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襄公始封与周礼西渐

一、秦襄公始封与周礼西渐

东周初年，周室东迁，礼乐东移。然而，周平王封秦襄公为诸侯，却导致了周礼的西渐。这是东周初年社会政治文化生活中的重大事件，它不仅改变了当时的政治文化格局，而且对当时的文学也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秦襄公始封，使秦人与留守岐丰之地的周族人群共居一处，也意味着秦人全面接受了周人的礼乐文化。从史官制度、服饰制度，到祭祀礼仪、田猎礼仪、燕饮礼仪等，秦人的文化建设从襄公时起次第展开。《秦风》相关诗篇就是在上述背景下产生的，体现了秦人接受周文化并制礼作乐的精神。

1.秦襄公始封的重大影响

东周之初的政治状况，《史记·周本纪》所载以为平王元年东迁洛邑，定于一尊。宋王应麟《困学纪闻》已言其失实及自相矛盾之处甚多。《古本竹书纪年》的相关记载与《周本纪》很不相同，以为幽王死后，出现了天王宜臼与携王余臣“二王并立”的政治局面；周平王在申、缯、鲁、许等国的拥戴下立于西申^[75]，而支持携王余臣者则为虢国及戎族等势力^[76]。结合出土文献及传世典籍所载，《竹书纪年》之记载更为接近史实。晚近学者亦多倾向于《竹书纪年》，以为幽王死后平王与携王二王并立^[77]。携与丰、岐、骊相连，大约即为丰、岐附近之地。二王并立直至平王十一年（前760年）晋文侯杀携王方告结束。

据《史记·秦本纪》载：

（秦襄公）七年春，周幽王用褒姒废太子，立褒姒子为適，数欺诸侯，诸侯叛之。西戎犬戎与申侯伐周，杀幽王郦山下。而秦襄公将兵救周，战甚力，有功。周避犬戎难，东徙雒邑，襄公以兵送周平王。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曰：“戎无道，侵夺我岐、丰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与誓，封爵之。襄公于是始国，与诸侯通使聘享之礼，乃用骝驹、黄牛、羝羊各三，祠上帝西畤。

前已言及司马迁不及见《竹书纪年》等他国史记，《周本纪》此处据《秦纪》而成，故美秦襄公而失其实。事实上是秦襄公救周幽王，与平王为敌对势力（平王宜臼依靠其母家申及犬戎）。《国语》、《左传》等先秦书中绝不见秦襄公助周平王东迁的事。即以《本纪》中“赐地”一段话而言，也与其他文献所载相矛盾。这一点前人早已指出。郑玄《毛诗·秦风谱》曰：“（襄公）兴兵讨西戎以救周，平王……乃以岐、丰之地赐之，始列为诸侯，遂横有周西宗周畿内八百里之地。”孔《疏》曰：“《本纪》之言不可信也。”王应麟《困学纪闻·〈史记〉正误》进一步申述孔说，认为周平王封秦襄公，盖无奈之举。另外，平王也想借以拉拢秦襄公，同时还可以起到利用秦人牵制西戎的作用。周平王虽然“赐”给秦人以“岐以西之地”，让他在这里建国，但在这一带几乎满布戎狄^[78]。故周平王封秦襄公为“诸侯”曰：“戎无道，侵我丰岐之地，秦能攻逐戎，即有其地。”（《秦本纪》）秦被封为“诸侯”后，与戎狄的拉锯式的斗争就没有停止过。林剑鸣《秦史稿》甚至认为从秦襄公八年（前770年）受封到襄公十二年（前766年）的四年中，秦襄公只是“伐戎而至岐”，周平王赐给秦的“丰岐之地”仍在戎狄控制之下^[79]。但无论如何，秦襄公受封为诸侯，提高了秦国的政治地位，也为日后秦国的进一步发展取得了合法的条件，所以对秦人来说是一件大事。

2.周礼西渐对秦人诗歌创作的影响

《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载吴国季札到鲁国观乐，评秦风说：“此之谓夏声。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杜预注云：“秦本在西戎汧、泷之西，秦仲始有车马、礼乐。去戎狄之音而有诸夏之声。”可见晋代的杜预即已经认识到秦风有“诸夏”之声，是受周代文化的浸染所致。当然，季札认为秦风有“夏声”，为“周之旧”，意谓襄公受平王之赐而有实为戎人所占领的岐周之地八百里，后经几代人努力遂驱逐诸戎而真正拥有其地。秦人与西周覆亡时未能东迁的人群共居于此周之故地，故《秦风》中有豳岐故地流传的周人之诗。《史记·秦本纪》：“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以西之地。其子文公，遂收周遗民有之。”这一点是杜预未曾意识到的。也就是说，秦人受周文化的影响有两条途径，一是周人封秦而礼乐西渐，二是岐周之地的周余黎民与秦人的融合。

春秋时期，虽然周礼已经逐渐崩溃，但周天子仍然存在，霸主们尚需借助天子之命来号令诸侯，因而周礼在当时诸侯国仍有不同程度的实行。秦国即是接受周礼的诸侯国之一。《秦风》有关诗篇所反映的周代礼乐文化，正是周礼西渐和在秦地复兴的结果。