗富，就是展现当时门阀世族豪奢生活的一个侧面。到南北朝时期，门阀世族实力虽然开始衰落，但他们依然过着无比豪奢的生活。史称北魏后期“帝族王侯、外戚公主，擅山海之富，居川林之饶，争修园宅，互相夸竞”。河间王元琛之豪富冠绝一时，无人能与之争雄，因此他常有“不恨我不见石崇，恨石崇不见我”的豪语。

侈奢生活的另一个表现就是沉湎声色。魏晋时期，无论君臣，多数沉湎于声色犬马之中，过着淫逸放荡的生活。当时王公贵戚争相纳妾蓄妓，不但讲求“绝色”，还要讲求数量众多。他们或“姬妾盈房”，或“争容斗艳”，以至“妓乐之妙，冠绝一时”。在这种互相攀比夸耀的氛围中，贵族官僚姬妾多达数十人者比比皆是，有的甚至有姬妾侍婢数百人。他们淫逸放荡的生活还超出了女色，转而寻求男色的刺激，以至“男宠大兴，甚于女色，士大夫莫不尚之，天下咸仿效”。

◆青瓷庖鱼俑

魏晋门阀世族在这种豪华、淫逸、放荡的生活中形成了独特的生活方式。由于上层社会崇尚犬马声色，因此在任人选才时也开始崇尚风貌，注重体态。他们不仅以门第品评人物，而且在门第之内开始讲求以貌取人。由于朝野注重风貌体态，因此达官贵人非常讲究穿衣打扮，美容修面，史称贵族子弟“无不熏衣剃面，傅粉施朱”。

生活在淫逸中的门阀世族，手无缚鸡之力，不事劳作，甚至迈步行走都靠奴仆代劳，是一个真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寄生阶层。

◆东晋庄园生活图

必然的衰落

门阀世族作为一个特权阶层的崛起，与魏晋时期的政治变动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们是当时社会动荡、政权频繁更替、权贵夺权自立等一系列社会变动的产物。从曹魏前期九品中正制的确立到后期的“给公卿以下租牛客户，数各有差”政策，从孙吴的给田复客制度到西晋太康元年（280）对百官依品级高低占田荫客荫族的特权的正式规定，门阀世族一步步地依靠他们扶植起来的皇权使自己的特权合法化、制度化了。他们可以荫庇亲属，收揽门生故吏，享受种种政治和经济特权；他们虽然严格地保持着与庶族地主的距离，维护着自己的特权和等级，但是只要当权者对他们的政治依赖有所削弱，他们的名望、声势和地位也必将随之下降。

南北朝时期，虽然门阀世族还保持着一定的影响力，还享受着安逸腐化的寄生生活，但他们的地位越来越开始受到皇权的威胁了。北魏前期的政治中心在北方草原地区，后来又注重于自己内部的汉化调试，因此汉族门阀世族并没有太多插手的机会，而南方的刘裕、刘义隆父子，也更注重于休养生息，改变策略，寻求社会发展，因此留给门阀世族发挥能力的空间越来越少了。与此同时，长期过着寄生生活的门阀世族也越来越腐化不堪，腐朽无能了，他们不但无心，也无力关心政治，而且他们甚至都已经失去了其先辈们攫取特权的那种欲望，因此，这个寄生的阶层随着社会环境的变化越来越不能适应生存了。

到南北朝后期，随着北方周武帝、南方梁武帝等一些比较有作为的皇帝励精图治的改革，一批批的寒门俊秀被选拔到了政治高层。梁武帝曾置五经博士，并规定“五馆生皆引寒门俊才，不限人数”，“虽复牛监羊肆，寒品后门，并随才试吏，勿有遗隔”，这就使得寒门士子有了进入仕途的资格和机会，对门阀世族独断朝政的地位构成了极大的威胁。而此时的北朝，由于北魏门阀制度推行之初就没有给与他们过高的特权，而且北朝社会非常注重军功，因此随着社会的发展，人才也逐渐转向从庶族地主中选拔，形成了士庶竞技的局面。

总之，自南北朝后期起，门阀制度开始走向衰落了。世族在官吏选拔与任用上所享有的特权逐渐被削弱，而庶族在各级政权中所占的比例也在逐渐增加。更重要的是，选拔出来的庶族人才，不论在能力上还是意志上，都是那些腐朽无能的寄生阶层无法企及的。因此，长期以来依靠门第选择官吏的制度逐渐松懈了，士庶之间的清浊之分也逐渐淡化了。当门第不再作为一个选官优先权的标志的时候，门阀世族制度也就走到了尽头。隋朝建立之后，科举制的建立和逐渐完善完全取代了门第等级制度，门阀世族制度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

◆嵌宝石金猪带饰
带饰长10.8厘米，宽5～5.6厘米。以嵌宝石的半浮雕金猪作主体图案。金猪形象生 动逼真，纹饰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