蕃客与蕃学

蕃客与蕃学

最早于唐宋时代来到中国的穆斯林，在中国史书里被称为“蕃客”，也就是“外国人”的意思。他们的身份主要是商人，居住在当时的一些大城市里，形成了小规模的聚居区，称为“蕃坊”，也就是“外国人居住的地方”。

唐代的首都长安和阿拉伯阿拔斯王朝的首都巴格达，都有一百多万人口，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两座城市。在唐高宗永徽二年（651年）的时候，阿拉伯使节第一次来到长安，两个政权之间从此建立起了密切的经济和政治、文化往来。那个时候，西亚和中亚的穆斯林主要通过两条路线来到中国：一条是通过贯通亚洲内陆的“丝绸之路”来到长安、洛阳、开封等地，一条则是通过“海上丝绸之路”，经过印度洋、马六甲海峡来到中国的沿海城市广州、泉州、杭州和扬州等地。

广州是唐代有名的港口城市，阿拉伯和波斯商人航海来到中国，都在这里上岸。由于海外的贸易的兴盛，唐朝政府专门在这里设立了一个管理结构，叫“市舶司”。后来，外国商人越来越多，形成了广州的“蕃坊”。有一个阿拉伯商人苏莱曼大概在唐宣宗大中五年（851年）的时候详细地描述了当时广州蕃坊的情况：

中国商埠为阿拉伯商人麋集者曰广府（广州）。其处有回教掌教一人，教堂一所。……各地回教商贾既多聚广府，中国皇帝因任命回教判官一人，依回教风俗，治理回民。判官每星期必有数日专与回民共同祈愿，朗读先圣戒训。终讲时，辄与祈愿者共为回教苏丹祝福。判官为人正直，听讼公平。一切皆能依《可兰经》、圣训及回教习惯行事。故伊拉克商人来此方者，皆颂声载道也。

怀圣寺“教崇西域”匾

广州蕃坊据研究可能已居住有穆斯林上万人，并修建了中国最早的清真寺之一：怀圣寺。这座清真寺里有一形状似银笔的巨塔，一直保留到今天，堪称是中国伊斯兰教第一塔。在广州蕃坊这座中国最早的穆斯林聚居社区里，清真寺是社区中心，这些具有外来侨民身份的阿拉伯人、波斯人，按照伊斯兰教的风俗自主安排自己的生活，并有经中国政府认可的社区领导人。我们可以推测，在这座清真寺里不但有伊斯兰教的阿洪，也一定开办着阿拉伯式的教育，以满足那些远离故乡的穆斯林们教育后代子女的需求。

老照片：清代拍摄的怀圣寺照片

今日怀圣寺光塔

另一个蕃客聚居的地方是福建泉州。泉州城南形成了大规模的穆斯林聚居区，蕃商们“侨寓泉南，轻财乐施，有西土气习。作丛冢于城外之东南隅，以掩胡贾之遗骸”。宋元时代，泉州的藩坊盛极一时，建有至少七座清真寺。今天仍保存完好的圣友寺（也称清净寺），始建于公元1009年，是中国伊斯兰教现存最完整的古代建筑之一。在14世纪阿拉伯人伊本·白图泰撰写的游记里，就记载了关于泉州的景象：“该城的港口是世界大港之一，甚至是最大的港口。……穆斯林单住一城。”他在那里见到了穆斯林法官塔准丁·艾尔代威里，很多穆斯林富商，以及拥有一座苏非道堂的谢赫鲍尔汗丁·卡泽龙尼。在游历了中国的一些地区以后，他又写到：“中国的每一城市都设有谢赫·伊斯兰（伊斯兰长老，即教长或领袖），总管穆斯林的事务。另有法官一人，处理他们之间的诉讼案件。”

泉州圣友寺礼拜殿遗址

唐朝的首都长安，可能也形成了穆斯林聚居区。根据《资治通鉴》的记载，唐代有很多外国人留居长安并娶妻生子，“胡客留长安，久者或四十余年，皆有妻子”。以至于唐太宗贞观二年（628年）的时候专门下圣旨禁止“诸蕃使人”携带所娶的中国妻妾回国。穆斯林的聚居区在当时长安的“西市”一带，他们在这里修建了中国最早的清真寺之一化觉巷大清真寺。至今，西安市莲湖区北院门街道办事处辖区内的回族聚居区仍称为“回坊”，这可能是中国延续时间最长的回族社区之一。

西安化觉巷大清真寺（唐）

杭州凤凰寺（南宋）

扬州仙鹤寺（元）

北京牛街礼拜寺（辽）

南宋的首都临安（杭州），也成为当时重要的穆斯林聚居地。伊本·白图泰在游记中也记载了杭州穆斯林的情况。另据《西湖游览志》记载说，杭州清真寺名为真教寺：

元延祐间（1314—1320年）回回大师阿老丁所建。先是宋室徙跸，西域夷人安插者多从驾而南。元时内附者，又往往编管江、浙、闽、广之间，而杭州尤多，号色目种。隆准深眸，不啖豕肉。婚姻丧葬，不与中国相通。诵经持斋，归于清净，推其酋长统之，号曰满剌，经借番书，面壁膜拜，不立佛像，第以法号祝赞神祗而已。

这座真教寺就是今天杭州的凤凰寺。此外，在扬州、开封、北京等地，也于唐宋时期陆续形成了一些穆斯林聚居区。

随着蕃客日益增多，并在中国生儿育女，也就产生了教育问题。从唐宋的蕃坊开始，中国穆斯林的教育体制就沿着伊斯兰教育与汉文教育两条并行的线索展开了。北宋时候的一本叫做《铁围山丛谈》的书里谈到：

大观、政和年间，天下大治，四夷响风，广州、泉州请建蕃学。

这里的“蕃学”，就是最早的中国穆斯林接受汉文教育的官办学校。至于这种蕃学当中如何开展教学，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