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谓外交理论

一、何谓外交理论

最初，理论（theory）来源于希腊文θεωρα，原意是“查究”。尽管学术界对理论的看法存在差异，但理论在学者们眼里还是有着确定含义的，那就是理论必须具有一定条件，把理论看作一种具有共同条件的理论范式。托马斯·库恩（Thomas S.Kuhn）认为每一个科学发展阶段都有特殊的内在结构，而体现这种结构的模型即“范式”（paradigm）。范式通过具体的科学理论，表示一个科学发展阶段的模式。⁽¹⁾范式具有实用主义倾向，它保证了在一个特定历史时期内某些问题具有特定的解，赋予围绕这些问题而展开的研究以崇高的价值，是某一历史时期为大部分共同体成员所广泛承认的问题、方向、方法、手段、过程、标准等。

从理论范式角度观察，一个完整的外交理论包括四个组成部分。一是核心问题。外交理论应该是对某一现实问题的解释，至少是对经验现实最有说服力的解释。外交理论的核心问题是一个国家外交的决定性因素是什么，以及为什么两个或多个国家能在某一问题上以和平方式解决分歧。对于这些问题的不同回答，便构成了不同的外交理论。二是前提条件。理论必须具有一定条件，只要满足解释的条件，理论还会发挥作用；如果不能发挥作用，应考察新因素的影响，直到找到能够解释某一现象的前提条件，并检验有效性。三是因果联系。理论是对现实的认识和把握基础上的思维明确化，是自变量与因变量之间的因果关系，此种关系必须能指导人们利用规律，对人们改造世界提供正确或错误的指导。四是适用范围。任何理论都像炸弹一样，具有一定杀伤力，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

自15世纪外交开始呈现现代特性以来，外交理论就产生了，并且经历了一个从传统外交理论到现代外交理论再到新外交理论的过程。只不过由于外交被更多看作一种外交家的艺术，外交理论的发展是迟缓、薄弱的，人们很少关注外交理论问题，甚至鄙夷为“外交无学”。尽管此种批评听上去十分刺耳，但实际上也不怎么冤枉。迄今为止，学术界对外交理论的使用仍然比较随意，经常将外交哲学、外交思想和外交理论混淆使用。为了将外交理论研究引向深入，需要明确外交理论概念的内涵。

首先，外交理论不同于外交哲学。外交哲学关注外交应该是什么的问题，外交理论关注外交是什么的问题。外交哲学更多承载着对外交的一种价值使命和理想追求，比如认为外交安身立命之道就是寻求和平，将外交归结为和平之学还是战争之学，区别了对外交哲学的不同流派。相比之下，外交理论更多地承载着对外交的一种知识确证和规律探索。众所周知，理论就是一系列规律和法则的集中，外交理论更注重追寻外交现象背后的一系列内在固有的、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比如同样是关注和平问题，外交理论仅仅关注作为完全中立的外交工具本身的规律，关注诸如在什么条件下寻求和平目标能够实现，怎样才能突破目前的僵局，进而达成一项令各方都能接受的协议等。外交哲学不管能不能实现，只管是否信奉和恪守；外交理论必须强调实现的必然性，不管是否信奉，只要具备一定条件，就会产生可预期的效果。外交理论家不是预言家，也不是宗教神甫，而是一些能够对某些外交现象作出合理解释的人。

其次，外交理论不同于外交思想。外交思想是关于外交政策的理念、理论、观点和看法的体系，外交理论则是对外交规律和法则的集中，是在明确前提条件下对外交因果关系的稳定性看法。外交思想包含外交理论，外交理论仅仅是外交思想中可验证的组成部分，可能还存在不可验证的价值判断和外交猜想。一个人或一个国家的外交思想不可能完全是符合客观规律的外交理论，更多的还是对外交的一种主观想法。相比之下，外交理论则是人们在外交实践中概括出来的有关外交的系统性主张、见解或结论。⁽²⁾外交理论，是对外交进行概念、道德、法律以及历史的综合分析研究。⁽³⁾

综合上述对外交理论的阐释，我们可以将外交理论界定为在外交实践中形成的关于外交现象、关系及其行为的相对稳定的规律和法则的总和，是关于外交是什么、外交遵循哪些规律以及和平处理国际关系如何可能等问题的一系列规律和法则。外交理论具有四个基本特点。一是客观性，外交理论是对外交现象的理论解释，是对客观外交规律的阐释，正确的外交理论来源于外交实践，不存在脱离外交实践的理论。二是可验证性和知识确定性，尽管作为一种社会现象，不可能存在外交现象的简单重复，但外交规律还是能够发现一些基本的历史逻辑性，在排除许多偶然因素后，在外交现象的核心范畴里仍然存在一些客观规律。三是外交理论在其现实性上具有层次性，最高的是公理和原理，是能够解释一切外交现象的公理，这在外交学中是非常少的；其次是适用于某一时代的理论；再次是适用于某一领域和具体部门的理论。四是外交理论具有实践指导性。外交理论来源于实践，反过来又要指导外交实践，并接受外交实践的检验。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指出：“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但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⁴⁾从根本上来说，研究和学习外交理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武装群众，指导外交实践，为了“改造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